《民国特工》赤华生

116、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生死之间

　　伴着午夜的雨丝，数个光束瞬间划破夜空，带着几声犬吠，朝着静寂狂卷而来，公馆大道瞬间热闹起来。靠近叶公馆附近的路口都拦上路障，每个路口都三四个扛枪的日本兵把控值守。

　　今晚日军部出动近两个小分队，十二点一过，准时悄悄埋伏在周围，等待猎物的出现。

　　话分两头，林念两人跳出矮墙一路奔到巷口时，发现了这伙日军。情急之下他们攀进一户人家，缩在墙根角落里。

　　这家人许是睡得太熟，日军野马般成群结队，在附近穷追不舍。枪声，脚步声，叫骂声齐齐发射，吵得附近好几栋房子开了灯，独独这户没动静。

　　叶云飞趴在墙角下，胳膊上滴的血攒成一小滩，染红深黄色土地，他脸色纸白，嘴唇也开始泛着不正常的惨色，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

　　“这样不是办法！”

　　撕下一缕衣角，简单给他包扎一下，林念灵光一闪，想到个计划：“我先去路口引开他们，你趁着没人，赶紧冲出去。”

　　计划显然不是在商量，林念说完就要起身，却被身后的胳膊死死拽住。

　　“不行！”

　　叶云飞挣扎着起身，转头看他：“一起走。”

　　林念正要反驳，却被对方不容抗拒的眼神镇住，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样的境况，分开还是一起，都是九死一生。与其分开凄冷无比，不如听天由命闯一把。

　　担忧的眼神被感染，继而变得坚毅。

　　二人决心赌一把，他们穿墙过院，急急行在黑暗中。雨势越变越急，雾帘似得笼罩在大地黑空之中，拍着两人的脸颊发冷发疼。

　　靠进一处路口，那里有三个日本兵端着机枪，两人各站一旁，一人横在路障边上，来回巡视，守卫相当严密。

　　二人躲在右侧角落，林念弯腰贴近墙面，冲身后使了个握枪手势，表示行动。

　　“走！”

　　话音一落，他率先冲出黑暗，举枪放倒了右侧的士兵。叶云飞随身而出，同时开枪，站在路中间头戴钢盔的矮个士兵，刚要端枪射击，心脏突然被开了个血窟窿，踉跄几步，直直倒下。

　　另一个士兵侥幸躲过，在两人解决同伴时，早已反应迅速地连射好几枪，机枪的连发声盖过手枪，在暗黑色夜空里激起层层涟漪，把周边其他日军吸引过来。

　　林念边躲着子弹，边朝半人高的路障奔去。叶云飞长腿长脚，很快追上来，齐齐冲过路障，还没跑几步，那边赶来支援的十几名鬼子兵开始了新一轮的扫射。

　　越过路障，前方就没了敌人阻拦。接下来，便是速度的比拼。

　　两人在宽敞的大道上，蛇形躲避开十几挺机枪齐齐射来的子弹。两方距离也只有个十来米远。

　　“快了！”

　　还有五米的距离即将拐出街口，奔向更广阔的路面。公馆大道外连一处繁华的商业铺子街，铺子街尽头连着民巷。只要拐进地形复杂的民巷，林念便会如鱼得水。

　　三米！

　　两米！

　　林念眼里闪出光的同时，身旁本还跟着的叶云飞脚下一松，突然向前趴到。

　　“怎么回事？”

　　林念赶过去一看，他的左小腿被子弹打中，正在流血。

　　“别管我！”

　　叶云飞回头望一眼，只耽搁一两秒，饿狼们已经追至七八米近的距离。

　　仿佛没听见他的叫喊，林念沉着眼，抿紧嘴唇，倔强地拉起地上的人，起身，继续向前跑，高大的身躯没了力气，像沙袋一样压过来，重量相当惊人。

　　叶云飞心间一阵突跳，将重心全部压到完好的右腿上，借着林念的力气，一瘸一拐地向前拖行。

　　短短两米，已经用尽两人全身力气，林念体力不支，骤然倒下。再回头，日军靠进几米，停住火力，纷纷举枪等候小队长命令。

　　站在机枪后面的小队长，向前一摆手，士兵就像围捕猎物的狼群，慢慢圆形包抄了二人，直至将他们困进包围圈。

　　身后是墙，身前是敌人，群狼环伺的绝境下，两人插翅难逃。

　　叶云飞胳膊和腿都在流血，瞥了眼身前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此刻正冰冷无情对着他们。抬头望向林念，对方喘着粗气，胸腔急速上下起伏，耳朵贴近，里面是剧烈的心跳声，正鼓鼓镭动，昭示着生命的鲜活。

　　林念低头与他对望，嘴角微微抿出一抹笑，眼神温柔又安定。

　　一瞬间融化在那样温润的眼神里，心里竟是如此的安详。叶云飞抬起手里的枪，眼浮出一层死意。似乎感应到他的决定，林念抬手覆住那只握在肩膀上的长手，十指交握，微微点了头。

　　他知道两人即将面临什么，与其再度堕入地狱般的魔窟，不如与所念之人干净地离开，至少还有彼此。

　　叶云飞缓缓趴进林念胸膛，枪口颤抖着靠近太阳穴，耳朵下便是他的心脏。

　　发现两人自杀的举动，小队长用日语说了一句“抓活的！”

　　得了命令，士兵恶鬼般猛奔而来。

　　闭上眼睛，食指扣动扳机。

　　砰——

　　预想的死亡并没有来临，而是在扣近扳机的前一秒，远处传来惊心动魄的枪声。

　　两人纷纷睁眼。

　　子弹是从左侧铺子街里射来的，机关枪子弹的穿堂声此起彼伏，擦着头顶，冲向日本人的胸膛。跑在前头三四个士兵纷纷倒下，小队长见状，迅速做出撤退命令。在前方猛然火力的压制下，鬼子兵拖着伤员，鬼哭狼嚎地没入黑暗中。

