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40、留宿

　　丁迟敛在沈岩问出口的那一刻就抬起了眼睛，他想起说上一次沈岩问起的时候他说过这件事情说来话长，看来今天是一定要解释一下了。
　　想着中午不回去午休也不是不行，丁迟敛立刻就做下了决定，同时也问沈岩中午还有事情吗。
　　沈岩说没有，下午的事情三点才开始。
　　一中这一边是丁迟敛比较熟悉，他带着沈岩去了附近一家小小的咖啡厅。大中午咖啡厅里的人并不多，铺面也比较小。

　　丁迟敛拉着沈岩坐在他一直过来的时候常坐的位置，边角的位置还靠近窗户，能够看见外面的路上的行人和车辆。
　　服务员也是这个时候来的，“两位想要喝点什么？”
　　她刚把菜单放到丁迟敛和沈岩的面前，丁迟敛就已经抬头，“一杯冰美式，一杯拿铁，顺便跟老板说一下要一杯绿豆沙。”

　　沈岩：“……”
　　不过作为沈岩多年的大学舍友加朋友，丁迟敛也知道沈岩在外头只喜欢点冰美式喝，可那玩意苦的要死，以前沈岩曾经给丁迟敛尝过一口，差点没把他苦吐。
　　“可是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卖……”服务员有些为难。
　　“你告诉你们老板就知道啦，”丁迟敛把菜单放好递回给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给人看起来有点幼稚又有点平易近人，“她会给我送过来的啦！谢谢啦！”

　　服务员收走菜单走后，沈岩才问，“你经常来这里？”
　　“对啊，这是唯一一家咖啡店里也卖绿豆沙的。”丁迟敛无所谓的说一下，虽然还是没有以前在他跟方奕灼补习的那个地方旁边的小摊好吃。
　　就像是沈岩偏爱冰美式一样，丁迟敛也有偏爱的东西，那就是绿豆沙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喜欢这个。

　　沈岩却看着丁迟敛的脸摇了摇头，恐怕真没这么简单吧，他是真的没见过咖啡店里卖绿豆沙的。
　　果然没几分钟，从里面就出来了一个女人，看着年轻张扬也漂亮，她穿着高跟鞋朝着丁迟敛直直地走过来。
　　“丁老师，怎么突然来我们这里？”女人笑容灿烂，脸上的妆容也同样精致。她手里拿着丁迟敛独要的一份绿豆沙放在了丁迟敛的面前。

　　“桐姐，”丁迟敛唤了那个女人一声，“怎么你亲自送？”
　　那个叫桐姐的女人笑着，“这不是你好不容易来一趟嘛，你都多久没来了。”
　　“抱歉啊，最近都很忙，以后一定多多光临。”丁迟敛又说，脸上笑意未减。

　　聊的一来二去，桐姐这才见到了身边的沈岩。
　　“我说嘛，怎么会过来，跟朋友过来聊天呢！”桐姐确实很有眼力见，一眼就能看出他们的关系。
　　“是啊，”丁迟敛还是保持着笑容，“我们要聊点事情。”
　　桐姐这才点点头，“那就不打扰你们了，记得要多来哦，丁老师。”
　　“会的。”

　　等人走后，丁迟敛回头才看见沈岩带着打趣的目光看着他。
　　“我说怎么独有一份绿豆沙，原来只是单独给你准备的。”沈岩笑着说，他早就看透这个叫桐姐的人喜欢丁迟敛，从她刚刚跟丁迟敛聊天的过程中一直都看着他，就连要走了也一直往这边看。
　　“说什么呢？怎么可能？”丁迟敛却不以为然，先喜滋滋地吃上一口。
　　真好吃！

　　沈岩也没多说什么，他知道丁迟敛的取向，不然他也不可能任由着一次一次跟他去‘醉客’那种地方。
　　没一会儿咖啡也上来了，他们这才正式进入刚刚没继续下去的话题。
　　“是，刚刚那个小孩儿叫方知行，是我现在教的学生，他哥哥也就是你上次在酒吧里见到的那个，就是方奕灼。”丁迟敛的面前已经空了一个小碗，上面的绿豆沙已经被他火速干完了，只剩下那一杯咖啡，大概率也是按着他的口味调的。

