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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一百一十二章 ...


  •   第一百一十二章 枪杀

      院里枪声响起时,齐名扬迅速拉开东侧墙上立着的一个老式木衣柜,麻溜地钻进去。

      原来,衣柜后面有一扇小门,是房子后门,通往外面东侧的另一条巷子胡同。这房子是个废旧民宅,当初租下来就是因它又老又旧,无人在意。没想到,这个用来逃难的后门真就用上了。

      出了只容一人出进的后门,齐名扬怀里抱着那卷油纸没命地往巷子深处跑去。

      杨主任被害的画面依旧清晰,满耳朵里就只剩下他喊得最后一句——跑。

      拐过一个个巷子,一条条胡同,齐名扬像只无头乱撞的苍蝇,没有目标,不知疲倦,只知道往前冲。

      “站住!”

      就在即将拐进十字路口处,生硬的叫喊声从身后响起。子弹擦身而过,打进两侧土墙里。

      情急之下,一个转身,齐名扬拐入右侧胡同。

      顺着呼啸而过的风,无数的脚步声追赶而来,慢慢逼近。

      毕竟不是练家子,短短不过数千米的距离,他已经气喘吁吁,腿像注了铅,又木又麻,抬起来的步幅变小,速度越来越慢。

      皮鞋差点跑断底,帽子早已不知去向,唯独手上的油纸卷还被他牢牢抱着。

      实在跑不动了,正当他拐过弯,扶着墙要休息一两秒时,前方突然蹿出两个大高个。黑衣黑帽黑枪口,齐齐对着他。

      转身向后逃。

      五六个同样的黑特务拦住去路,面无表情地举着枪。

      齐名扬左手扶墙,稳住身形,大声喝道:“你、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何追着我不放?!”

      为首走出一个人,头发向后梳得油亮。操着生鱼片味的中国话,没头没脑地来了句:“私印反动宣传单,散播不良谣言。”

      “你哪只眼睛见我印单子了?我就是个过路的。”

      文的不行来硬的。

      他一边说着,就要蛮横闯出人群。

      为首小队长一偏头,六七个人迅速缩小包围圈,想要上前押住他。

      说时迟那时快,齐名扬突然将怀中油纸卷向前狠狠抛去,害怕是个炸弹,周围所有人迅速趴到地上抱头防护。

      就在漫天飞舞的油纸中,他拼尽全力向前奔。也就在雪白的纸片雨中,无数枪声瞬间拔地而起。

      齐名扬一个踉跄,才刚迈出的腿被子弹打穿,发凉发胀地再也没了力气,身形颓然倒下。

      他眼睛瞪得铮亮,手臂直直扒着黄泥地,拖着沉重的身体向前爬。

      后背血流不止,浸到地面,洇进土里,染满油纸。血痕足足拖行了四五米,还在挪动。

      黑衣人再次围上来,队长面无表情地站在他身侧,手、枪冲地,补了三枪。一枪射中太阳穴,两枪打进脊椎骨心脏位置。

      三声枪响,如同被钉进地面,人彻底没了动静。

      他眼睛望着公馆方向,手臂保持前伸,随着太阳穴里缓缓流出的鲜血,停止了呼吸,静止了心跳……

      完成任务,几名黑衣人瞬间消失,空荡荡的巷子深处,只留下一地白亮的油纸,上面躺着一个永远回不了家的人。

      ……

      日军部。

      “报告大佐,少佐阁下,清理行动已圆满结束。”

      还是后梳的油亮发型,黑衣黑裤的小队长冰冷地汇报着刚刚的战果。

      “全部拔除干净了吗?”

      远藤坐在桌边,眸光沉沉地问。

      “是!”

      黑衣人低下头,“分别在家里,茶馆,民巷。一共十三人,最后除掉了主谋的两人。”

      听完汇报,山口嘴角轻轻上扬,眼睛明暗交错地望向小队长,示意退下。

      遣退黑衣人,远藤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他缓缓起身走到窗台前,望着明亮的天空,缓缓道:“威胁了半个月之久的跳蚤,终于被除掉了。这些人,太可恨!严重阻碍了我们的新计划,也搅得南城不得安宁。”

      山口晦暗的眼中闪过一道光,开口道:“如今拔去了大佐的心中刺,您可以和藤本医生仔细制定计划了。”

      “不!”

      远藤还是摇头,“上将昨天离开南城时,跟你我交代过,地下党一日不除,南城一日不得安宁,计划也就不能顺利实施。”

      “他们……”

      山口俯身起立,腰间军刀坠着的明黄细穗轻轻摆动,军装穿得挺拔有型,很是潇洒。

      他意味深长地看向窗边,“您忘了我们手里还有一枚棋子?”

      “谁?!”

      “宋先生。”

      远藤转过身,思忖片刻,脸上顿时明朗,“引蛇出洞?”

      山口微微侧头,眉宇间隐现一抹杀意,“正是。”

      ……

      傍晚六点多,西天边的火烧云连成一片,跟天上的八卦炉翻到人间,泼刺奔蹦地跳跃着,变化着。

      明天是个好天气!

      司令府门口的大兵刚换了岗,张副官就连跑带走地火到后院找司令去。

      找了一圈,没见人。最后还是在客厅西侧一个连廊里见到了司令。

      只见陈大司令弯着腰,低着头,眼睛不眨一下地跟池塘里的鲤鱼较劲。

      “司令!”

      这声猴叫差点将司令送进池塘。

      陈浦瑞稳住脚跟,站住了,这才冲他翻了个大白眼,“放!”