　　枪战一瞬止住。

　　叶云飞惊惶地看向暗处，劫后余生的激动让他浑身冷汗淋漓。林念也转头紧紧盯住隐在黑暗里的那群人。

　　是的！他很确定这是一个十几个人的队伍，个个身穿黑衣，脸带黑布，遮住口鼻，定定站在四五米开外，望着他们，静得很诡异。

　　这不是自己人，里面没有李生，没有熟悉的队员。

　　对方似乎对他们也很警惕，为首的两人碰头商量了约摸半分钟，这才叫着人慢慢靠进。

　　“你们是什么人？！”

　　见人靠进，林念本能直起上半身，厉声喝道。他眼底晦暗，随即将叶云飞牢牢护在身后。叶云飞默默调转了枪口，随时应战。

　　来人脚步越来越快，根本不听恐吓，还没待二人举枪防卫，颈部骤然传来剧痛，意识陷入混沌。

　　抬着被砸晕的两人，人群踏着整齐的军步迅速消失在雨夜。

　　......

　　“八嘎！一群废物！”

　　雨意渐收，已是凌晨两点。军部会议室内，传来远藤的怒骂声。

　　袭击的小队长脸上腿上挂了金彩，跪在会议室门前的樱花树下，身后是所剩无几的队员。

　　“两个受了伤的人你们都抓不住，简直是饭桶！”

　　一个茶杯从室内猛然甩出，正好落在踏步而来的一只干净的军靴下。

　　山口低头默默注视了会儿碎裂的杯子，又转头看向跪成片的众人。地面因为下过雨，潮湿泥泞，和着伤员流出的浓血，在一小汪水里绽出朵朵美丽的血花。

　　不动声色地抬起头，山口抬脚进了会议室，“大佐是在怪我没能执行好这次围捕任务吗？”

　　他声音平静沉冷，听不出一丝不悦。

　　远藤转过身，忍耐着一脸怒意。抖动的嘴角让他失去平日的威严，轻启嘴唇，一字一顿道：“少佐误会了！”

　　随着鼻腔里喷出的一声哼，他坐进会议桌前椅子上，身体狠狠向后靠去，嘴角扯着一丝笑，“上将临走前，可是让我好好照顾你的。”

　　挑衅的语气里尽是嘲讽。

　　山口眼底杀意转瞬即逝，不理睬对方的傲慢，转身挑了张干净的椅子坐下，端身正姿，不失贵族风范，缓缓开口：“围剿时赶来营救的那伙人和前几次的破坏者是一批。”

　　“你怎么判定的？”远藤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不再计较。

　　转头看向那个刚刚讽刺自己的上司，山口眸光阴冷平静：“现场的弹壳是毛瑟枪弹，军用的话，只能是中正步枪里发出的。”

　　“军用枪！”

　　能用上军用枪的，只有南城的警察和政府军队。警署已被自己牢牢掌控，唯独陈浦瑞的政府军。

　　远藤猛然抬头，危险地眯着眼睛，“你怀疑那伙人是陈浦瑞的人？”

　　“正是。”山口微微颔首，仍旧坐得端正。

　　远藤伊明脸上的五官瞬间梳朗开，精光四射地望着山口，完全忘了自己刚才的失礼行为。

　　难怪陈浦瑞最近没了动静，原来在这里给自己下暗套来着。

　　“明天集结军队，我们去会会这个只在窝里指挥的司令。”

　　山口却不以为然地微笑着问：“阁下是否再考虑一下？”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远藤一脸不耐地斜睨座下的年轻人。

　　那张俊朗到美艳的脸庞，白净里透着股狠戾，出众的战略能力，显赫的家世背景，都让他无形中感到莫名的威胁。

　　自从山口和也离开，加上这次折损的士兵，让他越发不待见这个少佐。

　　“陈浦瑞的势力不容小觑，眼下上将给我们布置的计划正在起步阶段，贸然和他发生冲突，不会是个好决策。”

　　一语惊醒梦中人，再讨厌他，这样中肯的建议还是要认真考虑的。

　　“转入暗处秘密监视？”

　　试探地询问对方。

　　对方也了然点点头，“特高课刺杀或者安插密探都可以。”

　　远藤起身，对着会议桌整整绕了三大圈，这才拿定主意。

　　“先让藤本着手计划，陈浦瑞那边……”他把一只手放到桌上，捻起只小巧精致的茶杯，细细端详：“集结特高课，随时准备暗杀！”

　　山口起身立正，将军靴后跟碰得响亮，“是。”

　　这边日本人磨着后槽牙要把陈大司令千刀万剐，司令府可是热闹起来。

　　张副官清点了一下人数，一个都不少地立在庭院，雄赳赳气昂昂地并着军步，给司令炫耀。

　　“老大！这次弟兄们囫囵个地都来了，一个挂彩的都没有！”

　　张副官颇为得意地竖起大拇指，炫耀一番。

　　这可是他亲自挑选的白狗突袭队，个顶个的血气方刚，猛员悍将，怎么可能输给那群黑狗日本人？！

　　陈浦瑞心里美滋滋，嘴角快咧到后脑勺了。“让崽子们下去吃顿好的，休息休息，明天接着惹是生非！”

　　“好嘞！”

　　吩咐了命令，二十多个小伙子扛着中正步枪，整齐地去了后院休息营。

　　张副官掉过身，又趴在司令面前小声说：“那三个人安置在偏房，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走！”

　　陈浦瑞双手背在身后，目不斜视地由副官隐着转向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