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52、容身之地

　　方奕灼感到一阵疑惑，可是丁迟敛发亮的眼睛还是让人止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从补习机构的后门出去，他跟着丁迟敛贴着墙走，随后往里一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要不是方奕灼跟的紧，他都分不清丁迟敛到底是有多么熟悉这一条路，直到他们走近一个藏在巷子里的小店。
　　这件小店的大小大概就跟他们头顶的那一束街灯差不多，它所找到的一小片范围就是桌子拜访的地方。

　　“你怎么会找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方奕灼跟随着丁迟敛，看他拖出一个红色的塑料凳子放在他屁股底下。
　　丁迟敛想走进去店铺里面的脚步一顿，他先是回头看了方奕灼一眼，眼神里是有一些不想说的意思。
　　“嗯，”丁迟敛顿了一下，“我之前见到有学生在我们那里吃，我就问他了。”
　　其实，那个学生确实告诉他了，但他根本没找到，后来又一间一间教室的找到那个学生让他带路。

　　“老板，两碗绿豆沙，要冷一点的。”丁迟敛说完就扭头往店铺里面喊了一声，跟着就坐到了方奕灼的身边。
　　随后就有回应在看不见的黑暗里头，接着两碗冰凉的绿豆沙就从里面端过来了。
　　“谢谢！”丁迟敛道了谢。

　　声音消失，随后方奕灼扭头看见坐在他隔壁的人，一脸虔诚地举着那个塑料的黄色勺子小心翼翼地勺了一个勺子往嘴里放，大概是融化在嘴里的那一股冰凉和清甜太过于适配这个季节，丁迟敛露出了幸福又满足的表情。
　　看在眼里的方奕灼终于没忍住，他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即对上了旁边人发亮的目光。
　　“哇，方奕灼，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笑。”丁迟敛含着一口绿豆沙说，眼眸里都是像是化了水过去甜丝丝的感觉。

　　看的出来丁迟敛是真的喜欢吃，方奕灼又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跟没有表情的时候完全不一样，像是把火焰藏进了自己的眼睛里，笑起来即便是伴着并不明亮的灯光，眼眸中的黑色瞳孔也能透出独有的光亮来。
　　也是丁迟敛第一次感受到方奕灼名字里那一个“灼”字的含义，真的很适合他。

　　“快吃快吃，要来不及了。”丁迟敛赶紧做出催促。
　　两个人快速地解决掉了自己面前的绿豆沙，卡着点离开了店铺。只是在往回去的巷子里，大概是气氛有些好，丁迟敛也第一次见到了方奕灼身上的烟火气，他没忍住，在拐弯的时候突然转头问他。
　　丁迟敛的脸藏在了一片黑色的阴影之中，他毫无预兆地转头，问，“方奕灼，你怕不怕黑？”

　　跟在他身后的人一愣。
　　这条巷子确实很多地方因为太窄了，或者是太老旧了，没有得到及时的灯光补助，因此大部分的路程都是黑的。
　　可很奇怪的就是，方奕灼走了那么久居然都没发现自己其实一直都处于一种放松的情绪里，那是他从初中开始就不再感受到的一种气氛，以至于都让他忘记了其实他是有那么一点怕黑的。

　　本想点头可最后方奕灼还是摇了摇头。
　　大概只要是丁迟敛走在他的前面，他就不会再害怕了吧。
　　丁迟敛这才笑了笑，继续领着他往前走，末了还跟他说，要是以后考试进步了，就每一次都带他来这里吃一碗绿豆冰。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丁迟敛总是见不到华晴的身影，每次一回到家里的时候就只有那个女人在楼下看电视，而方知行在房间里大概是写作业吧。
　　周末的时候，方奕灼很早就被楼下发出的响动声吵醒了，他皱了皱眉，起身到窗户边缘。
　　拉开厚重不透光的窗帘，方奕灼往楼下的花园处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女人，最近那个女人不知道突然发什么疯，爱上了花园后面的那一片田地，在那一块地上种了很多花花草草的。

