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37、偏爱

　　三个人一起上了酒吧的二楼，那里有方奕灼和魏远专用的一间包厢，在那里可以享受到片刻的安静。
　　“还是按以前的吗？”服务员跟着他们进去，他是对着方奕灼说的，“这两位先生？”
　　“跟他一样就好。”丁迟敛说。
　　“另外一位？”说着他余光不免看到方知行，在这里混久了其实都能通过顾客的穿衣打扮和举止来判断他们的实际年纪，这一位很显然就还没成年，浑身上下散发着稚嫩的气息。

　　“一杯可乐就好。”方奕灼先开口。
　　方知行：“……”酒吧还真有可乐卖啊？
　　“好的，稍等。”服务员听到是一个很好的答案，正好他们这里不知道为什么时常备着唯一不是酒品的就是可乐。他毕竟也只是一个服务员，并不清楚其实这些可乐是当初魏远为了还没成年的方奕灼准备的。
　　虽说当初方奕灼在还没到年龄之前就已经学会了抽烟，可魏远却从未允许他喝酒。方奕灼也没有主动提及说要喝酒，因此每一次过来他都喝的是魏远单独给他准备的可乐，久而久之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可方奕灼没说，这种习惯在丁迟敛再次出现之后就不复存在了。

　　很快服务员就端上了两杯酒和一杯可乐，乍一看还真是不怎么能够分得出来。
　　丁迟敛本着尝尝方奕灼喜欢喝的酒，谁料在抿了一口之后他就发现了，这居然就是他经常来酒吧喝的那一款尼克罗尼，入口中苦甜并存，在舌尖回味无穷。
　　一下子得到舒缓的心情，丁迟敛放松的靠在沙发上，手中酒杯中的酒随着他的动作轻微的晃动着。

　　“你也喜欢这一款？”丁迟敛望向方奕灼。
　　方奕灼只是握着酒杯，没有喝下一口，他盯着杯子里流淌的液体，喉头滚动，“嗯，喜欢。”
　　弄的方知行握着可乐的手暗搓搓地摩擦了一下杯身，刚刚的心情也缓下去了一些。

　　酒需要细品，可可乐不需要。方知行像是把可乐当作泄愤的源泉，一杯一杯地往嘴里倒。那种冒着气泡在喉咙处翻滚的滋味真的是很舒服，配合上这一出舒适又安静的酒吧包厢。
　　“哥，你怎么找到的这一处好地方？”方知行开口。
　　闻言一直低着头的方奕灼终于抬起了头，他面前的酒并没有喝下很多，喝酒也不是他解决苦闷的唯一途径。

　　“不是我找的，”方奕灼好耐心的回答，“我认识这儿的老板。”
　　这都是方知行从未知晓的关于方奕灼的另一面，想到以后他就要跟着方奕灼一起生活了，在有些期待有些不习惯的同时，他其实还有一间很担心的问题。
　　方知行顿了顿，鼓起了勇气问了出口。
　　“哥，我以后要跟着你的话，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累赘啊？”

　　“不会。”方奕灼几乎是没有犹豫就说出了答案。
　　方知行没再说话，他知道他哥一直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无论什么时候见到他都只是只身一人，如今却要多了他一个人在旁边，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再怎么说不会，也会有不习惯的对方吧。
　　方奕灼看着方知行，对于他的反应看的一清二楚，他难得有耐心地做了解释，“我以前就问过你，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当时你的答案是说要留在你父母的那一边。当时我没有阻拦你，是因为我知道如果你拥有一个完整的童年，那是一件让人觉得很幸福的事情。”

　　“方华腾没有对我做到的事情，至少我也希望他至少能够给你一个完整的童年。所以当初我尊重了你的选择。”方奕灼说的很平静，他是真的不在乎，不在乎当初比他小上一轮的方知行能够得到方华腾的偏爱。
　　“但我的答案一直没有变，问题也不可能变。我深知方华腾的为人，所以我愿意无条件做你身后的避风港。”
　　几年之间的沉淀，方奕灼早已从那个带着对父母拥有着无尽恨意的少年蜕变成了如今对他们再也波澜不惊的存在。

　　他对方华腾早已没了爱，也早都没了恨。
　　可他也低估了自己，在知道方知行的那些遭遇之后还是忍不住为他感到难过，他不想方知行变成第二个他。
　　“如果你还是担心的话，有两件事情，第一，你就给我努力好好地学习，在黑暗中寻找光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成为那束光。”
　　方奕灼一时间话说的太多让他都感觉到口干舌燥，“第二就是，我再问你一遍，方知行，你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

