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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你是我的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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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报完那天梧桐叶在夜灯下依旧茂盛,扫地的大爷大扫帚忽闪忽闪刮着地面,路上又看见了那熟悉的两个身影。
他记得这两个小孩儿,三年来天天在一块儿。大爷扫把支在地上看一会儿,大概是想起久远的事情,兀自笑了笑,继续挥舞了起来。
“今天可以告诉我吗?”
薛豆蔻拉着黎昂的胳膊正起劲,微微鼓胀的地方磨蹭手臂,黎昂不动声色推远她一点。她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念头,也可能是因为他是黎昂,所以不觉得接近有哪里不好意思。
“嗯。”
回答她的声音从咽喉深处发出,哑哑的,他变声期了。
“你要上哪里?”
得了回答的人来了劲头,有一种猜谜的要揭晓谜底的感觉。
政府大院的爬山虎已经爬满了墙,夜风里掀起阵阵波纹,男生微微沙哑的声音融在绿波里。
“实验。”
短短两个字,结束了薛豆蔻长达数月的猜测。
“哇!”
她猛地收紧手臂,黎昂的胳膊被抱的严严实实。薛豆蔻也不知道省实验高中需要多少分,只知道学校每年考上去的没几个人。
少年一瞬间僵直,一直清晰缜密的脑子里嗡嗡的什么都听不清楚了,整个身体只剩下贴在大臂上的那一处。
薛豆蔻大咧咧,心想着黎昂报的学校,手上稍微松了点。
“好像分数很高...”
奈何黎昂现在身处异世界,脑子里绚烂的烟花时不时炸一下,绵软,透着衣服向他有些凉的手臂传递热度,理智与小人之心不断撕扯他,保持距离,还是保持零距离,史诗级难题。
傻妞没有意识到旁边冷白少年已经开始蔓延红色的耳尖,自顾自地。
“你的第二志愿呢?万一考不上...”
说着说着离他远了点,变成了挽着他的姿势。
这一下让少年理智回笼,黎昂慢慢往外走一些,离她没有那么近,停顿几秒,出口依然是淡淡的语气。
“没报。”
“嗯?”
薛豆蔻显然没有明白这句话的意思,转头瞧他。
爬山虎像是最天然的背景,他的侧脸被路灯打亮,微微长的头发随着身后暗绿波动被风吹起些许。那双冷然的眸子看向前方,眼睫的弧度和鼻梁一样优美。
“没必要。”
于他而言,填报等于录取,二志愿没有存在意义。
语落,薛豆蔻傻脸表情就没有下去过。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爬山虎微微缩动,世界安静了不少。
初中离小区并不远,这里是老城区,漫天梧桐昭示着这条街的年龄,过了政府大院再转弯走一段就能到小区的侧门。黎昂每天晚上会绕远一点先去她家自己再回去。
“我走了良良。”
薛豆蔻站在楼道口对他摆摆手。楼间基本没什么亮光,只有声控灯的昏黄从楼道内透出来打在女孩的身上。初夏夜,她穿的不厚,微微侧着身子,灯光描绘少女轮廓,光线顺着她绵绵起伏,勾勒已经开始发育的身体。
黎昂脸隐于昏暗,喉间慢慢传出一声“嗯”,像扑向羚羊前的肉食动物的闷哼。
薛豆蔻转身,准备上楼。
“薛豆蔻。”
忽然的声音叫住了她。
薛豆蔻抬起的脚还没落地,脑袋就先转了过去。整个人扭着看着有些蠢,把刚刚光辉少女的意境打得稀碎。
黎昂早已习惯她呆头呆脑的样子,抬脚,慢慢走进楼道光影区,一侧脸迎上了光,或许是因为开始长个儿了,他明明能吃不挑食却不见长肉,校服有些宽大露出颈肩的锁骨。
眼皮微耷,倒映面前的路灯与她。
“怎么啦?”
正看着自己少女肉嘟嘟的嘴巴动了动,光线里唇瓣似乎染了些许橘红,润得让人心悸。
黎昂慢慢抬手,他知道这些动作很多余,但还是动了。长指触上少女柔软的脸颊,捏起点肉,微微揉了揉,和他想象的一样,能陷进去。
触碰时间很短,黎昂很快松了手,仿佛刚刚突兀的触碰没有发生过一般。
“好好学习。”
四个字让薛豆蔻懵了一下。
“哦...好的。”
点点头,女孩圆眼剔透光亮,脸蛋上还留着被触碰的感觉。
黎昂今天怪怪的。
“考试认真写。”
他又加了一句,让气氛更加奇怪了,这是回家,还是上考场呢。
“哦...好的。”
呆滞点头,想了想,拳头握得紧紧的,
“我们,共勉!”
不知道哪里学来的高级鸡汤词语,有点喜感,比博燃。
“嗯。”
风裹挟凉意,黎昂的黑发在夜中翻飞,静静看着姑娘转身进楼道的背影,眸子暗淡融进夏天的夜里。
夜色沉沉,薛豆蔻的脑袋贴着防盗窗往外看,她家住在一楼,客厅的窗能看到外面。少年白色的校服已经渐行渐远,薛豆蔻放心的收回脑袋。
“洗洗睡觉了豆蔻。”
“好~”
暗暗月色从窗帘透入,床上的薛豆蔻怀抱二炮听着外面星星点点的虫鸣。空空如也的脑子里想起了什么。
手指触上脸颊。似乎他凉凉指尖还在上面。有点奇怪,不是妈妈揪她的感觉,也不是枝枝姐姐摸她的感觉。
是什么呢....薛豆蔻直至睡着也没想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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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招考试那天,薛豆蔻气势如虹吃了一碗鸡蛋羹小酱菜,雄赳赳被薛礼仁送去了考场。
“不要紧张,不要激动,一场考试而已。”
薛豆蔻拍拍他的肩膀,看着考场前十分紧张的薛礼仁,认真帮他缓解压力。
“好,爸爸顶得住!”
