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39、邀请

　　三大箱橙子的后果就是丁迟敛无论怎么吃都吃不完，并且在吃了好几个之后就已经觉得腻了要。
　　最后不得以，他网购了一台榨汁机，打算把橙子都用来榨汁，然后分给熟悉的人。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办公室里的人几乎都尝过了丁迟敛自制的鲜榨橙汁。
　　就连方知行也不例外。

　　几乎每一天，方知行都能够收到丁迟敛给他榨的果汁，有时候是在上午，有时候是在下午。方奕灼也连带着喝了好几天，起先他还觉得丁迟敛给的挺好的，可是每一天都会在他到丁迟敛家里的时候收到一杯，久而久之连他都不是很想喝了。
　　毕竟他没过多久就从方知行的嘴里知道了，这份橙汁并不是唯一。

　　这天依旧是方知行跟着丁迟敛回家，四月的天气开始下起了小雨，每天连绵的细雨密密麻麻地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自从第一回能够等到方奕灼一起回来吃饭，之后没有一次方奕灼能够赶上他跟方知行的时间点吃饭。丁迟敛最后就干脆在做饭的时候就给方奕灼单独出来他自己的饭菜，刚刚开始丁迟敛还控制不好量，觉得方奕灼太瘦了些就多给了他一点饭。
　　后来才发现方奕灼根本吃不完，吃不完的饭方知行每次都会帮着方奕灼吃。这样一来，方奕灼还是原来清瘦的模样，倒是方知行长胖了不少。

　　丁迟敛在书房里忙完了自己的事情，一看时间，指针已经指向了9，方奕灼还没过来。他起身走出书房，却没在熟悉的地方见到方知行写作业的身影。
　　正以为他是躲在哪个角落里偷偷玩手机呢，余光一瞥就看见原来这小孩在背单词。
　　方知行有一个怪习惯，背单词的时候一定要蹲在阳台背才能专心。丁迟敛向来是不管这些的，看见他在背单词就顺势一把捞起一直跟在他脚边的车车，把它抱回书房里。

　　丁迟敛一只手兜住车车的屁股，臂弯形成的弧度能够刚刚好让它坐在丁迟敛的怀中，另外一只手则轻轻环住它的头，手间的动作不停息的在抚摸着小猫。
　　他边走边哄，终于来到书房的窗边。
　　随意往下一望，丁迟敛立刻就锁定了楼下的一抹身影。

　　在细密朦胧的雨中穿行，方奕灼没有带伞，他快速把摩托车停好，摘下头盔。丁迟敛就看见他迈着大步从马路上越走越近，直到消失在楼下的屋檐里。
　　丁迟敛看着身影消失，同时车车也找准了时机猛地往地上一跳，消失在了门外。
　　熟悉的钥匙声很快响起来，方奕灼一开门，丁迟敛已经站在门口了。

　　“你怎么？”方奕灼随意甩了一下头发，细密的雨点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变成一张密密麻麻的水珠网，一点一点覆在他的头上。
　　“在窗户看见你了，”丁迟敛回答，他侧开身让方奕灼方便进来，“你怎么不带伞，这几天都是下雨。”
　　“开车不方便。”方奕灼弯腰把鞋子换上。

　　丁迟敛点点头，也没管，他回头看了一眼还蹲在阳台背单词的方知行，“他在背单词，我们就不要打扰他了。”
　　于是方奕灼的吃饭地点变成了电视柜前的茶几上了，丁迟敛把菜端出来给他，又在他身边跟着他坐在了地毯上。
　　车车听到了响动，摇着尾巴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空气中只有方奕灼吃饭的声音，在他吃饭之前，方奕灼就已经把自己的头发束了起来，此刻又露出了半边带着耳钉的耳朵。明明那么多的耳洞，只有一个位置带着丁迟敛送给他的耳钉。
　　丁迟敛把车车拉进自己的怀里，把它安抚的妥帖，此刻它也乖乖地趴在丁迟敛的怀里任由他的抚摸。
　　过了一会儿，丁迟敛好像突然想起来些什么，他转头却被方奕灼的睫毛吸引的忘记了自己想说的话。

