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温》一千四百夜

6、奔向

　　上初中之前，杜月如给薛豆蔻普及过这方面的知识，但是真正到来时还是惊慌失措。反观黎昂，很淡定。

　　“要，教你，怎么用么？”

　　难得的长句子。

　　他刚刚看见裤子上的血迹后，去梁青卧室拿了一包卫生巾，递给薛豆蔻。面前有点无措的人接过来，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知道的。”

　　说完就转身想进厕所，但是又猛然意识到自己后面的情况，又转回来，倒退着往厕所走，小小声。

　　“不要看我...”

　　看着不是很聪明。

　　黎昂别开了视线，过了一会儿想起什么，他回到房间打开衣柜。里面衣服叠得整齐，按照颜色分类，很准确的锁定那件校服外套，拿出来拉上柜子。

　　走出卧室之前，他眼尾撇过书桌，没有停顿，带上了门。

　　厕所里面的人捣鼓了半天，还是没出来。

　　“黎昂。”

　　声音少有的扭捏，还有些犹豫。

　　“嗯。”

　　他站在门边应了一声。

　　“裤子脏了怎么办？”

　　要怎么回家，她坐在马桶上脸上很忧愁。

　　“先出来。”

　　外面的声线没有什么波动，早就猜到了呗。

　　薛豆蔻现在也只能依靠他，于是磨磨蹭蹭从卫生间出来，瞧瞧黎昂，遮遮掩掩自己屁股上的血迹站在一边。

　　抬手围上她圆滚滚的腰，在前面系了一个结，黎昂

　　“这样看不出来？”

　　女孩低头看看腰上他的校服。

　　“嗯”

　　简短的应一声他拿上钥匙。

　　“送你，回家。”

　　再怎么样，女孩儿来初潮，应该让自己妈妈帮忙，他在这方面帮不了什么。

　　“好。”
　　薛豆蔻和他一起出了门

　　“我感觉...好像忘记了什么。”

　　小姑娘的声音渐渐消失在关上门的电梯里，黎昂目视前方的电梯按钮，红润的唇动了动，

　　“没。”

　　小区路上，两个孩子好久没一起走过，几年前扎两个小辫的姑娘换了单马尾，也没那么脏兮兮。

　　“黎昂你是不是长高了？”。”

　　她叨叨个没完，身手比比自己的脑袋，又平移到他的脑袋，她一直都比他高来着，现在竟然差不多。

　　黎昂没说话，但是薛豆蔻能感受到他什么意思。

　　“你有吃很多饭吗？我也吃了很多。”

　　“我在学校午饭总要加米，可别的女生都不加...”

　　物业王叔在宣传栏上贴着交电费的通知，眼镜推一推看着走过去的小孩。这俩怪孩子，竟然还在一起玩儿呢

　　摇头笑笑，啪，拍上了那张电费通知单。

　　“闺女长大咯。”

　　杜月如帮自家闺女收拾着裤子上的狼藉，忽然有那么点唏嘘。人还傻着，可就来了月经了。

　　“卫生巾是小昂给的吗？”

　　“嗯。”

　　薛豆蔻坐在沙发上僵直，感受着下身的汹涌澎湃，杜月如再次对这个小男孩有些感慨。

　　“不要吃凉吃辣知道吗，女孩儿要多...”

　　当妈的总是爱唠叨，薛豆蔻听着唐僧念经，一遍又一遍的往厕所跑。

　　“你瞎跑什么？”

　　“它总是流出来。”

　　“...”

　　一个下午像是打仗一样，薛豆蔻最后躺在床上翻身都小心翼翼。

　　“乖乖睡觉。”

　　杜月如给她掖掖被子，摸摸她的圆脸。

　　“这个事情你适应了就好。”

　　“嗯。”

　　埋在被子里的女孩点点头，夹了夹腿。

　　夜色慢慢降了下来，暖和被窝里的人小心翻个身，脸蛋的肉挤到一边，视线落到了依稀能看见一点轮廓的书桌上。

　　她不怎么聪明的脑瓜子，慢慢的想起来什么。

　　她的作业忘在了黎昂家...

　　“奇怪...”

　　小姑娘嘟嘟囔囔，眼睛眯了起来，困意渐渐涌起。

　　在睡去之前，她迷迷糊糊想着，黎昂明明每次都会提醒她的...