　　“那你怎么会和他，哦，方奕灼混在一起了。”沈岩又问，他抿了一口冰美式，发现口感还不错。
　　“不是混，哥哥，我们早就认识了。”丁迟敛坦白道。
　　“早就？”沈岩挑眉。

　　丁迟敛就立刻把当年跟方奕灼认识的事情全部告诉了沈岩听，只不过中间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情他就省略掉了。
　　“我们一直都认识，只不过后来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联了，直到上一次，”丁迟敛说，“上一次你带我去‘醉客’，他就是你原本想要泡结果却被说撞号的那个人。”
　　沈岩顿了顿，有点儿不想提起这件事情，“我知道，当时我就认出了是他。”

　　“那个时候我也去试了，我是真不知道是他，我跟他搭上话以后才发现的，”丁迟敛平静地说，手指垂在身体的另一侧轻微地颤抖了一下，“我四年没见到他了，那个时候也是第一次见。”
　　“那他弟又是怎么回事？”沈岩又问，刚刚吃螺蛳粉的时候，丁迟敛跟方知行的对话都透露出他们两个人已经很熟的一种信号了。
　　“他弟？”丁迟敛说，“你说方知行啊，我一开始也不知道那是他弟，后来因为他弟的一些事情，反正就是涉及到他们家里一些事情，很复杂。最后阴差阳错的就凑到一块儿了。”

　　“凑一块儿？”沈岩有些不理解意思，他确实在某些地方比较的敏锐，也比较的咬文嚼字。
　　“现在他放学跟我一起回家等他哥来接他回去。”丁迟敛说。
　　“他自己没有腿？”沈岩说。

　　这一句话倒是提点到了丁迟敛，方知行在方奕灼家里住的话，应该是有钥匙的才对，怎么不能自己回去呢？
　　不过转念一想，也回不去，方奕灼家里虽然是地段好，可是附近连个便宜便捷的公交车站或者地铁站都没有。能够住得起那些地方的人，都有自己的私家车，怎么可能还会去挤地铁。
　　丁迟敛报了个地址，沈岩这才有些吃惊，“他们住那么好的地方？”

　　“好像是吧，我也没多问，只是去过几次。”丁迟敛说。
　　“当然啊，那个地方的房子不是说谁想买就能买得到的，一般都是家里有点儿背景的才可以。”沈岩又说。
　　可试想方华腾那个样子又不可能像是有背景的感觉，唯一能够让丁迟敛联想到的就只有方奕灼的母亲，那个永远看着高贵又优雅的女人。

　　聊完了正事，离午休结束还有一阵时间，丁迟敛就打算再在咖啡店里坐一会儿再回去。两个人的话题就从一开始的严肃转变为了带点儿轻松。
　　“话说回来，方奕灼现在是个大学生？”沈岩收起了些许正经，微微放松了起来，说着还抬手拨了拨自己有些掉下来的头发。
　　“他复读了一年，现在在高三。”丁迟敛如实回答。

　　“高三？”沈岩有些吃惊，他以为方奕灼再不济都是一名大学生了，不料他居然还只是一个高中生。
　　“那你把人骗到手了？”沈岩又问，他还记得当初在‘醉客’里，唯有丁迟敛能够跟那个看着绝美但又极不好靠近的人聊上天。
　　“我？”丁迟敛抬手指了指自己，“还没有。”

　　“还没有？”果真敏锐如沈岩，他单从这一个词就能听出来丁迟敛的潜在意思，“你对他有意思？”
　　丁迟敛沉默，没有说不是也没有说是。
　　这回倒是轮到沈岩惊讶了，“你还真喜欢这一款的，我跟你说，我看着那个方奕灼感觉就不简单，越美越是让人觉得危险。”