　　大概刚刚从外面走过来时候的水珠还没散，一点点地挂在他的睫毛上，像是什么漂亮的羽毛。
　　方奕灼的睫毛本来就长，他垂着头吃饭的时候正好让睫毛在眼前散开，一时间让丁迟敛挪不开眼睛。
　　他的眼神太过浓烈，方奕灼也不禁转过头去看他。

　　“看什么？”方奕灼问。
　　丁迟敛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你的睫毛挂着水。”
　　他顺手指的是自己这边方向的，正好与方奕灼的方向相反。方奕灼也没想太多，直接抬手就揉了另外一边。
　　“不是……”丁迟敛这才抬手替方奕灼轻轻擦走了他眉毛上还挂着的水珠。

　　等拨完以后丁迟敛才发觉他们之间的距离有点太近了，慌忙收回了手，同时也按住了自己有些跳的快的心脏。
　　“对了，你想好考到哪里了吗？”为了转移一下话题，同时也让现在的气氛不要那么暧昧，丁迟敛主动问了起来。
　　可问出了口才觉得不对劲，方奕灼竟然能够一直在全市第一的位置，自然不用考，直接报送到最好的学校就行了。
　　多的是学校向他投出橄榄枝。

　　“嗯，想好了。”方奕灼却没有丁迟敛心里想的那么弯绕，他直接说出了一个大学的专业。
　　那居然是丁迟敛的大学，只不过是他那所大学里最好的专业。
　　方奕灼的成绩其实可以去到更好的地方，虽然丁迟敛的学校也是市里第一的大学。

　　“还有很多更好的学校，为什么不选？”丁迟敛问。
　　“我不想离开这里。”方奕灼已经吃完了饭，他把碗筷都放到了茶几上，神情淡淡，像是压根不在意。
　　这对一个学生老说多么的重要，“可你的成绩，根本不需要屈居在这里，你可以走向更远。”

　　“我从来没有想过出去外面读书，这是我的选择。”方奕灼打断他的话。
　　“我之所以考第一也不过是为了给方华腾看，看他以为我没了母亲，跌进了泥潭里再也起不来的样子。可我只是偏不想让他如愿，他觉得我不行，那我偏要告诉他，我读着最差的高中也能拥有最好的成绩。”方奕灼平静地说着，像是说着不关于他的事情。
　　“读什么样的学校我从来不在于，我只是……”方奕灼却突然停顿了下来。
　　他知道自己没能说出口的话是什么，是他几千个日夜里一直都想实现的事情——我只是想重新披着光回到你的身边。

　　哗。
　　阳台的玻璃被突然拉开，方奕灼没说出口的话也没再继续下去。
　　方知行已经背完了单词，从外面进来了，看见方奕灼只是说了一句，“哥，你回来了，这么快就吃完饭了？”
　　“嗯，”方奕灼止住了话题，他从地毯上站起身来，收拾好碗筷，端着进了厨房，“我去洗碗了。”
　　丁迟敛确实一直望着方奕灼的背影没说话。

　　“今天没有橙汁了，还剩一箱过两天再开吧。”丁迟敛把他们两个送到了家门口。
　　方知行终于如释重负地点点头，方奕灼站在前面，头发散下来不能看清他的表情。
　　“回去吧，伞，”丁迟敛刚刚想拿，却想起方奕灼的话，“需要的时候就在门口拿吧。”他改了口，看着方奕灼和方知行消失在楼道里，只听见“叮”几声，电梯开门关门。

　　丁迟敛在学校接到沈岩的电话的时候还感觉到一阵恍惚，他看了半天电话屏幕上的名字才接起了电话。
　　“中午有没有空，一起吃个饭？”沈岩的声音传来，四周还有一些略微吵嚷的声音。
　　“嗯，”丁迟敛的语气带了点疑惑，“也可以。”反正中午他还没想好要去哪里吃，也没有老师向他发出邀请。