　　这样的话语彷佛重叠在了当年，方华腾第一次把方知行牵到了方奕灼的面前，那个时候方奕灼的母亲才刚刚去世不久。
　　他当时还没有现在那么高，甚至都还没方华腾高。
　　可年少的方知行还是感觉到害怕，是因为少年苍白的脸色，还有眼睛里的阴翳。

　　方奕灼早就知道方知行的存在，他不在乎方华腾到底还有多少个这样的儿子，只觉得讽刺还有一点他自己也难以察觉的难过。
　　僵持了半天，方奕灼才把眼神从方华腾的身上转到方知行的身上。
　　方知行还真是跟他一样，很好的继承了方华腾那双黝黑水灵的眼睛，只是方奕灼生来眼下带了颗痣显得更加勾人，但方知行却没有。

　　他看到方知行在他望向他的那一刻往方华腾的身后躲了躲，但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是看着他。
　　“这是你的弟弟方知行。”方华腾又重新把方知行牵了出来，方知行只堪到方奕灼的胸口处。
　　方奕灼没理会方华腾的话，他把目光放到了方知行的身上，目光尽量变得柔和一些，尽管对于方知行当时那个年纪来说还是觉得他吓人的可怕。当时他只知道这是他的哥哥，名字叫方奕灼。

　　“方知行，你以后要不要跟我一起生活？”两句话重叠在一起，可方知行却已经发现，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现在已经不害怕这个哥哥了。
　　甚至乎，他都觉得方华腾给不了他的，方奕灼都能给他。
　　跟那个时候的摇头不同，方知行以前还真是从未想过有这么一天。他郑重地点头，“好。”过往成烟，以后的日子肯定会更好的。

　　“行了。”方奕灼似乎是不想再跟他煽情了，觉得再说下去方知行都能当场哭鼻子了，他冷淡地说。
　　“喝完这一杯可乐，你自己打车回去吧，车费我回去给你报销。”方奕灼立刻就下了逐客令，停止这种氛围。
　　方知行：“……噢。”

　　他喝完这杯可乐，还是听话地准备离开，离开前还问了一下厕所的方向。
　　“注意安全。”方奕灼说。
　　他随意的把自己靠在沙发的背靠上，散落的头发越过他的肩膀四散开来，带了一股子慵懒的气息。

　　丁迟敛全程都只是听着，从方奕灼的语气中其实不难猜出当初事情的发生，可他仍然想不懂为什么当时方奕灼要这样不打一声招呼就从他生活里离去。
　　他自己思考的正入迷，方奕灼却已经重新把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刚要开口调侃丁迟敛想什么那么入迷，顺便让这里的气氛活跃一些，不要显得那么伤感。

　　包厢的门却突然被推开，魏远的声音立刻就响在了包厢里。
　　“方奕灼，现在玩那么野，不跟你的好哥哥丁……”略微带些戏谑的声音在看见丁迟敛坐在旁边之后戛然而止。
　　方奕灼和丁迟敛都同时往声源处望。

　　包厢门敞开着，魏远不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他身后还站着沈岩。他们两个显然是刚刚干完那一档子事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彼此的气息，魏远的脸上还泛着淡淡的红晕。
　　本来丁迟敛也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关键是魏远是真的不知道丁迟敛也在，他在收到酒吧里的消息说方奕灼来了他们的包间，身后还跟着一个长得很清纯的小男孩。
　　顾不上他跟沈岩还锁在一起的手，连忙带着人从他最里面的卧室出来直奔他们的包厢去。
　　现如今四个人，八目相对，魏远的右手还跟沈岩的左手拿几十块钱在淘宝批发的一大堆的银色金属手铐连在了一起。
　　原本悲伤的氛围一瞬间浇灭，变成了如今更加尴尬的场面。

　　沈岩也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明明之前还严肃地拒绝了他一起来‘醉客’的请求的人，现在就坐在了这里。
　　他还坐在魏远床上的时候，就看见魏远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兴奋了起来。刚刚一脸的疲惫一消而散，眼里是散发着好奇。
　　不顾他们还栓在一起的手，直接把他拉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念念有词，“快去看，看来这个冰山是真的要转性开窍了……”