　　夜幕笼罩着城市，月亮露出半颗头，款款银光洒进高层的房间。男孩睡得沉，月光打扰不到他，只是剐蹭到书桌，给卷边的作业本镀了一层银。

　　————分界线————

　　“今天哪里都不去了？”

　　“不去。”

　　“上午不去找小昂玩儿？”

　　“不...不去了。”

　　难得老实呆着，杜月如有些好笑，梁青给黎昂报了跆拳道班，周末只有上午时间多一点，往常薛豆蔻都是吃完早饭就要去找他。现在她倒是十分珍惜自己的身体，身上流着血动一下都小心翼翼。

　　“那你正好老实在家学习。”

　　听见杜月如撂下的一句话，薛豆蔻想起来了自己落在黎昂家的作业，嘿嘿笑起来。作业没在家里，就没办法学习了。

　　当当当————

　　可敲门声响起，

　　薛豆蔻一脸痴呆，看着给她送过来作业的男孩，心碎了。

　　“呜~”
　　一下把自己蒙了起来，该来的总归是躲不掉。

　　“小昂吃葡萄。”

　　“小昂留下吃饭吧。”

　　“小昂...”

　　两家的妈妈对待对方孩子的态度倒是出奇的一致。黎昂如果没有事情，不会主动来他们家，都是薛豆蔻去找他玩，终于来一趟，杜月如十分温柔

　　眼尾扫一眼床上埋着当鸵鸟的人，看起来生龙活虎，似乎挺开心的，黎昂忽然觉得自己找借口跑来有点蠢。

　　想拒绝杜月如的挽留，他开始寻找合适的理由，床上的人拱了拱，闷闷的声音传出来。

　　“黎昂，教我写作业好嘛？”

　　嘴角微微僵硬，转身看向床上露出半个脑袋的人，她正一脸忧愁的看着桌子上的作业，黎昂闭上了嘴。

　　“嗯”

　　淡淡的应了下来。

　　黎昂要留下来吃饭，杜月如大掌勺炒菜的声音似乎都欢快了一点。

　　卧室里两个人挤在薛豆蔻的书桌上，薛豆蔻这个人，自己上初中了还要向小学生问题，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那为什么它会等于这个？”

　　挨着黎昂，薛豆蔻点点自己的本子，上面一个个的红叉。

　　“平行，内错，角。”

　　黎昂讲题和说话一样一针见血，简短的不能再简短

　　“哦...”

　　她自己瞅半天，似乎是明白了那么点，抠抠手里的半截橡皮，埋头写了起来。室内暖气足，薛豆蔻胖乎乎，身上热，贴着黎昂更加暖了

　　“角一角二...”

　　女孩儿喃喃着写题，偶尔问一下黎昂，他只是看一眼，似乎都没怎么思考，就简短的告诉她定理思路。

　　“黎昂你好聪明...”

　　写累了趴着的薛豆蔻脸上的肉又挤到了一边。

　　“你会嫌弃我笨？”

　　黎昂并没有回答，薛豆蔻也很习惯他的沉默，自己嘟嘟囔囔。

　　“我们班的同学很嫌弃我...”

　　“我没看过稻明四，学什么都很慢...”

　　橡皮抠出两个大洞三个小洞，从里面能看到旁边低头翻阅英语字典的人的侧脸。

　　“你有看过稻明四吗？”

　　黎昂摇头，薛豆蔻又乐呵呵笑了。

　　“我和你一样呢。”

　　似乎和他一样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黎昂长长的睫毛交错，已经显出下巴的脸庞比前两年分明了，有了点少年轮廓。

　　“还有人欺负你吗？”

　　“秦老师现在教几年级呢....”

　　女孩声音缠缠绕绕，时不时有男声回答短短一句，在不大的房间里，两种声音交叠，空气被挤压出暖黄色。

　　“吃饭啦。”

　　杜月如的声音从门缝挤进来。

　　“收到！”

　　一秒钟蹦起来，薛豆蔻破坏气氛倒是有一手。黎昂合上字典，把被女孩儿顶歪的凳子推回去，面上平静，眸子黝黑不知在想什么，跟着去了外面。

　　睡前，梁青给自己儿子掖掖被角，看着他渐渐长开的五官有些恍惚。

　　床上的人侧脸在床头灯下亮了一边，年纪还不大，在但是轮廓已渐显，睫毛投出阴影，鼻梁骨优越的弧度阻挡几丝灯光，莫名添了些孤寂。

　　红唇微微闭着，他话依旧不多。

　　“明天还要上课，早些睡。”

　　梁青柔柔，脸上被岁月雕刻了细小皱纹，她站起，伸手想帮他关掉床头灯。

　　“我，”

　　一直沉默的男孩，忽然启唇，低低的声音并不突兀。梁青欲关灯的动作停顿，转头看向黎昂。

　　他坐在床上，半敛眼镜看不清里面的情绪。空气静默半晌，终于将眼皮掀起，眼尾勾勒出漂亮的形状，里面淡然无波。

　　“我要跳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