　　经历了前一阵子的雨天，天气还真的跟预报里说的那样放晴了起来，而那个女人也开始对这些花草有了更加细心的呵护，一大早就弄了一部除草的机器在旁边修修剪剪。
　　除草机器发出的巨大嗓音让方奕灼头晕眼花，昨晚刷题到三点钟，等他照例打几盘游戏过后指针都几乎要指到四点了。
　　关好门窗继续把窗帘拉上，他本想继续在床上歇一会儿的，可楼下的声响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也没有断过。

　　方奕灼的脾气达到顶点，他冷着脸起床洗漱穿衣服，在家里的一众人的目光之中走出了家门，瞬间得到了耳边的清净。
　　出门的着急，方奕灼根本没有带什么，只有随手一抓的耳机和手机。
　　天晴后的阳光穿透云层直直的打在他的脸颊上，把他整个人照的暖洋洋的。方奕灼眯了眯眼睛，这样天气的温度才跟他最近穿的衣服厚度相配。

　　路过街边的便利店的时候，方奕灼进去里面吃了一碗乌冬面，临走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要了一份大份的鱼蛋和关东煮拎在了手里，等回神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他去的补习班里。
　　最近他都是学校补习班两点一线的过，除了这个小地方他根本想不到还能去哪里。
　　推门而入的时候他突然想到，有可能这个点这么早丁迟敛还没过来，他刚刚想打退堂鼓，可坐在门口的前台小姐姐已经认出他了。

　　“奕灼怎么来了？你的上课时间还没到呢？”小姐姐看着他说。
　　当然还没到，他来的时间一般都是吃过晚饭后，而现在连中午都还没到时间吃。
　　方奕灼随意摆出了一个表情，胡扯道，“早一点来，丁老师在不在？”

　　小姐姐也不在意，她笑眯眯地说，“在哦。”
　　方奕灼点头，越过他就往他熟悉的地方走过去了，丝毫都不在意这个点丁迟敛很可能有别的学生进行补习。
　　他提着一碗鱼蛋加关东煮走到尽头的小房间，推开门。

　　四周都充斥着老师讲课的声音，唯有尽头的这一间房间安安静静，推门之前方奕灼就已经判断出来里面大概只有丁迟敛一个人或者是没人了。
　　但房间里开着灯，推开门，丁迟敛就坐在往常的座位上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他身上还是那一身款色类似的淡色衬衫扎进了一条深棕色的西装裤里。
　　听到有声音，丁迟敛抬起头来往回看。

　　方奕灼已经进来了，他把东西放在了丁迟敛写字的手边。
　　“丁迟敛，你没有自己的办公室吗？”
　　其实方奕灼并不喜欢称呼丁迟敛为老师，他更喜欢叫丁迟敛的全名，他觉得好听，他也想叫。

　　丁迟敛抬头望他一眼，桌面上的资料堆在一块，显然是他刚刚在看的东西，他的眼神里还有没有褪下去的专注，显得有些刻板和专注。
　　“方奕灼？你怎么来了，还没到点吧……”他说着去点亮自己的手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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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差不多六七个小时才到上课的时间。

　　“嗯，没地方去，来找你了。”方奕灼随意地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自顾自地打开面前的碗盖子，从侧边找出了一根竹签。
　　丁迟敛盯着他看，半响才说，“这里就是我的办公室。”
　　这间补习机构并不算太过于正规，因此每个老师的办公室就是这些玻璃隔开的小房间，每个房间就是他们自己的办公室。丁迟敛作为一个新来不久的老师，自然只能分到最里面的一间教室，好在这里虽然很里面，但是却很清净。

　　方奕灼露出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好像有点不能理解，他拿竹签戳了一个鱼蛋放进嘴里，“你今天没课的吗？”
　　他看所有亮起来的房间里都有着老师起伏的声音，只有这一间亮起来却很安静。
　　“今天就你一节课。”丁迟敛回答，看方奕灼打算在这里坐到底的想法，他又重新把自己的视线聚焦在自己的资料上继续看起来。

　　“就我一节课？”方奕灼又吃了一个鱼蛋，“那你还那么早来？”
　　“这是我的工作。”丁迟敛回答，他侧着的脸很好看，线条流畅，尤其是鼻梁一直到鼻尖的弧度刚刚好，甚至乎有些太过的精致了。
　　方奕灼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你是新来的老师？”
　　他其实也见过一些这里的老师，大多数都是有了一定的年纪了，看起来不像丁迟敛这样的年轻。他盯着丁迟敛的侧脸，这样年轻好看到过分的脸一看就是初入职场。