　　“怎么？”沈岩说话的时候是靠在一辆车子的侧边，外面略微有些强烈的紫外线让他在抬头的瞬间迷了眼睛，“我就只配约你去泡吧？”
　　“也不是，”丁迟敛笑了一下，“只是大部分你要约我出去都是因为要去喝酒。”
　　这么一想还真是有那么一点塑料兄弟的感觉。
　　沈岩大概也是被自己好笑到了，声音里带了笑意，“那我郑重地邀请您陪我去吃顿午饭。”

　　“你不忙？”丁迟敛又问，显然是对沈岩不太放心，现在自从跟魏远好上以后，沈岩几乎空闲的时候都去酒吧或者自己家里陪着他了，自然而然跟丁迟敛的联系也少了不少。
　　“没，刚好在你学校附近的地段考察，”远处的人走向他，用眼神跟沈岩交流，沈岩点点头，“一会儿我在你学校门口等你？”
　　这个语气十有八九就是还有事情需要忙的，丁迟敛也听出来了，此刻不过九点，忙也是应该的，他一会儿还有一节课需要上。
　　“知道了。”说完丁迟敛就主动挂了电话。

　　本以为沈岩早就不记得中学的中午放学时间点了，谁知道他跟着学生一起从一中过长的校道长廊处走出来的时候，沈岩就已经把车停在了学校的对面，整个人靠在了车身上。
　　因为工作的原因，沈岩穿了一身整齐的西装，规整的白色内衬配上墨蓝色的领带，头发也是精心打理过的，梳成了一个大背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还有线条流畅的五官。
　　不少路过的学生都忍不住往沈岩的身上看，想看看这个这么帅的男人到底在等什么人。

　　丁迟敛走到他的面前，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车，不得不说沈岩要是像是平时工作那样去泡吧也不愁找不到男人。可是他每一次去酒吧都喜欢穿些奇装异服，相比于那些其实现在这样更能吸引人。
　　人来人往的学生都在往他们这边看就是最好的印证。
　　丁迟敛抬头看他，“你该不会要开车带我去吃饭吧，我的中午时间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不啊，”沈岩随意地说，“我只是把车停在这，想吃什么你随便去。”

　　说到随便，丁迟敛还真就很随便，他带着西装革履的沈岩去了学校旁边几百米路拐弯巷子里的螺蛳粉小店。
　　中午时分，店里很多人，要不是丁迟敛带着沈岩让他走快两步，他们都抢不到好位置。
　　于是一窝子深蓝色的校服里多了两个男人，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看起来还算融洽，另外一个确实穿着板板正正的西装坐在店里的一张塑料凳子上。
　　挺阔的西装裁剪完美的突出了沈岩宽阔的肩线，他整个人笔直地坐在凳子上，显得有那么一些格格不入。

　　“还真的很随便。”沈岩笑了笑，也没说什么，抬手脱下了身上的西装放在了身边的一张空凳子上。
　　这个举动就立刻有不少女生偷偷往这边看，有一些学生是认识丁迟敛的，也都忍不住望向他们这一桌。
　　“也不随便吧，这可是一个星期里我最期待的一餐。”丁迟敛坐在他的隔壁，袖口没系，他把手搭在桌上的时候，袖子就随着他曲臂的动作稍微往上一缩，露出了一小截手腕。

　　很快两碗粉就被端上来了，铺满在粉上面的酸豆角、酸笋和花生让丁迟敛徒生一种幸福的感觉。
　　他刚要拿出筷子准备吃上一口。
　　“丁老师？”一把超级熟悉的声音在他头顶传来。
　　丁迟敛刚刚抬起头，方知行略显兴奋的声音就接着而来了，“你也在这里吃螺蛳粉啊！我能不能跟我同学一块儿跟你拼个桌？这里没有位置了……”