　　沈岩还在想能够让魏远这么兴奋的人是谁，本来心里还有一些吃味，可现在看到坐在包厢里拿着酒杯的丁迟敛，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丁迟敛，你怎么在这里！”先是沈岩脱口而出的质问。
　　说到名字的人神情偏淡，他慢慢地把酒杯放到玻璃桌面上，玻璃之间的碰撞发出“叮”一声的脆响。
　　“说来话长。”丁迟敛说。

　　这样的画面根本就不是短信里说的那样，魏远走过来时候脑子里跑的火车全被清零，看到的画面就只是，两个人距离隔得跟太平洋一样远，还各自喝着各自的酒。
　　像是终于意识到现在的尴尬，魏远拖着沈岩哐哐哐的回去了卧室，把手铐拆了下来之后重新回到了包厢。
　　沈岩顺势坐到了丁迟敛的身边，而魏远坐到了方奕灼的身边。

　　“什么情况啊，我约你喝酒你不来，原来是约了人？”沈岩压低了声音靠在丁迟敛的耳边说。
　　丁迟敛侧头看他，“没有约了人，是处理学校里学生的事情。”
　　“学校里的事情，阿敛，你可别骗我，什么时候还能处理到这里来？”沈岩说着看了在那边的方奕灼一眼。

　　刚刚来不及细看，如今沈岩一看到方奕灼的脸就已经回忆起来，当初他本想钓的一条鱼，结果却被他说我们不合适，撞号了。
　　“可以啊，阿敛，居然真的被你钓上来了！”沈岩说着轻轻撞了一下丁迟敛的肩膀。
　　他并不清楚他跟方奕灼的事情，当初他从大学毕业之后就去了国外念书，有好几年的时间都不在丁迟敛的身边。

　　那边方奕灼虽在跟着魏远说事情，可余光却看见沈岩拿肩膀碰到了丁迟敛，不禁皱了皱眉。
　　魏远是什么人，他在方奕灼的身边好些年，也大概摸清了这位爷的喜怒。他往方奕灼看的方向看过去，只能看见被沈岩挡住了一大半的丁迟敛的下巴。
　　“你们真的和好了？”魏远斟酌了一个词，本来他想说的，又搞在一起了，可是看到方奕灼对于丁迟敛的重视程度，他还是换了一个词。

　　“没。”方奕灼说，“日子还久。”
　　魏远点点头，他没说什么，余光却看见了桌上不属于方奕灼和丁迟敛的第三个杯子。
　　“我还以为瞎说呢？方奕灼，你不会把人带过来为了刺激人家吧？”魏远看着那个空的杯子，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好戏。
　　“什么？”方奕灼皱眉，没能明白魏远的脑回路。

　　“你不会随便找了个小情人儿，在丁迟敛面前刺激他吧？”魏远好耐心的重复了一遍，用更加通俗易懂的话。
　　“你怎么会这么想？”方奕灼有些吃惊，他望向魏远看见他的目光在那只空杯子上停留，一转念就想清楚了魏远那个歪到十万八千里远的脑回路。
　　“又是哪个服务员给你通风报信的，”方奕灼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他是不是跟你说刚刚有个年轻貌美的男孩子从这里出去了？”

　　魏远把一只脚抬起来压到了另一条腿的下面，想了想刚刚那条信息的内容。
　　还真是！
　　方奕灼看魏远这表情就知道自己说对了，他一直都知道酒吧里的服务员有一部分是魏远在酒吧里安插的八卦情报员，专门来给魏远提供各种酒吧里的趣事。

　　“那是我弟，方知行。”方奕灼说。
　　这下魏远更惊讶了，“你什么时候有个弟弟的！我怎么不知道！”声音有些大，连远处的丁迟敛和沈岩都听的一清二楚。
　　方奕灼叹了口气，脑子里兜兜绕绕的有些烦，“同父异母的。”
　　魏远这才看见方奕灼眼里的烦躁，停止了问话。是他一时没反应过来，其实方奕灼的这个弟弟，他上次只听过方奕灼提过一嘴，更加详细的他没问，更没去查。

　　“我要走了。”方奕灼的音量不大不小，能够让其余的三个人都听得清楚，其一是说给魏远听的，其二就是说给丁迟敛听的。
　　“丁迟敛，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下一句，方奕灼直奔目的，想丁迟敛发出了邀请。
　　沈岩正想再问些什么。丁迟敛却抛出了一句，以后跟你说。回答了方奕灼的话之后就跟着他一起走出了包厢，没有丝毫的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