　　丁迟敛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扭头，流畅的侧脸转到正面，露出了一张清秀的脸，方奕灼这个时候才真正注意到其实丁迟敛是真的很好看，难怪每一次谈起丁迟敛，前台的那几个小姐姐的笑容总是那么的……让他觉得怪异。
　　“你想说什么？”丁迟敛问，脸上有一点被打扰了之后的不爽，难得温和的脸上皱起来的眉头都显得好看。

　　方奕灼下意识有些悻悻，他摊开手，“没，我就问问。”
　　“是，我是今年春节过去才正式入职的，你是我的第一个学生。”丁迟敛如实回答，像是在等着些什么答案。
　　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原来这样的工作是真的很难找，这个地方的竞争实在是太大，他这种新鲜出来的老师根本没有什么阅历，很少有正规的学校会收他这样的。他碰了好多壁这才找到了这个地方，总是被这样打压，丁迟敛一开始的自尊心早就被打压到最底下，一开始的各种信心也被各种瓦解。
　　或许他爸说的是对的，他就应该回去那个小镇子里教学，而不是屈身于这所大城市里，没有人脉没有资源，只有一次又一次的闭门羹。

　　因此方奕灼这样咄咄逼人的问着，就让丁迟敛觉得那是方奕灼对他的不满意，毕竟当时他还记得方奕灼的母亲是带着怎么样的一种期望来的。
　　她说的是找这里最好的老师，可他明显就不是。
　　方奕灼有觉得他教的不好的这种想法……大概也是正常的吧。
　　可是他已经在很努力的准备了，如今摆在桌上的这些资料除了化学这一科目的资料，还有的就是这几次方奕灼考试或者小测的试卷复印件，是他专门打印来对比方奕灼所薄弱的地方。

　　方奕灼一愣，完全没想到丁迟敛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还真是随口一说，随口一问而已。
　　半响他才问，“我是你的第一个学生？”
　　丁迟敛点头。
　　那一刻不知道点着了方奕灼的哪一根筋，他居然莫名觉得满足。
　　“那你教的很好哎，我感觉我遇到了这么多老师很少有老师的解题逻辑思维这么清晰的。”方奕灼说，这也是他自己心底里的想法，被莫名的那一种情绪牵动之后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丁迟敛一愣，绷紧地表情放松了少许，“真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这份工作的赞许，虽然只是一个比他小了一点的学生。丁迟敛作为一个新老师，其实也不过刚刚毕业了一年有多。
　　“嗯嗯。”方奕灼摆出一个理所当然的表情，他点点头。

　　那一瞬间在丁迟敛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他扯出了一个笑容，但又因为绷紧地太久而有些不自然的僵硬。
　　“好了好了，我来这里真的不是来打扰你的，我只是在这里坐一坐，可以吧？丁迟敛？”方奕灼又叫了他的全名，就好像他跟他相差不大一样。
　　丁迟敛缓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扭回自己的头，又重新划出一道柔美流畅的脸型线条。“方奕灼。”他突然叫了一声。

　　“干嘛！”方奕灼已经靠在椅子背上懒洋洋地玩着手里的手机，他还真是跟他说的那样只是过来坐一坐。
　　“我是你的老师。”丁迟敛板正地说着，手里握着的笔还在写着什么。
　　笔尖滑过纸张发出唰唰的声音，方奕灼头也没抬，“嗯，然后呢？”
　　“不要叫我的名字，要叫我老师。”丁迟敛又说。

　　“知道了，”方奕灼答应，“丁迟敛老师。”
　　丁迟敛：“……”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一颗还带着暖意的鱼蛋就凑到了他的嘴边，“干……”

　　他一开口，那颗鱼蛋就顺势被人推进了他的嘴里，他被迫地接受了那一颗沾了很多番茄酱的鱼蛋。
　　“吃点鱼蛋吧，丁迟敛老师，我吃不完了。”方奕灼抽出戳住鱼蛋的竹签，继续去戳下一颗。
　　那之后丁迟敛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只不过被人喂了将近一大半的鱼蛋还有一整条关东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