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特工》赤华生

117、第一百一十七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被调戏了

　　张副官风风火火地带人来到偏院，炸了堂的耗子一样吆五喝六。

　　“赶紧出来见救命恩人！”

　　他声音尖细，喊出来像公鸡打鸣，又像铁片磨着地面，刺得人耳朵难受。

　　站在门外才踏进半步的陈浦瑞老脸一沉，骂道：“你他妈赶紧闭嘴，换个人喊。”

　　李生一直在屋里照顾昏迷的林念和云飞，打一听到张副官掐了脖子的尖腔细调，就慌忙将两人藏到床后，独自一人躲到门口观察。

　　见陈浦瑞只带了两个勤务兵，外加直嚎嗓子的张副官，这才放下心来。

　　打开房门，迈步出去，他走到几人面前，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多谢司令搭手相救！”

　　这突来的道谢，倒让陈浦瑞受宠若惊。和张副官你瞅我，我瞅你，目光荡了一圈，又转回李生身上。

　　“李经理这么客气，看来我还真做了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陈浦瑞直接进了门，看了眼小院，皱眉啧了一声：“瞧瞧！把你们安置在这，也算私藏逃犯，上峰要是知道了，我这司令也干到头了。”

　　“就是！”

　　张副官在一旁帮腔。

　　李生皱着眉心，低头道：“云飞受了枪伤，需要疗伤。可否请司令再宽限几日，等他伤好以后，我自当安排他们离开，乖乖回来束手就擒。”

　　故意说要送走二人，自己回来顶罪，也是为了测试陈浦瑞是否还想抓另外两人。

　　陈浦瑞站他旁边，瞅了眼这看似“老实巴交”的李经理，嘴角一抽，显然不想跟他玩心思，一语中的道：“得了吧！你们值几个钱够我在上峰那里交差的？！”

　　他大手一挥，满脸嫌弃：“三天够你们养伤了，时间一过，赶紧滚！”

　　此话一出，震住了对面的张副官，“司令？！”

　　声音被抬起的手臂止住。

　　李生松了眉心，满脸惊愕，大脑轰隆隆地忖度这个意想不到的结果。

　　这是……要放了他们？

　　见众人目瞪口呆，跟看猴似得盯着自己，陈浦瑞不耐烦。“都特么干嘛这么看我？！”

　　“不是！司令，咱不是要把人交给上峰领赏的吗？这下抓了三个人，不更是好机会！”

　　张副官想秃噜脑袋，也没明白司令唱的哪一出。

　　“你懂个屁！”

　　陈浦瑞自从跟日本鬼子较上劲儿，枪口就慢慢转了向。谁打不是打，国都快没了，还他妈搁这窝里横！

　　得罪上峰又怎样？！大不了，军皮一脱，老子另立山头，在南城自个儿打，打得过就撑，打不过就跑，老子来去自由，一身轻松。

　　李生在旁边也没想明白，不过他能明显感到这位司令对待日本人和自己这群人的态度有了明显转变。心中甚是欣慰，老爷果然没看错人。

　　张副官哪懂陈大司令这些弯弯绕，委屈地张嘴要劝。陈浦瑞突然起身，走到门口烦气地吩咐：“赶紧找医生给他们医治，好了就滚！”

　　说罢，带着勤务兵独自离开。

　　“？？？”

　　还请医生！

　　张副官张着大嘴，跟吞了只死耗子没什么两样。

　　安静下来，望向漆黑的门洞，李生默默自语：“谢谢……”

　　第二天，医生真被请来了。

　　林念醒了，叶云飞也醒了。不过又被医生取子弹时上的麻药整晕了。

　　两颗铅弹，不偏不移地直中肩胛骨和小腿胫骨，卡在骨头缝里，费了医生好大的力才拔出来。

　　医生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捏着子弹，让一旁的护士擦了把汗，一脸严肃：“要是再耽搁一天，怕是要化脓，胳膊腿都要废。”

　　张副官一点也不想听他絮叨，心疼花的那倆钱，不耐烦：“行啦！您老人家妙手回春，华佗在世。赶紧收拾药箱出去吧！”

