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落日染染

5、第 5 章

　　那天我从顾寒山的办公室出去后，他整整一周都没有来公司。我想起他当时剧烈抖动的右腿和强忍痛苦的表情，心还是一揪。
　　我拨通他的电话。
　　喂。
　　他的声音有种令人心动地沉静。
　　我是苏亦荷。
　　只听他微乎其微地轻笑一声，语气柔了柔，是小荷啊。他的声音是接到了小朋友的电话，有点哄小孩的意思。
　　我在心里嘟囔，唉……我十九岁了！难道顾寒山总以为我是十岁？
　　我问他，我就是问问，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须臾，而后温和说，没事。
　　那就好。
　　只听到电话那头有个女声，温柔喊道，寒山，别忘记吃药。是那天那个叫做任妍的漂亮姐姐吧。
　　我挂了电话，心想，顾寒山，你那天那么嘴硬要任妍走，现在还不是妥协啦，所以当时干嘛要生气嘛。
　　我撇撇嘴，搞不懂深奥的顾先生，晃晃脑袋考虑晚上去哪玩玩。正当这时Gigi打来电话，说晚上有几个朋友，喊我一起去酒吧坐坐。
　　酒吧？我还没喝过酒诶……
　　Gigi说，可以试试啊，都是成年人了。
　　想到这是第一次去酒吧，其实我还挺兴奋的。
　　晚上我到了约定的酒吧，看到Gigi和几个男生在等我。这家酒吧叫AMO，装修别有风格，灯光非常有质感，和我之前想像的灯红酒绿完全不同。
　　Gigi神神秘秘趴过来，说，这家店的老板长得超帅的，可惜是个盲人，还坐着轮椅。
　　我瞪了她一眼，嗔怪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不要只看人家外表啦！
　　但是听到轮椅，我忽然想起顾寒山，已经快十天没看到他了。
　　我要了一杯叫做“雨后”的酒，橙汁薄荷加了白兰地，喝起来微甜带着酒精的苦涩，写的有种雨后的空气的清香。不愧是本市最好的酒吧之一，我恨不得吧酒单上的所有酒尝一遍。
　　这时我手机响了，是张家伦。
　　带着醉意接起来，喂？
　　张家伦明显有点警惕地问，小荷你在哪里，你喝酒了？
　　我大咧咧说，我爸妈这几天不在，回来你可不能告状！
　　张家伦有些生气，说，你怎么能喝酒呢？！我现在来接你，马上回家！
　　我愤愤大喊，不要！
　　把手机扔在桌上。
　　九点的时候乐队上来了，主唱声音真好听。我带着醉意随着他一起唱，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酒过三巡，好开心。
　　正当这时，我的胳膊被一个抓住，用力拉我出去。
　　是张家伦。
　　我生气了，但是挣脱不开。
　　Gigi和那几个男生都蒙了。
　　张家伦一路把我拖到酒吧外面，我生气大吼，张家伦你干嘛！
　　他明显也生气，说，小荷，你怎么能喝酒呢！小小年纪来酒吧，多不好！
　　我烦躁，朝他吼道，要你管！
　　他不由分说，扣住我的手腕要我上车，他送我回家。我一直愤怒挣扎，想要甩开他。
　　只听道一声，住手！
　　我和张家伦回头，是顾寒山。
　　他穿着灰黑的薄衫坐在轮椅上，后面是一个助理或保镖模样的人。霓虹灯光落在他脸上，让他显得有些不真实。
　　顾寒山，你怎么在这里？我问。
　　顾寒山沉了声音，问，这位先生是？
　　张家伦明显被忽然出现的顾寒山弄得有点莫名，他没有回答，反问，你是谁？
　　顾寒山说，我是她父亲的朋友。请问你是？你这样粗暴拖着小荷，怕是不妥吧。
　　张家伦叹气，说，我是苏教授的学生，教授和师母不在，小荷这样跑来喝酒，她还小，很不安全，我一定要把她送回去。
　　顾寒山困惑，喝酒？
　　我嘟囔着，我人生第一次喝酒嘛。
　　他怔了片刻，转而轻笑看着我，然后对张家伦说，张先生，你先放开小荷，我来送她回去就好。
　　张家伦打量着顾寒山坐着轮椅的样子，有些怀疑。
　　顾寒山拿了手机出来，拨了个电话，只听他说，苏叔叔……
