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黑云压城城欲摧（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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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的紫禁城正是各种菊花争奇斗艳、争相怒放的时候。如果说影落在外面看到的皇宫是个人间花园的话，那么这里简直就是不折不扣的地狱。
影落和幽茗依偎在一起，关在一间牢房里。对面的海文海章还有其他南府的师兄弟搂着二丫和阿青，还有掌仪司的两个乐官，心烦意乱地走来走去。
这里阴森潮湿，老鼠猖狂地不可一世，在人前也穿梭自如，竟爬到影落脚上来，她不可抑制地尖叫，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用力蹬着自己的双脚。幽茗上前帮忙，两个女孩一阵乱踢后终于赶走那只肥硕的老鼠。海文和海章在对面的牢房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女孩被一只老鼠欺负却无能为力。
一阵慌乱之后终于平静下来，影落为了让对面的师兄安心，扯了个惨淡的笑容：“也难怪老鼠不满，毕竟现在是我们抢了它们地盘。”她只能用玩笑掩盖自己的害怕。
“你还笑的出来。”对面一个始终在来回踱步的乐官终于停了下来：“都死到临头了还笑的出来。”
听了那位乐官的话，南府的伶人才弄明白自己怎么会被无缘无故地抓进了地牢。原来灾难全来自于那本《桃花扇》，不知道那个孔尚任得罪了何人，竟被人在康熙面前参了一本，说是《桃花扇》接着写离合之情，抒兴亡之感，戏文里充斥了对清军南下的不满，反清情绪明显。影落当下明白了自己卷进了清朝最常见的文字狱，在现代时也对清朝的种种文字狱颇有感慨，虽说许多时候是因为佞臣当道，文字狱某种程度上是权斗的工具。但她始终觉得说到底还是清朝统治者心里的底气不足，或者他们也觉得这个王朝是侵略而来的，所以才对此类言论特别敏感。
“也许也没那么糟，前几年洪昇也应《长生殿》而锒铛入狱，最终皇上还是只摘了顶戴，那梨园的戏子也完好地放了回去。”
“那《长生殿》到底只是因为犯了皇太后的忌辰，那洪昇被罢免了官职后，那戏文里的几处折子后来皇上还是准了演的，可眼下……”两名乐官不安地讨论着眼下的危机。
“但现在是戏本出了事儿，反清这罪儿是不能与犯了忌辰同日而语的。”影落冷静地接了话，心里却想着恐怕还不只是这么简单。按理说掌仪司早就拿了《桃花扇》的戏本，里面的几处单折子她们之前也在各宫里唱过了。可是这人却早不参晚不参，偏偏在太子设宴的第二天拿出来说事儿，也许还不仅仅是处理孔尚任这么简单。
想到这里影落打了个激灵，她可不想这么快就成为权益相争的刀下鬼。可是这里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鬼地方，她只能等死。其他人听了后也都不作声了。
地牢里隐隐传来哭声和抽泣，影落背后升起一阵阴冷，不自觉地搂紧了幽茗。两个女孩都感到了彼此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影落想到胤禛了，盼望着他能来救自己，可是马上意识到现在他们的罪名是“反清”，谁在这时候来和他们扯上关系都是不明智的。他是冷静的雍正，万不会至情至性到为儿女情让自己以身犯险的。
“孔尚任已经被送进了宗人府，如果他能幸免于难，我们才有可能释罪，但是毕竟是反清的罪名，恐怕凶多吉少。”一名乐官叹了口气说道。
他们就在老鼠和蟑螂的陪伴下熬过了一天。翌日清早，“吱嘎”一声，终于才有人进来，伴随着铁链的叮叮声，几个牢房看守进来送饭。
“大家吃吧，吃饱了总比做饿死鬼强。”海文站起来，踢了踢脚上的铁链，接过看守递进去的食盒。二丫和阿青听了就凄凄地哭了起来。
幽茗和影落也分到了食物。那食盒里发黄的米饭上盖了一坨黑呼呼的菜，还伴随着一股馊味儿。幽茗却已经捧着饭往嘴里塞了，红肿了眼睛的她明明已经要忍受不了却还死撑着。
影落吸了吸发酸的鼻子，也捧起食盒，她可不想在莫名其名地就饿死在这里。于是她也憋住气猛的扒了几口饭菜，眼泪却是刷刷地和着饭菜进入了口中。胃里升起了一阵莫名的恶心，一直冲到喉咙口，但是想到如果她吐了，幽茗一定会难过到死，于是就硬生生将那股恶心气往下咽。然后撤出一个笑容道：“姐，也不是那么难吃啊。”
又过了许久，阴暗的牢房里又出现了一丝亮光，伴随着人声“八阿哥和格格最好快一点，不然奴才也担待不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景蓝便出现在了影落面前，还有焦急不安的八阿哥胤禩。
“快，把衣服和影落换过来。”景蓝一来便低声冲旁边的小小宫女嚷嚷。
她这是干什么？来救她的吗，影落这才弄明白，景蓝是想让自己和那个小宫女调换衣服，然后把她救出去。但是怎么可以，难道让她甩开幽茗还有南府众师兄，独自逃命吗，还有那宫女害怕却不敢违令的神色。影落摇摇头，她知道景蓝对自己好，但她终究不了解自己，景蓝为自己这样冒险让她感动，但是她却无法领情。