　　老医生气定神闲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脱下带血的手套，开始俯在桌前写写画画。

　　叶云飞肩膀腿上缠满绷带，昏迷之中还是出了一身冷汗。林念帮他穿好衣服，拿着温毛巾细细擦拭。李生站在老医生身后，恭敬候着。

　　唯独倚在门边的张副官多余。

　　拿起写满字的纸递给李生，老医生说：“家里比不上医院，感染肯定要发生。我开了几副中药，赶紧熬了给他灌进去，压压他体内的火气，连吃三天，必能渡过难关。”

　　好家伙！捡到宝了这是？感情这还是个中西医皆通的人才！那花的钱肯定也不少！

　　张副官哼了一声，一个尥蹶子，转身出了门。

　　事实证明，还真就花了不少钱。

　　三百块大洋！简直就是抢劫！这老龟子儿当土匪挺合适的。

　　给钱的时候，张副官一脸不愿意，奈何司令吩咐，给钱走人，不准逗留。

　　老医生拿了钱，深藏功与名地消失了。

　　张副官也气哄哄地消失了。

　　偏院里安静下来，叶云飞反倒醒了。他在梦里看见全身流血的林念，云霞还有父亲，突然就被吓醒了。

　　醒来才发现这是个陌生地方，刚想喊两句，一偏头，看见了床边趴着的人，这才按住焦急的心。

　　由于昨夜淋了雨，林念隐隐有些烧，加上一夜未眠，和着空荡荡的静寂，慢慢打起盹来。

　　抬手在他不长不短的发丝间婆娑了一下，没成想扯到肩膀枪口，不高不低地呼了一声痛。

　　正好将人吵醒的音量。

　　林念恍惚间，听到一声沙哑，赶忙支起上半身。二人四目相撞，愣了有两秒。第三秒，他便落入叶云飞的怀抱。林念左手臂撑着床头，上半身虚浮在他身上，与他交颈相拥。

　　明白这个怀抱的含义，是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是重生后的喜悦。

　　放开人，他注视对方略显惨白的脸，低声道：“是陈浦瑞的人救了我们，还有李队长。”

　　叶云飞微微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生怕一闭眼，对方会离开。

　　“万幸……”

　　还能见到你……

　　他嗓音粗粝沙哑，虚浮无力地从胸腔里冲出。

　　“你别说话！”

　　林念按住他，刚要起身，就被拽回床边。

　　对方没有说话，表情却像被即将抛弃的孩子，眼神里无声无息地写满担忧。

　　林念眼角有些湿润，他抬头，给了一个安心的微笑，“我去倒杯茶给你润润嗓子。”

　　听他不是要离开，叶云飞这才肯放手。

　　没了一切后，他身上一贯的孤高冷傲被打碎，唯一离不开的，便是林念。

　　热茶递到唇边，就着手，喝下一大杯。刀挫般的喉咙这才有了生机。

　　恢复些力气，叶云飞支起上身想要坐起，林念放下水杯，把他整个人向上抱，修长的大个子，真是费了好大的劲儿。

　　坐稳后，看着林念通红的脸上渗出几滴汗，叶云飞竟扯起嘴角无声笑起来。

　　正给他整理衣服的林念抬起头满脸诧异。

　　这样纯粹的笑是他从未见过的，也是这段阴霾时光里，想都不敢想的。

　　叶云飞笑起来很好看，嘴角一开，八颗整齐白净的牙齿恰巧露出，干净的脸上去了一贯的冰霜，染上暖意，就是一个站在太阳底下活脱脱的阳光大男孩。

　　扣好他身上的衬衫，对方竟还没止住笑。仿佛被他感染了，林念嘴角也带上一层似有若无的笑意。

　　摸了一把他凌乱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叶云飞止住笑声，深深呼出一口气，缓住身上的痛，“还记得第一次亲你的时候吗？”

　　以为他会说怎样的话，没想到竟是这样不正经。

　　林念赶紧捂住那张乱说的嘴，“你、你提这件事做什么？！”