　　啊？他打给了我爸！我一脸哀求他，用眼神求他别告状。
　　他朝我挑着嘴角笑笑，说，苏叔叔，小荷今天在我家吃饭，现在太晚了，请问可否在我家留宿一晚？住在我家客房，我明日送她回去。
　　爸爸跟顾伯伯关系那么要好，又对顾寒山赞不绝口，自然同意。顾寒山，又道，对了，苏叔叔，你学生也在这里。说着把电话递给张家伦，张家伦恭敬道，老师……
　　我不得不佩服顾寒山。张家伦是好意，他不敢轻易把我交给顾寒山，这样一来，所有疑虑可以打消了
　　顾寒山说，小荷，去跟你同学打声招呼，说你先离开。
　　他语气和煦，但是有种不容违抗的感觉。我乖乖跑进去。我出来的时候，顾寒山和张家伦在寒暄什么。张家伦送我到顾寒山的车上，然后有些讪讪离去。我坐在后座，顾寒山坐在轮椅上，说，小荷，我上车的样子不好看，我希望你别看着我，可以吗？他沉吟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看着我的话，我恐怕会有些难堪。
　　我心里忽然被他说的难过起来，我佯装不在意，说，你随便啦，谁要看你啊，你不要太自恋。
　　他笑笑。
　　我余光看到他的助理将他抱起，小心翼翼放在车里。他的右腿不着力地晃来晃去，左腿却显得很僵硬。他坐好后，用手撑了撑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坐直一些，然后摆正自己的双腿。
　　我假装看手机。但余光一直关注着他。待他做好后，我问，顾寒山，我现在可以看你了吗？
　　助理正在帮他系安全带，顾寒山慢悠悠说，现在可以看。
　　我转头看他，他无奈笑笑，说，苏小姐，我上车比较麻烦。走吧，去我那里，我教你怎么喝酒。
　　我听到他的话，有些兴奋。摇着他的手臂，说，真的？！
　　我才晃了几下，他的身体就不受力的倾倒，我这才看到他身上的安全带比普通安全带多，他几乎是被捆在座位上。
　　我赶紧扶起他，道歉，对不起啊……我可能太用力了……咦？你身上穿了什么，这么硬？
　　顾寒山苦笑，是支架。
　　支架？！你为什么要把支架穿在身上？
　　顾寒山抬手刮了一下我的鼻子，说，我瘫痪了，大半个身体毫无知觉，没有支架的话，我的背挺不直，也坐不稳，样子也不精神。
　　啊……我惋惜道。
　　他笑笑，啊什么啊，只要你不大力推我，我还是坐得住的。
　　来到顾寒山家里，他并未和顾伯伯住在一起。他的家装修风格和他的名字一样，冷峻而高雅。我忽然想起什么，连忙问，我来这里，你女朋友不会生气吗？
　　顾寒山一怔，说，我没有什么女朋友。显然不想说下去。
　　我一屁股坐在他的沙发上，好舒服。
　　顾寒山换了一台轮椅，慢慢划着过来，说，小荷，其实让你留宿多有不妥，我跟苏叔叔解释了，不过你放心，等下你睡二楼客房。
　　这个人什么意思，是说我在二楼睡他想上也上不去，让我放心的意思吗？
　　我心一痛。
　　顾寒山又说，小荷，才知道你今日初次饮酒，之所以带你来，也是因为我也算是个喝酒的行家。我不同意今日那位仁兄的话，女孩子并非不能饮酒。喝酒是个大学问，懂得品出个中滋味，才能知道酒的美妙。
　　他差了佣人送来两杯红酒。他递给我一杯。
　　我接过来，正要喝，被他制止。
　　小荷，先闻酒的清香，感受葡萄汁液经过发酵的历练。
　　我学着他的样子闻着酒香。
　　他又说，现在小喝一口，卷起舌头，品味酒的甘甜……然后慢慢咽下，感受酒的苦涩和回甘。
　　我照着他说的，果然发现，同样的酒，能喝出不同的层次。
　　顾寒山微笑着看我，说，抱歉小荷，我不能陪你喝太多，因为我吃的一些药物的关系。
　　我忙说，没关系没关系。
　　三杯之后，我微醺。
　　顾寒山不在给我酒杯，只是对我说，小荷，没有什么不可以，这世界有很多美酒，有更多的精彩，不要因为俗世的这些条条框框，就放弃这些。
　　我似懂非懂听着，他的脸，在杯盏之间，显得俊美异常。
　　我喝多了。心脏跳的好快。我的脸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