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43、默化

　　很多时候在不知不觉的语言和行为影响之下，明知道这是一件一靠近就会变得很危险的事情，也会情不自禁地因为自身的因素而降低自身的底线。
　　方奕灼正是很好的利用了这一点，他先是让方知行在潜移默化之中不断地跟丁迟敛提及前搬家的这一件事情。若果一开始方奕灼直接跟丁迟敛说这件事情的话，那么丁迟敛对于方奕灼的企图倒是会让他明确快速的拒绝方奕灼的请求。
　　可方知行就不一样了，他可以让丁迟敛犹豫。正是因为这一点犹豫，找到丁迟敛的突破点。

　　他可太知道丁迟敛的软肋了，心软是其一，还有一点就是喜欢逃避。当他的脑袋里思考的事情大于承载负荷的时候，丁迟敛更加趋向于后者逃跑的这一选项。
　　他一直没跟丁迟敛挑开了说也就是这一点，虽说他很确定丁迟敛是喜欢他，可变化更多的如今他方奕灼座位学生的这一层身份。
　　毕竟他曾经就是利用这一层身份伤害了他的，因此他不能有十足的把握抓稳丁迟敛的手。

　　有了方知行多日的劝说，之后的事情也比较好解决了。
　　本身困扰着方奕灼就有一点，那就是他很容易失眠。就跟方知行跟丁迟敛说过的那样，总是困意席卷而来，可无论他躺在多么柔软的大床上还是睡不着。
　　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安眠药的使用，一开始确实有一点轻微的效果，可后来无论他怎么样加大剂量，已经对他没有用了。

　　无数个黑夜他都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上，看远处一片寂静黑色的无限蔓延，这里不算是特别中心区，且这里都跟别墅式的住宅没什么区别，楼层也没有很高。
　　方奕灼就望着一点虚空的黑沉静，在那安静下去的四年里，每一天他都是这样度过的，直到远处泛开一点微亮的光芒把那些浓墨的黑色铺开，变得稀薄。
　　沉默的安静就是他那个时候唯一做的事情，人也愈发变得安静沉稳，那些烂漫天真的笑容从那一天开始被抹杀。

　　这本来方奕灼没打算多加利用的，可是很多次只要来到属于丁迟敛的领域的时候，他整个人绷紧的神经就会得到片刻的放松。无论丁迟敛是在他的身边还是他在丁迟敛的家里，丁迟敛这个存在彷佛就像是一个游戏里bug的存在。
　　只要他出现在方奕灼的视线范围之内，他就能自动识别。
　　而他就会在这种自动加成的氛围里得到比安眠药还要强大一百倍的药效，他这几天实在是被折磨的几乎睡不到三小时，加上如今他也算是到了高三的尾端了，别人在冲刺，而他要做的事情也只是好好的呆在学校里。
　　因此每一次当他去丁迟敛家中接方知行的时候总能在等方知行做完作业的时间里睡着，并且每一次都是丁迟敛推他才醒的。

　　一开始他还有些觉得不太好，可当他睁开眼睛之后看见的丁迟敛望进他眼里的那一份很淡但又不能忽略的担心的时候。
　　方奕灼总是会想自己的脸色更差一点，眼里的红血丝再多一点的话，是不是能够得到更多来自丁迟敛的关心。
　　几次之后他也放任着自己毫无防备地在丁迟敛家的沙发上睡过去，就连车车什么时候跳上沙发窝在他的手边睡觉都毫无知觉。

　　就这样好几次之后的某一天之后，方奕灼就终于能够听到自己预想到从丁迟敛自己口中说出来的答案了，虽然比他的预期还要晚上一点点。
　　可最终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并且是由丁迟敛开口说明的这一件事情，这就表明了丁迟敛是对自己做足了思想准备的才可能答应。
　　那么这一件事情就是十拿九稳了，丁迟敛也不会再反悔。

　　大概也是因为丁迟敛已经来过方奕灼的家好几回了，他倒不是很陌生了。倒是车车是第一次到这么大的家里，而且这个家里还有一大股来自方奕灼那个不怀好意的人的气息。
　　它睁大了眼睛不停地对所到的每一个角落的东西都凑过去细细地嗅一嗅。这个地方还真是比丁迟敛那个小屋子大很多倍，等到它嗅完一轮以后才发现原来还有第二层没嗅。
　　猫咪对于楼梯这种东西大概就是一触即懂，它瞪着自己的小短腿蹭蹭蹭地就上了那几阶楼梯。一入目的那一间房间真是很奇怪，车车走到这个房门的面前，那里簇拥着新鲜娇艳的花朵，可当它凑近去嗅的时候只能闻到一大股花香却没有人气的味道。
　　车车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之后就没有在那里做停留而是径直去了里面那一间房间。

　　房门没关，车车顺着那个半掩的门口滑了进去。
　　这个房间充满了浓郁的他并不喜欢的有着冰冷和侵犯感气息的味道，车车在这里环绕了一圈，不过这里的软软的地毯倒是跟丁迟敛家里的地毯一样的柔软。
　　从早上搬家开始车车就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此刻这个柔软的地毯就是让它瘫倒的一个因素。它慢吞吞地选到了床脚的一个地方，绕了几个圈终于把自己整个猫盘起来开始休息舔毛。

　　丁迟敛把东西搬到对应的地方的时候，一开始他还没找到车车跑到哪里去了。
　　在方奕灼家里的话，他的日用品也只能放到方奕灼的房间里，好在两个人的东西本就不多。特别是方奕灼的衣柜，衣服也是很少的，轻轻往一个方向推就能够有一个很大的空间给到丁迟敛的衣服。
　　把东西搬上去的时候，丁迟敛才看见这个窝在床边一角的小家伙。