　　丁迟敛还是没说话，他想说以前他认识的方奕灼不是这样的，笑起来也是充满了朝气，看起来也是甜甜的感觉。
　　他还能想起来当初方奕灼脸上的婴儿肥未退，笑起来嘴角上那颗小痣像是会说话一样，明亮的动人。
　　“总之，阿敛，我还是提醒你一下，小心被他吃的连渣都不剩。”

　　这个时候丁迟敛就琢磨出了些许不对的味道了，他侧过身盯着沈岩。
　　“你是不是搞错了定位？”丁迟敛问，沈岩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做下面的那个，可是他无论何时都是上面的那个，就连当年的那一次失手也是……
　　谁知道沈岩也侧过头看丁迟敛，他仔细地把丁迟敛上下看了一遍，最终还是沉默地摇了摇头。任谁看丁迟敛都只会觉得他斯文又温和，一副好脾气的样子，还有他一身素色休闲西服，衬衫的扣子紧紧地扣在了最上面，只留下一小截白皙纤长的脖子，在衬衫领口卡住的位置刚刚好是他一小颗喉结。再往上就是圆润的下巴，还有高挺的鼻梁上面架着的一个金色眼镜框。

　　丁迟敛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挺起了胸膛，一副我怎么可能是下面的那个的样子让人更想对他做些什么。
　　“阿敛，你不懂。他们只会想吃了你。”沈岩语重心长地说。
　　话题也不了了之，丁迟敛再三坚称自己绝对不可能在下面，气愤地结束了这一场咖啡店谈话，直接回了学校。

　　大概是中午的事情一直回荡在丁迟敛的脑海之中，导致丁迟敛晚上愣是在床上躺了半天才睡得着。在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又一次忘记了带钥匙，而且忘记了这件事情一直持续到他带着方知行站在了家门口。
　　方知行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掏了书包半天都没能找到那把小小的钥匙，以前他还有放在门框上的钥匙作为备用的习惯，现在没有了多出来的那一把只给了方奕灼一个人。
　　丁迟敛站在门口，一门之隔的地方，想起他今天早上把钥匙随手放在了鞋柜上本打算离开的时候正好拿上，不料突然觉得有些尿急跑了一趟厕所，匆忙的出门之间就彻底忘记了。

　　丁迟敛只好转身望向方知行，“我没带钥匙，另外一把在你哥手里。”
　　方知行：“……”他也没有丁迟敛家里的钥匙。
　　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可距离方奕灼回来的时间还大概有差不多两三个小时，光是耗在这里等着并不现实。
　　半响，方知行才问，“丁老师，要不要来我们家？我只有这一把钥匙了。”

　　无奈之举，丁迟敛只好带着方知行重新上路来到方奕灼的家里。
　　回到家里的时候，方知行自觉地回房间里写作业去了。一楼的地方虽大，可也算是一览无余，丁迟敛很快就找到了厨房，在经过厨房的路上还往旋转的楼梯处望了一眼。
　　他还记得当初方知行说过的那个铺满新鲜的花朵的房间门口，他说他从未见过住在里面的主人。

　　因为房间在外头，通过楼梯的方向丁迟敛也能窥见一二，果真如方知行所说的，那扇门的装饰跟屋子里任何的风格都不一样。
　　天蓝色的门板透露着生机，像是预示着住在里面的人的冰清贵洁，同时围在门口的鲜花显然就是不久前更换过的。
　　如此富有闲情雅致，肯定不会是方奕灼的手笔。
　　丁迟敛咬了咬嘴唇，忍耐住心里的一丝异样，收回了目光。

　　这么大的房子冰箱里居然除了矿泉水和鸡蛋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也不知道平时他们两个的早餐是怎么解决的。
　　丁迟敛用手机先给方奕灼发了在他家里的消息，随后搜索了一下附近最近的超市。
　　1.5km。
　　嗯，也不是很近。

