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伶音（清穿）》蔚蓝清水

18、五十弦翻塞外声（上）

　　回宫后不过两天，影落正从延禧宫回畅音阁便在门口遇见了八阿哥胤禩，他似乎是在这儿久等了。

　　影落却是没料到胤禩突然又来找了自己，想着景蓝那日和自己絮叨的事情，心里只觉得不安，心里这么想着，嘴上便是冷淡道：“奴婢给八阿哥请安。”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残忍？”胤禩却是一下就被影落毫无声调语气的请安刺激到了。

　　影落刻意忽略了胤禩眼中的无奈和悲伤，站在原地不说话。

　　“为什么四哥可以？”胤禩却突然一语中的，如同丢出了一枚重磅炸弹。

　　影落听得却是浑身打了一个激灵，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胤禩，他正一脸忧伤地看着自己，她伸手在自己的后背狠狠掐了一把，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咽了口水冷冷说道：“奴婢不明白八阿哥的意思。”

　　“你明白的。”胤禩走向影落，继续道：“那日我看到你坐在四哥身边唱歌，落寞悲伤，你何时在我面前这么卸下防备过？”胤禩步步紧逼，影落连连后退。

　　“是八阿哥看错了，影落不曾这么无礼过。”

　　“我宁愿你无礼，可是你每次都对我客气冰冷，主仆分明，为什么？为什么我不可以，四哥就可以，明明是我先认识了你的。”胤禩却是不理影落的解释，越说越激动，最后一句话时，影落后退时一个不稳，竟跌坐在了地上。

　　胤禩见突然摔倒的影落，也立刻收了话语，一阵不知所措，慌忙中伸手想去扶跌坐在地上的影落，影落下意识地推开了胤禩欲扶她的手。胤禩看出了影落的排斥，更加止不住自己的情绪，越说越没了谱：“我知道我额娘身份卑微，不及德妃，但是四哥能给你的，我都可以给。”

　　坐在地上的影落却也是来了气，一下子自己爬了起来，挺直了背，正了脸色，用更加客气地口气道：“影落从未有过非分之想，四阿哥和八阿哥于影落来说都是主子，影落不敢高攀。”自己竟然成了他口中所说的那种贪慕虚荣的女子，在这个时代，她虽然学着低声下气，甚至偶尔花些心思去讨好别人，但是那些无非是为了能够在这里生存下去，从未想过要靠出卖自己的爱情来换得荣华富贵。对胤禛，她承认自己有些情不自禁了，但仅此而已，她却从未想过和他有什么结果，她知道尊卑在这个时代的威力。

　　胤禩听得影落语气中突然来的凛然，便是一怔，两人沉默了许久，胤禩才丢了句：“影落，我今日就告诉你那日的问题，你是这里，”他握拳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除了额娘最不可取代的。”

　　“八阿哥不要在奴婢身上再费心了。”影落却不忍他的固执。

　　胤禩却是忽略了影落的话，一脸坚毅道：“我绝不会放弃的。”说完便转身阔步离开了畅音阁。

　　她该拿他的固执如何是好，她又该怎么面对那个对胤禩心心念念的景蓝，深叹了口气，回头转向畅音阁，却对上了正从门口出来的幽茗。

　　正巧李德全公公来传话，本来御书房那里多是影落去的，但是幽茗见影落一副精神恍惚的样子，实在放心不下一定要跟了去，倒是得了李公公的准儿。

　　“昨儿个朝上，大臣们禀了一些边疆情况，万岁爷正费神呢，你们俩去了也好，可把万岁爷逗开心了啊。”李德全这么说着，像是给了她们莫大的使命和荣幸。影落和幽茗只得讪讪地跟了去，话说伴君如伴虎，都为对方暗暗担心着。

　　两人来到御书房，过去果然，桌上摆了一大摞公文，康熙眼睛看着一本摊开的公文，两只手揉按着太阳穴。影落和幽茗在李德全的示意下才低低地请了句安。

　　康熙半天才抬起头来，倒是笑眯眯地说道：“今儿个朕不挑，你们就弹个自己熟练的吧？”看不出半分烦躁的样子。

　　影落拨了筝，舒缓流畅，康熙听后也是一阵舒畅，道：“影落丫头的曲风倒是一如往常啊。”

　　幽茗擅长琵琶，这次便接着影落后奏了一曲《十面埋伏》，到底是皇家伶人，幽茗的曲子酣畅淋漓，一气呵成，感情上曲调的千钧一发、迫在眉睫尽显，技术上“划、排、弹、排”交替弹法将曲子推向高潮。

　　康熙听后也是赞赏有加，大抵是曲子与战争有关，康熙听后颇多感慨，看了看桌上的一堆公文道：“边疆数次进犯，噶尔丹又蠢蠢欲动，这边疆战事无休，是朕的失职啊。”

　　李德全看康熙又按上了自己的太阳穴，便立刻上前给康熙按摩。

　　影落和幽茗都不知如何接话，看来康熙确实有头疼事儿。

　　“影落丫头，你看这《十面埋伏》如何？”康熙又突然岔开了话题。

　　“回皇上，”影落上前，恭敬道：“看似紧绷心弦、千钧一发，实则气定神闲、稳操胜券。”她说出自己对曲子理解，一语中的。

　　康熙爽朗大笑，拿起茶杯大喝了一口道：“好一个影落丫头，好一个稳操胜券，哈哈哈。”