　　本就累的脸红，被他一引，更红了。心虚地朝门口看，所幸门外无人，守卫的大兵站在院门口，竖橛子样立着，根本感受不到这满室的暧昧。

　　“你那时候也脸红了。”

　　手指突然戳上那张红扑扑的脸，叶云飞抿着嘴憋笑。

　　虽然受了伤，可他心情似乎出奇的好。就跟雨过天晴后挂在天上的彩虹，灿烂明媚下裹着淡淡的忧伤。

　　“别闹。”

　　林念一把抓住他乱摸的手，严肃地责怪：“昨晚你一个人跑去叶公馆，这事我还没找你清算！”

　　叶云飞反手握住他，脸上突然退了笑，平静地开口：“我想亲手杀了宋楚，亲自报仇。”

　　“可你也要先护住自己。”林念认真道：“你是叶家唯一的人了。”

　　“你曾想过？！”

　　叶云飞突然直起身，眼底蓄泪，挑眉问了他一句：“如果昨晚没回来的是你，我该如何活？嗯？”

　　他将心底的悲伤揉碎了，握紧林念的手心，趴在他耳边轻语：“我是叶家唯一的人，你却是我唯一的人了。”

　　林念抬眸痴望着他，大脑一片空白。

　　这句话任谁听了都要鸡皮疙瘩掉一地，可它偏偏就像一口钟，发着沉重的轰鸣，砸进心里，荡悠悠地震得人浑身发麻。

　　这边还没清醒，那边叶云飞掏出脖子上的戒指，解下黑丝绳，戴到他左手无名指上。

　　托起手掌，叶云飞细细端详半天，骨节分明的食指上下婆娑着那枚金灿灿的戒指，“叶家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声音这么正经，像极了新婚的丈夫，虽然他们已经成了老夫夫。

　　“你……”

　　林念赶紧抽回手，不料却被他一把攥住，冷声道：“不许摘下来。”

　　“你疯了，这是在司令府！”

　　“那又怎样？反正没人看见。”

　　“咳！咳！”

　　站在门口端着托盘的李生咳嗽两声，随后面不改色地进了屋，将药碗端到还粘在一起的两人眼前，“我看见了。”

　　说完这句，他又转头对叶云飞说：“少爷，该吃药了。”

　　一把甩开他的手，林念活像个窜天猴，腾地站起身，脸又憋成了茄子色。

　　他傻乎乎地站在床尾低着头，像只呆头鹅。李生直愣愣立在床前望着他的少爷，而少爷则一脸镇定地用右手接过碗，豪气冲天，一饮而尽，还给对方时，还厚脸皮地道了声谢。

　　随后眼睛瞟向别处，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我困了。”

　　逐客令下的真溜，这么精神还能睡得着？

　　林念得了赦免令，腿上立马上了弹簧，嗖的一声弹了出去。

　　“你别……”

　　话还没说完，人影都不见了。本是要李生出去，没想到目标人物先溜了，妥妥的搬石头去砸自己的脚！

　　李生端着碗，噗嗤一声笑出来。

　　没想到，这一笑，竟把脸皮万年厚的大少爷羞红了脸。

　　“你、你笑什么？”

　　他颤巍巍地小心问，真害怕从他嘴里说出什么批评自己的话来。毕竟，他在父亲身边一久，也算半个叔叔辈了。

　　“能见到少爷这般心情，我自然开心。”

　　欣慰地叹了声息，李生眼眶湿润。

　　是自己无能，害他受了这场苦。

　　“好好养伤，三天后咱们离开司令府。”

　　说完，他端起托盘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床边传来声音，“李叔！”

　　被这声客气惊住脚步，李生疑惑地朝里望。

　　“你伴我父亲十几年，应当称呼一声。”叶云飞撑住身体，俯身探头道：“我替爸爸和妹妹谢谢你。”

　　李生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你能叫我声叔，一切……就都值了！”

　　他慌忙转身出了门，四十好几的汉子，什么大风浪都见过，独独见不得这种温情。靠在门外，默默擦了把眼泪，风霜雕刻的脸上又迅速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