　　小小的店里还真是没几个位置了，丁迟敛快速往四周看了一圈，还真是只有他这里有位置了。
　　丁迟敛点点头，方知行就已经找了两把椅子跟他的同学坐在了他们的对面。
　　这个同学丁迟敛也见过，不过是隔壁班的，丁迟敛并没有教过他。丁迟敛也算是个老师，还是有不少学生对他存有一种尊敬的心理，这个学生显然就是，坐下以后每次跟方知行说话都要凑到他的耳边悄悄地说，生怕丁迟敛听见。

　　倒是方知行一点都不怕丁迟敛，反而还老是跟丁迟敛搭话，眉眼间也笑意盈盈的。
　　说了半响，方知行才发现丁迟敛身边还坐着一个人，这个人他见过。沈岩也不是什么长相平平的人，方知行自己也不是脸盲，那些能够一眼让他记住的人肯定不简单。
　　“丁老师，”犹豫了一阵子还是开了口，“这是你的朋友吗？”
　　正在专心嗦粉的沈岩这才停止了动作，他抬眼看了方知行，发现这个小孩正在用他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是啊，我中午跟朋友一块儿出来吃饭。”丁迟敛耐心地回答着方知行的问题。
　　“叔叔好！”方知行这才后知后觉地给沈岩问了好。
　　沈岩：“……”
　　丁迟敛倒是对这个称呼感觉到好笑，他笑起来眉眼会弯下来，眼睛里都是笑意。

　　“我有那么老吗？”沈岩皱了皱眉，但说出来的语气确实轻松的，像是一点也不在意方知行怎么叫他。
　　他把碗里的最后一口粉吃完，刚刚吃完一碗热腾腾的粉，沈岩的鼻尖都冒出了一点汗。他抽过店里的纸巾随手擦了一下，又把衬衫袖子挽高了一些，这才少了一些刻板规整，多了一些烟火气息。
　　方知行以为说错了，“啊，不是叔叔？那我……”

　　“方知行，他跟我差不多大呢！”丁迟敛笑着说。
　　“啊，噢，那应该叫哥哥。”他也笑着说。
　　沈岩不亏是社交达人，就在几分钟的间隙里就跟方知行愉快的聊了起来，这一点还真是没变，他一直都是一个活跃气氛和话很多的人。
　　聊了一会儿，方知行和他同学的粉也上来了，而丁迟敛和沈岩也吃完了。丁迟敛跟方知行挥了挥手，抬脚跟上沈岩一起出了店门。

　　“很少见你跟一个学生这么熟。”沈岩放慢了些许脚步等着丁迟敛跟他走在一块儿，他的西装没有立刻穿上，还是搭在了臂弯处。
　　“他是我班上的，天天都过来找我问问题，加上他哥的原因，一来二去就熟悉起来了。”丁迟敛跟他并排走在一起，昨晚下过的雨让湿漉漉的空气中都带了点黏乎的感觉。
　　“他哥？”沈岩捕捉到了丁迟敛话里的一点信息，突然联想到前几天在酒吧跟丁迟敛打了个照面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个男人。

　　当时丁迟敛没对他多说什么就跟那个人走了，后来魏远只是含糊的跟他说那个人是他的好朋友，名字叫方奕灼。
　　再加上刚刚在店里的时候，沈岩不止一次听到丁迟敛嘴里那个学生的名字，方知行。
　　两个人都姓方，虽然轮廓和脸根本没有任何一丝相似的地方，可沈岩还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他们一路上是沿着原路回去的，与去时的快速不同，如今饭后他们走路的速度如同老大爷散步，慢悠悠地晃在路上。
　　正巧迎面走来一个人，一条比较狭窄的路上并不能容纳三个人，沈岩走在外面理所当然地往马路边上下去了一格台阶。因此当他问起的时候，侧过身就刚刚好能够跟丁迟敛的眼睛齐平。
　　“他哥是叫方奕灼吗？”沈岩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