　　可是没有任何可以吃的，丁迟敛想了一下还是亲自下楼开车跑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拿了一大堆的食品足足塞满了方奕灼家里的冰箱。
　　于是伴着一点音乐，丁迟敛又开始做起了饭来。最近频频地做饭，丁迟敛还是没觉得他的厨艺又任何进步的地方，起码他觉得做多少顿都不如方奕灼做出来的一顿好吃。
　　不过菜式买的多就可以任由着丁迟敛进行选择，他特地挑了一根看着鲜嫩的玉米、一条胡萝卜还有一些排骨打算煲一碗汤喝。这样也算是弥补一下他并不精益的厨艺。

　　照例还是他跟方知行先吃，丁迟敛给方奕灼留下来了一大碗额外的汤。
　　饭后，他自己找了一处电视机前的茶几桌面准备批改一下学生的作业还有备一下明天的课。突然想起来家里的车车还没有投喂，他立刻打开了手机里的自动监控和自动投喂装备。
　　这还是当时过年把车车留在沈岩家里的时候，沈岩给它换上的，说是有什么急事的话可以远程监控到车车在家里的情况，也不用担心粮食吃不吃的完的问题。之后丁迟敛还顺势给车车换了那种可以循环的水，保证有水且新鲜。

　　果真，一打开监控，碗里的粮食已经空掉了，车车正趴在旁边苦苦地等候着。
　　丁迟敛立刻觉得有些对不起它，在监控的扬声器处喊了一下它的名字。小家伙的耳朵还是很灵敏的，它听到丁迟敛熟悉的声音就立刻站起来，嘴里还喵喵地叫个不停，不停地在找发出声音的地方。
　　粮食一加就立刻吸引了车车的注意力，他立刻掉头跑去饭碗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丁迟敛看着监控里的车车吃饭，眼里都是柔和的神色。

　　看了一会儿，丁迟敛才收回手机开始做他自己的事情。
　　大概是任何严肃正经的工作都会让人感到疲惫和犯困，丁迟敛也是如此。方奕灼家里虽然很大但同样也是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看起来像是跟他的是一个公司的款色，颜色也很相似让人止不住的感觉到舒服。
　　丁迟敛眼睛眯着眯着，还是敌不过困意，打算在沙发上浅躺二十分钟就继续工作。可惜他还是低估了他自己这个浅字的定义，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还是方奕灼回来轻轻摇醒他的。

　　“怎么在这里睡？不怕着凉？”方奕灼的身影有些模糊，不是因为丁迟敛看不起，而是客厅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丁迟敛揉揉眼，直起了上半身，“嗯，怎么睡到现在了，几点了？”
　　“十一点了。”方奕灼说，他坐到了丁迟敛沙发的另外一边，声音有些低沉。

　　“灯在哪儿？我去开。”听者有心，说者无意。
　　“门口。”方奕灼又说，却没有起身的意思。
　　他已经尽力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保持些许冷静，要不是到家前收到了方知行说丁迟敛在沙发上睡着了，我给他把灯关山了的消息，他恐怕第一时间就是把灯给开了。

　　“好。”丁迟敛没有多问，事实上他早就清楚了方奕灼怕黑的这一点。
　　他起身在黑暗之中走到了门口，啪，客厅又重新亮了起来。
　　“我居然睡了那么久，”丁迟敛扶着额头走了回去，“怎么也不叫我……”

　　他走到刚刚的茶几上重新坐下，今天的工作其实还没完成，他要继续完成。
　　“对了，”丁迟敛好像突然才想起些什么，“怎么回来这么晚？”
　　“哦，”方奕灼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丁迟敛直视过来的目光，“放学晚了一些。”
　　丁迟敛点点头，没有质疑，“饭放在灶台上了，你去热一热，还有那碗汤。”

　　方奕灼点点头，终于起身走向了厨房，不一会儿他就从里面把热好的饭菜全都端到了丁迟敛工作的茶几上放着。
　　茶几显然是比丁迟敛家里的要大上很多，东西那么多的摆放在一块儿还是有足够的位置。
　　他坐到丁迟敛的身边开始吃了起来，旁边的丁迟敛还在加急着赶他没做完的活儿。过了好一会儿，丁迟敛才听到方奕灼问，“现在都很晚了，今天要不就直接留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