“影落，难道你要在这里等死吗？皇上这次可是气得不轻啊。”景蓝急的跺脚了。
“皇阿玛大发雷霆，你还是听景蓝的话吧。”胤禩终于惹不住也劝她。
“我好不容易才让八哥哥买通了看守，你就快点吧。”景蓝急的要去拉宫女身上的衣服。
“格格费心了，不过影落绝不会独自逃命的，况且影落也不知道能逃去哪里，如果死还是和南府的兄弟们死在一起吧，黄泉路上也有个照应。”说完便握紧了身旁幽茗的手。
景蓝一听便来气了，“影落，你为什么这么固执。”一跺脚就扭头往外跑了，那小宫女如释重负，也跟着跑出去了。
“影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这里等死。”胤禩一把抓住了影落的手将她往外拖，却被影落用力挣脱了。
她缩进了墙角，他这样对她，要是说不感动是假的。可是却有那么一刻，她希望那站在面前的是胤禛，那么即使她要死在这里，也许心里也会好过一点吧。影落定定地看向胤禩：“八阿哥，谢谢！”这句话是由衷的，真诚的，顿了顿后她接着道：“但是你太不了解奴婢了。”
胤禩眼中露出哀伤绝望的神情。影落却往前推了他一把，说：“快走吧，不然你和格格也不好开脱。”
终于牢房里又恢复了原来的平静。
“影落，其实你应该走的。”过了许久，幽茗说道。
“我能去哪呢？在这个世界，我只有你们。”影落苦笑了一下，靠上幽茗的肩，两人并排坐着。
“如果想哭，就哭出来吧。”幽茗轻轻抱住影落。
影落转身伏在幽茗怀里，终于抽泣起来：“姐，其实我好害怕，我不想死。”
两个女孩抱住了痛苦一场。终于哭累了，两人抱着，竟然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
“影落，下来吃饭了，不然音乐会就来不及了。”这是妈妈的声音。桌上摆满了妈妈的拿手好菜，喷喷香的。
“影落，左手部分还要再跳跃一点，你再听听，把握曲子风格。”这是钢琴老师的声音。
“我打电话叫学长带上手风琴。”好朋友在她面前开心说着：“户外野餐呢，好期待啊，我去通知其他人哦，那明天我们公园见咯。”
可是伴随着高亢的琴声，场景却突然转到了清朝，师傅慈爱的脸庞、幽茗温柔的话语，师兄弟们关心她的眼神，还有胤禩眼底的忧伤、景蓝的活泼可爱。
春光明媚的花园里，影落光着脚跳舞歌唱，望着天空转啊转啊。对面的人站得挺拔，但衣角却被春风吹起来。他的五官清俊，眉角间透着坚毅，但是因为看到了影落而柔和了脸上的线条。影落朝他招手，滑落一串清脆的笑声。
“你对所有人都这么开怀吗？”那人终于开口道。
“不，我只对我喜欢的人开怀。”影落诚实的承认。
“哦？那爷真是荣幸。”笑意爬上他的眼角。
“你猜我跳得是什么舞。”影落一脸高兴地问那人。
“不知道。”胤禛假装一脸严肃地答道，但是顿了顿，“不过，很好看。”终于泄露了眼角的笑意。
“我教你。”影落跑过去，拉着胤禛和自己一起随歌声舞蹈。
一直跳到累了，他们一起坐在草地上。草地好温柔，小草软乎乎地搔着脚底。“胤禛，我想出宫……我想回家……我好累……”影落觉得靠在他肩上好安心好舒服。
胤禛与身边女子十指相扣，轻轻道：“我懂……”影落觉得自己的意识慢慢飘出了自己的身体，飞到了空中。
睁开眼睛的时候，四周还是阴森黑暗的牢房，飘着一股酸腐的味道。在这股腐烂之气中，时间一分分过去，没有人愿意，也没有力气再说话。影落觉得脖子上有些痒，用手抓了抓，只觉得痒得更厉害了。刚才睡着的时候一定是蟑螂爬到身上来，心里这么想着，就觉得身上其他地方也痒起来了，手上、胳膊上都冒出了一个个小红疙瘩。
幽茗也注意到了影落身上的红疙瘩，心里又着急又难过，大声地叫着：“来人啊来人啊。”可是外面却无人应声。
对面的海文听到了声音，大声地对她们说：“别急别急，我以前也长过这种红疙瘩，千万别去抓，幽茗，你给她吹吹，说不定能减轻点儿痒。”
幽茗停了喊声，点点头，抹了抹眼泪，低头拼命对着影落身上的红疙瘩吹起来。影落看着便流泪边给自己吹的幽茗，心里责怪自己没用。她忍了忍，挤出笑容，假装轻松道：“姐，果然好多了。”冲着对面的海文甜甜一笑：“师兄的办法不错呢。”
又隔了好久，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在这个阴暗的地下，谁也分不清过了多久。
终于又有人来送饭了，影落想到之前的馊味，还没看到食物就难过地想吐。
其中一个看守低着头，走路的样子有点面熟，但影落却想不出是那里见过。接过他手里的食盒打开，却是白米饭和新鲜的菜，她一阵惊讶。无声无息间，她的手中已经多了一个纸团。那人
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影落将恍然大悟收在了喉咙口。
终于等看守们都退出了牢房，影落才展开了手中那张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的纸团，虽然已经被揉得残破不堪，但是纸上那个刚劲有力的字却让人心安。
等。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黑云压城城欲摧（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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