　　影落说的只是自己对乐曲的理解，但很显然，康熙对这个无心为之的马屁非常受用。

　　这日她们两人都得了赏，但是却都高兴不起来，一来是因为去御书房前因着胤禩的的事情，两人回来的一路上都默不作声，一个不知如何问一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二来是从康熙的话中得知边疆又犯战事，提到战争都不免伤感。尽管她从来没有对战争的感性体验，穿越前她生长在和平年代，穿越后是在歌舞升平的紫禁城，但是战争所带来的伤害她也是懂的。

　　很快便是金秋十月，尽管边疆战事紧张。但是紫禁城里却是丹桂飘香的，秋高气爽，丝毫不受影响。宫中的嫔妃女眷们自然不去理会边疆的事，幽茗和影落也是不得闲，整日忙碌着练曲儿练功，穿梭于三宫六院。

　　幽茗对那日胤禩的事情也没有问什么，影落心想着幽茗若是问她就解释个来龙去脉，将心里对胤禛的那点小心事坦白，也让自己舒坦点。但是幽茗却什么也不问，这反而让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时间久了，她便也认了，自己受着吧。每日练琴练曲，日子也就这么过着，不好也不坏，唯独每次面对景蓝时，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不安和负罪感，但她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下午未时，影落无事便去了暖阁练钢琴，可惜了却听得门口处的脚步声。这么沉重的脚步声不会是幽茗或荷儿的，况且这个时候来的莫非又是胤禩。影落心里便是一紧，不顾他，又继续刚才的曲子。曲终时却听到一阵窸窣，背后那脚步已朝自己走来。

　　影落赶紧起身离座，福身请安，淡淡道：“奴婢给八……”抬头时却望见了胤禛正盯着自己，赶紧接了下一句：“奴婢给四爷请安。”

　　“八弟常来？”胤禛却直直看着影落，眉毛一挑。

　　“不。”影落慌忙说，只想着赶快澄清，“八阿哥他……”影落还想解释些什么，可是转念却想到，为什么对他们谁都要这么解释呢，她明明什么也没做，却看好像对谁都亏欠了一样。于是便抬了头，对上胤禛的深不见底的眸子：“四爷怎么来了畅音阁，到底是稀客啊。”

　　“爷只是……”这回轮到胤禛不知所措了，可是他马上像模像样地轻咳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吞吞吐吐，“爷入宫办事，路过畅音阁，只是随意看看。”

　　明显随意得很刻意。

　　影落见胤禛露出难得的窘样，忍不住噗嗤一笑，却马上正了正脸色，福了福身：“那四爷随意。”说完便回座，继续弹奏正在练习的曲子。

　　胤禛倒也配合，自己在暖阁里找了张塌子，坐下来静静地听着，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隔了会儿还从身上掏了本书出来看，看来这趟随意准备得真是充分。

　　影落见胤禛安静认真的样子，也换上了轻柔的音乐弹奏，仿佛只是为了他。

　　两人就这么一静一动，各自做着各自的事。一直到月华初上，胤禛才悄悄退出了暖阁。等胤禛一走，影落便也合上了琴盖，走至门口看着胤禛离开的背影，轻叹了声。

　　畅音阁又来了一批伶人，是朱先生带了来的顺便还带了些曲谱来，影落和幽茗以及众师兄弟又趁着机会和师傅好好聚了回，各自展示了近日的练习以求师傅指导。朱先生临走时关照了他们这些师哥师姐要多关照新来的孩子。

　　新来的孩子都是男孩子，大多是十二三岁的样子，个个都是很活泼开朗。罗总管将他们安排了住处，还海文海章一处，几个孩子很快便依赖上了这两个疼爱他们的师兄。其中有一个叫二丫的男孩子长得特别清秀，人如其名，像女孩子一样，海文经常拿他的名字打趣。二丫就经常委屈地解释，在娘肚子里时，家人看他娘的肚子都认为是个女娃，便早早取了二丫的名，但是生出来却是个男娃，把家里的老爷子高兴的，但二丫这名字却一直叫上了。影落和幽茗也特别喜欢他，尤其是幽茗，二丫似乎像刺激了她的母性，事事都对他照顾得很。

　　这群新来的孩子给畅音阁的伶人带来了许多喜悦的气氛，尤其是二丫和另一个男孩阿青唱的双簧不仅将各院的妃嫔逗得哈哈大笑，连畅音阁的伶人听到他们平时练习的台词也忍不住乐上半天。看着这群年轻新鲜的孩子，影落却不由得感叹，也许他们不过多久就会被这深宫高墙磨去了喜悦和乐观，这是个压抑的世界，很难容下纯粹的心。

　　好久没来的景蓝这日突然来了畅音阁，闷闷不乐地看了会影落和幽茗的练习。

　　“格格好久没来，这些日子忙些什么？”和幽茗对玩戏，影落才上前打招呼。

　　“影落，我听九哥哥说八哥哥要随皇上出征了！”景蓝细细道，口气中掩盖不住地担忧。

　　“哦。”影落听着却愣了会儿神。

　　“影落，我不希望他去。“景蓝却还是自顾自道。

　　影落依然陷在了自己的思虑中，景蓝唤她。她这才回了神，安慰担忧的景蓝：“好男儿必是要经历这些历练的，格格不必担忧。”

　　景蓝点点头，道：“道理我懂。”眉头却舒展不开。

　　影落因着景蓝的消息，也高兴不起来了，他应该也会去吧。

　　眼前浮现的却已是黄沙漫天的塞外了。

作者有话说

　　一周没更了，蔚蓝在惭愧反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