　　听到声音它只是懒懒地抬了个小脑袋出来，一看来人是丁迟敛就把头低下去继续睡觉了。
　　“原来你在这里呀，车车。”丁迟敛把箱子放下去，先去那里轻轻摸了摸车车顺滑的毛，它的耳朵在丁迟敛的抚摸下舒服的抖了一下。
　　接着丁迟敛就起身继续把自己的东西收拾进方奕灼的房间。

　　真正把东西收拾好以后，这个原本空荡荡的房间里总算是达到了不再是样板房的标准，起码多了一些东西。
　　比如车车这个生物……
　　光是丁迟敛提供出来给他玩耍的东西就占据了整个床边的一块小角落，而且这家伙经常会把一些犄角旮旯的东西玩出来摆在道路的正中央之后拍拍屁股就走了。
　　还有就是但凡是一只猫都有的缺点就是喜欢玩纸皮，它不知道从哪里得知客厅边缘有一个放纸巾的纸箱子，居然拿爪子抓开了它还跑到里面去玩，抓烂了两包放在上面的纸巾。

　　几天的相处，车车已经跟屋子里的另外一个主人——方知行熟悉了起来。它在纸皮箱里玩还是方知行发现的，他只是听到了一只有很奇怪的响动，一开始它以为车车又去哪里找到好玩的，可是这个细细簌簌的声音越来越大，让他生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他走出去的瞬间就与在纸箱里抬起头的车车正对上了目光。
　　“车车！”方知行吃了一惊，那可是昨天新买的一箱纸巾，拎了方知行很久的。

　　他冲过去快准狠地提溜起这只顽皮的小猫咪，同时丁迟敛就从门口进来了。
　　今天是周末，他中午刚刚跟沈岩出去吃了顿饭。
　　三双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丁迟敛略微有些迟疑地问，“咋了？”
　　方知行提溜着车车的后脖颈，轻轻地在它的屁股后面打了几下（因为妈妈在也不能打太重手是吧），随后就把它放归屋子里并禁止它靠近。
　　他弯下腰掀开纸箱，迎面而来的两包纸巾的上面充斥着车车清晰的几条抓痕。
　　丁迟敛：“……”

　　在方知行弯腰再起身的时候，丁迟敛就看见了青少年结实的手臂线条还有宽松的衣服里面隐约透露出的矫健。
　　这是他这个月来一直都在锻练和跑步的结果，为的就是四月末的那一次体育中考。
　　原本带些婴儿肥的脸颊已经完全变得瘦削，有着少年凌厉的下颚线条，还有猛地窜高的个子几乎与丁迟敛持平。
　　不得不说青春期发育的男孩儿真是具有无限的可能。

　　“先用这几包吧，剩下的你放进柜子里吧。”丁迟敛说。
　　这样略微尴尬的场面即便是过了那么多次丁迟敛还是会觉得不习惯，就好比说丁迟敛作为一个单身了二十几年的青年，在家里的表现跟在外面的表现根本就不一样。
　　这一点大概就只有沈岩这种跟他玩的很好的才知道，方奕灼或许也是知道的。

　　丁迟敛这个人总是有很强的形象感，在外人面前总是把自己打扮的得体，他本身就不是攻击性的长相，流畅线条的脸型还有他脸上总是带着的若有若无的温润感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温文尔雅。
　　看起来是个正经的一个人可惜却在下班之后不尽相同，具体表现在——

　　早晨丁迟敛总是最后一个坐上饭桌的，同时期的方知行早就穿戴好自己的校服坐在位置上一边吃着早餐一边听着耳机里播放的英语听力。
　　每一次在方知行解决完他的早餐的三分之二的时候丁迟敛才姗姗来迟，脸上还有一种因为早起而略微不爽又很困不清醒的神情，简直比他这个每天六点起的备考生看起来还要萎靡。
　　衣服也没穿好，纽扣扣的歪歪扭扭的不说，最后还要他哥方奕灼给他在出门前做最后的调整。
　　这是丁迟敛搬进来之后方知行才会看到的场面，很多时候他都假装手里的早餐很好吃低着头继续猛吃。

　　还有就是，为了避免开车时候犯困，丁迟敛的解决方式一般并不是喝咖啡或者吃些提神的薄荷糖。
　　方知行早就很习惯的看着丁迟敛把手放到车载音响调节的按钮上，只要这个音乐一开，车里的氛围就从沉闷变得无比的嗨。
　　歌单里几乎全是说唱类型的歌曲，每一首放在酒吧里都是很好的蹦迪曲目，却能在一大早的丁迟敛的车里听到。
　　这个听着歌的人还会再红路灯的间隙里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唱出跟歌曲重叠的部分歌词，并且压根忘记了还坐在副驾上的方知行。

　　最让方知行震惊的还是丁迟敛载着他下班之后，从他踏进家门之后起，曾经的丁迟敛就不再是之前的丁迟敛了。
　　他变得放松起来，一把捞起跑到他脚边的车车亲了几口，随后扭着腰哼着歌去给车车加粮食。
　　有时候太热了还能看见丁迟敛这人一进门就是利落的脱掉自己身上的外套，进门的一刻帅气的甩到了沙发上，接着就是领带也飞了过去。
　　丝毫没有为人师表的自觉，就在这些一时间难以修改的习惯里，方知行已经逐渐的把一开始对于丁迟敛的老师圣洁之气慢慢地把他划分到了自己的这一边。

　　丁迟敛对于他来说不在只是一个教他的老师，更多的还是他成长这一路上遇到的一个很好的良师，甚至是朋友。
　　或者还能是家人。
　　但这都算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