      示意他有屁快放。

      “您猜猜我刚刚听到什么消息?”张副官一脸神秘地冲他挤眉弄眼。

      “不说就去带兵操练,别耽误我时间。”

      陈浦瑞不耐烦地正要转身,瘦劲巴巴地胳膊缠住他健壮的膀子,耳边突然响起声音:“齐家二公子被人打死在鱼市的巷子口!”

      “谁?!”

      “就是和叶云飞从小穿一个开裆裤的齐名扬!”

      张副官煞有介事地扬起大拇指,一脸得意:“我这是第一手消息,估计齐公馆这会子都还不知道。”

      陈浦瑞方脸一沉,鹰隼的厉眸射出精光,他没说话,定住脚步,周身迸着汹涌的怒气。

      “你觉得是谁?”冷冷的声音响起。

      “那还用说!日本人的那群黑狗呗。”

      那群人追捕时,周围有人听到看到,黑衣黑裤黑枪,标准的日本特务打扮,专门搞暗杀劫持。

      张副官一屁股坐到走廊的连凳上,偏着头开始细数:“这段日子,出了一群发单子煽动抗日的人,也不知道是地下党还是谁?反正搅得小日本不得安静。他们为了追查,不是屠村就是抓捕,疯狗一样,逮谁咬谁。前几天,中央广场上处决了百十来号人。美其名曰是反抗分子,可打眼一瞧,明明就是些游行的工人和学生。真他妈让人火大!”

      他右腿搭在左大腿上,很有节奏地抖擞着,满脸愤恨。

      陈浦瑞打开手里攥着的单子,瞥了眼上面宣传抗日内容,静静沉思着。

      单子就是普通的白油纸,印刷厂里最低廉的那种。油滚子来回一刷,刻板上的字就印了上去。

      只是这需要大量的人力,一张一张地印出来。几千张,估计要连夜赶才能出一份。

      “这种日子,是个人都要抗日。”

      陈浦瑞低着头,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啥?!”

      张副官从座位上一下弹起,“司令!你也要抗日?!”

      “只守不攻,老子就没打过这么憋屈的仗!”一把撕碎纸团,挥着胳膊使劲扔进池塘里。

      停顿稍许,他转身往回走,“副官,你听着!”

      张副官一脸认真,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今晚集合所有人,我要选出一个暗杀小分队。”

      “暗杀?!”

      “嗯!”

      陈浦瑞迈着方步朝前走,中气十足:“他日本鬼子能搞黑狗,我就能搞个白狗,跟他们对着干,背地里专门对他们的行动搞破坏!”

      张副官身形一顿,倒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咂摸着司令这话的味。

      这是说司令也要开始抗日了?

      “别磨蹭,赶紧的!”

      陈浦瑞的吼声在前方传来,打醒了副官。他一个点头,溜着烟跑开了。

      ……

      晚上七点,齐公馆的晚饭开得有些迟。

      程彩云坐在里间的床上,拿着摇头鼓逗小齐轩开心。

      孩子亮亮的大眼好奇地盯着上方的母亲,小嘴嘟嘟地窝着圈。

      应该是又饿了。

      母子俩正玩的开心,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一个脚步声越来越快,跑进客厅里突然停住了。

      “少奶奶!”

      贴身丫头闯进里间,满脸泪花地哭喊着:“少爷、少爷他……!”

      程彩云正趴在儿子面前,听到声音顿时僵住笑容,皱着眉起身时,本能地意识到危险,后背打了个冷战。

      “少爷他怎么了?”

      她声音轻缓地问,眼睛死死盯着丫头的脸。

      “他被人害了!!”

      丫头说完这句,哇地哭出了声,哽咽着说:“老夫人……晕倒了,老爷也在正厅哭成泪人。少奶奶……您要撑住呀……”

      彩云木讷地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向小丫头。一动不动的身形仿佛尊石桩,冷到发硬。

      “少奶奶?”

      小丫头看出不对劲,害怕地在她脸前晃了晃手。

      手里的摇头小鼓一下砸到齐轩的小脸上,孩子吃了痛,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抱怨着母亲的不小心。

      哭声震醒了程彩云,她先是低头望着孩子,不多时,眼中瞬间沁出了泪,滴到被褥中,消失不见了。

      “他今天说去去就回,还让我等着一起吃晚饭的……”

      声音轻柔无力,没有悲伤,没有绝望,就只是在机械地重复。

      “少奶奶?!”

      小丫头赶紧爬上床,扶住她,满脸惊慌,“您、您怎么了?”

      程彩云抬起头,表情十分怪异,眼底泪流不止,嘴边却噙着抹笑,“他昨天说要买笔教轩儿写字,我笑话了他,总不能……”

      她停顿一下,深吸了一口流出的鼻涕和泪,“总不能又和我生气了吧?”

      “不是……”

      小丫头摇着头,默默看着她流泪。

      这是悲伤过度的痴傻表现。

      孩子的哭声仿佛从千里之外滚滚而来,打破了耳边的厚屏障,将她唤醒。

      抱起孩子,彩云轻轻用脸颊贴近那张肉乎乎的小脸,闭上眼睛。

      永远陷入黑暗多好啊……看不见,听不着,感受不到所有的悲伤,就只沉沉睡着,便再也不会受到伤害。

      这样想着,似乎感受到巨大悲痛压来的千斤重量,身体再也无法承受,索性直接关闭所有知觉。

      眼前一黑,程彩云抱着孩子,身体直直向后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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