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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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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顾寒山。
怀里的小人已经睡熟了。她今晚喝了一些酒,脸颊带着红晕。
我看着她的睡颜,感恩上帝恩慈。
我自幼生活在英国,虽然父母在我童年时离异各组家庭,但我同他们的关系都很好。少时接受严苛的教育,习惯于从穿衣发型到待人接物都一丝不苟,工整有礼。我以为我的生活就是这样了,有不错的女友,不错的事业,日复一日。直到那次车祸。
我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醒来时周身动弹不得,插着喉管,不能言语,见到的是父亲悲恸的脸。
几天后我方知道自己瘫痪了,而且,少了一条腿。
我不能接受。
如果人没有了行走的自由还有什么意义。
我爱滑雪,爱徒步,爱骑马,爱搏击,我爱信步走在微凉的伦敦街道上,爱奔跑在初春的林荫里。
我万念俱灰,只求速死。
任妍来看我,她是我交往几年的女友,当她看到我,眼里全是惊惧,捂着嘴逃开。
往昔我经历过多少风月,女人投怀送抱,暧昧缠绵,而往后,我成了一个连举起手臂都困难的残障人士。
车祸毁了我的人生,带给我严重的神经痛和痉挛,我在医院的时候,经常痛到眼前一片黑暗,我成了困兽,被痛苦囚禁在一具死了大半的身体里。
为了减少痛苦,我用了镇痛的针剂。后来计量越来越大,成分越来越靠近毒品,医院拒绝使用,我变用尽方式自己取得。我靠着这些针剂给我的解放活下去。
父亲身体不好,庞大的GAT需要我,父亲苦苦哀求让我不要放弃。我值得强打精神活着。即使已经深深依赖了那些药物。
我拼命复健,手臂基本恢复最基本功能,只有三个手指能够申屈,尽管没有什么力气,但至少可以自己自己吃饭,可以用手动的轮椅。
我回到了GAT,我知道自己的使命。
多少次我反思自己,多少次想强行控制自己脱离毒瘾,但每次得到的只是更加生不如死的折磨。
也许我的一生就只能如此了,那时候我快要丧失了斗争力气。
直到遇到小荷。
初遇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小朋友,摇着我的手臂嚷着,小顾叔叔,我想去游乐园。
在游乐园里玩得不亦乐乎,最终还是我背她回家。
再次遇到是在GAT中国分部门口,我正在全力应付门口的斜坡,忽然一个女孩过来解除了我的窘境。
我抬头,正对上她红扑扑的笑脸,我看见她胸前的名牌,苏亦荷。
我笑问她还记不记得我。
只见小女孩雀跃跳起来,想起我,小顾叔叔。
小女孩长大了,虽然稚气未脱,但气质清丽,单纯可爱。
她在GAT实习,父亲忘记跟我说。因为两家熟识,我便有时关照小荷的工作,偶尔也买买甜品奖励她。
有时候看她在我办公室捧着甜品大快朵颐,一脸满足的样子,心里会涌起爱怜,她头发简单扎起,在床边的阳光里,有淡淡金色的温柔轮廓。我看着她吃得像个小猫,忽觉生活诚然可爱。小荷像是一束透亮的晨光,无意照进我的生活里,让我偶尔觉得我也有这片刻的美好可寻。
小荷是个粗心鬼,即使见到我坐着轮椅,也不太顾忌我的不便。常常下车时飞快,自己跑在前头,全然不会考虑到我不能独立下车。也常常叫我拿这拿那,有时让我给她一个叉子,有时又让我递给她苹果。遇到美丽的地方,毫不犹豫把手机扔给我,让我帮她拍照。
自我受伤之后,人人对我小心翼翼,生怕戳中我的痛处,生怕我身体不便会受伤。可在小荷不会,她单纯看着善良,恰到好处地顾及着我的不便,但也不怜悯,和她相处清爽又快乐。
小女孩酒后告诉我她喜欢我,我看着她清澈见底的眼睛,告诉她不可能。
小丫头一遍又一遍重申,她是真的喜欢我。
在夜晚时分,我一个人瘫软靠在床上,看着自己残缺不全的身体和挂在床尾的集尿袋,想起小女孩灵动的身姿和摇曳的裙摆,终于自事故以后,我已经麻木的心脏第一次感到不甘,第一次怨愤上帝,为何要让我伤废至此。
我告诫自己,万不可动心。
可是当她在山中遇到山洪时,我彻底失去冷静自持,我想尽一切办法,只求她安好。
在花湖边的长椅子上,小荷穿着素色的连衣裙慵懒躺着,阳光透过枝丫洒在她身上,她的头发散开,发尾轻轻随风轻摇。
上帝啊,我发誓,那是我见过最动人的画面。
就在湖边。这个小鹿一样的女孩带着异乎寻常的认真,笃定告诉我,她要用时间证明是真的喜欢我。
我的心脏在花湖的和风中开始瓦解。
可现实是,我上下车都需要人抱扶,手指无力以至于无法打开一瓶矿泉水,生病时可能彻底失去自理能力,吃饭穿衣皆需要依赖他人……
我将自己的不便和残缺尽数坦白给小荷,我希望她厌恶,她惧怕,她能心生退意,但这个小傻瓜却毫不犹豫抱住了我。
上帝,我该怎么办,我在滑向她,我拼命克制,但仍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小女孩。
我可以坦白一切,我废用的身体,我不便的生活,甚至于我几乎已经失去生理控制的事实,但我始终无法向她坦白,我在毒品的泥沼中,一半的我站在黑暗的地牢中。我是个瘾君子。
可是我无法控制自己。
我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欢愉。
惧怕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