薛礼仁深吸一口气,看着自己亲闺女从层层包裹中拿出准考证进了考点大门,和一众考生混在了一起。踮着脚往里瞅,一直盯着自己闺女小辫子的薛礼仁,在薛豆蔻身影消失的那一秒,一屁股坐在了志愿者服务点的椅子上。
吸气,呼气,喝水。表现出了拳王争霸赛中场休息的架势。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奇怪的中年男人身上,停滞了。
傻人有傻福用在薛豆蔻身上再合适不过,考点被分到自己学校,考场还是自己班。她走进来好像是平常的上下课的感觉。
由于对于环境十分熟悉,加上她本来也不紧张,现在十分的放松,甚至想掂起拖把为班级做最后一次贡献。
监考老师进到考场,打消了薛豆蔻为人民服务的劲头。窗外的鸟儿啾啾叫,中招考试,拉开了帷幕。
“下面阅读考场规则,一、监考...”
卷子翻阅的声音嗦嗦。
薛豆蔻认真看,她没有别的小孩子聪明,但好在努力,也有黎昂。
卷香扑鼻,窗外凉气缓缓抚着她的臂,少女握着笔杆在纸上留下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小楷。监考老师慢慢巡视,在薛豆蔻身边停留一会儿,赞叹一声小姑娘的字体,继续往前面走去。
语文是薛豆蔻比较强一些的,胜在她字写得漂亮,她最悲惨的,是数学。卷子发下来的一刻,薛豆蔻奋笔疾书刷刷刷先写上几个大字。
监考老师在薛豆蔻身边停顿,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因为她的字,而是被答题卡上每道大题空白处的一个解字吸引了目光。
倒是会拿便宜分...
远隔几条街的另一个考点,一名监考老师同样在一个考生前驻足。不能说是驻足,是呆滞。
偌大的考场稀疏的考生,一眼就可以看见所有人的动作,有的抠脑袋有的咬指甲,数学考试的痛苦被这二十个孩子展现的淋漓尽致。
但一个个黑头顶中,只有一个截然不同。这个男生身上穿一件白T,静默看着窗外,既不看题也不动笔,老赵微微皱眉,慢慢抬脚下了讲台,心想这大概又是一个不好好学习的孩子。
这种混日子的小鬼他见多了,那年被分到B市监考,十分清楚的记得一个出挑的男生,长得是好看,结果什么都没写,一张白卷交了上去吊儿郎当出了考场。
想想当时那二五八万的一幕,他又皱起眉捣捣眼镜,现在的孩子,真是...
老赵已经把黎昂判定到了仗着长得好无心学习的男生阵营,高傲仰头路过他身边,垂眼扫了一下试卷。
再也没往前多走一毫米。
和他想的不一样,那张答题纸上洋洋洒洒的字散布均匀,每一道题都写上了。他推推眼镜,镜片微微闪动亮光,指尖在眼睛架上顿住没动。
竟然...
中年男人的眼睛在眼镜后面涌起了不可置信。
黎昂静静看着窗外电线杆上的麻雀,它飞起,又在窗台降落,蹦跳两下轻啄水泥窗台。圆滚的身子被两只细小的腿支撑像个棒棒糖。棕黄羽翼印着灰黑条纹,和老虎一样的颜色搭配,却小小弱弱,毛绒脑袋缩一缩又伸出,连喙都不尖利。
转转脑袋,大概是觉得有人在看,滚圆肚皮上的绒毛微微动,它肌理伸展,扑棱——飞跑了。
黎昂眼眸微微眯了起来,小鸟已经变成远空一个点,消失不见。缩头缩脑的样子倒是挺像她,大胆又热烈,像个老虎,懵懂又天真,其实是只雀。
窗外无风却能感受到丝丝凉意,他半敛眼眸,看着那张单薄演草纸,白玉似的指节微微动了。
考试快要结束,老赵站在班级前面,最后看一眼那少年冷淡的脸,微微赞叹,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全体起立,现在开始收答题卡、试卷....”
学生悉悉索索站起来,慢慢等着收到自己,还有几个学生偷摸弯腰多写点。
“那个男生!再写成绩作废!”
吵吵嚷嚷,却有条不紊。
他走到少年身边,答题纸、试卷、演草纸,一张一张分类叠放。
窗外吹进来一丝风,缓缓萦绕少年指尖,绕过手指吹蹭起薄薄演草纸一角,将它掀折了起来。老赵赶紧拇指按住,把演草纸重新压下去,
眼尾不经意,在纸张掀回去那一瞬,他看见了背面一闪而过的简笔画
好像是只鸟...还有几个小字,只是翻展得太快没能看清。
所有的试卷纸张都被重新装进密封袋里,没人再能看见空空演草纸上唯一留下的是什么。
校外家长已经少了许多,考生们都被接走,剩下交警还在站岗恢复考点外道路秩序。不知哪家店面放着《七里香》,独特嗓音穿透重重阻碍,飘荡进空中,抚慰耳膜。
老赵骑着电瓶车颠颠簸簸往家里开,耳廓捕捉到了旋律中不是很清晰的歌词。
脑子里想起来了什么,那几个字好像是,薛什么....
周董的歌声还在流淌,消逝在夏天的晚风中。
“手中的铅笔在纸上来来回回。”
“我用几行字形容你是我的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