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4、选择 ...
-
丁迟敛推开病房的门口,还是他两个小时前看见的那样,方知行带着呼吸机躺在床上,而方奕灼就窝在房间一旁的沙发上。
大概是因为有一些无聊,方奕灼在把玩着下午丁迟敛给他买的一瓶可乐的盖子。
见到丁迟敛进来,方奕灼就说先回去透口气,等到回来的时候丁迟敛还能闻到方奕灼身上很淡很淡的烟草的味道。
大概也是来的很匆忙,方奕灼一身都是校服,平时那些行头装饰全部都没有,只有素净的一张脸,由于疲惫了一天现下有了疲倦的神色。
“去洗澡吧,我回去的时候洗过了,衣服在那个袋子里。”丁迟敛指了指放在沙发上的一个袋子。
方奕灼也没有异议,从袋子里翻找出自己的衣服就进了房间的独立浴室里。说好了再也不见,但丁迟敛仍然是没有把方奕灼生活过的痕迹从自己的家里带走,这样看起来却想在留恋着些什么。
刚刚他回去的时候先是把车车喂了,给他换了水,加了粮,吃上个一天一夜也不是问题。也因为之前没有把方奕灼的衣服丢掉,因此拉开衣柜里面仍然有他的衣服。
等到方奕灼洗完出来以后,房间里已经关了灯,只剩下方知行的床头留了一小盏暖黄色的灯。
丁迟敛已经提前一步把陪床的床架子弄好了,正正好好就放在了他和方知行的中间,而丁迟敛已经躺好在沙发上了,还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
方奕灼擦着头发,这里没有吹风机,他只能等到头发自然干。可他头发本来就很长,等到干都不知道什么时候。
“丁迟敛?”方奕灼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沙发上的人并没有动静,方奕灼看了看夹在中间架好的床铺,很显然睡这个床铺自然比沙发要舒服的多,也不知道丁迟敛到底是怎样说服护士给他在床上还放多了一个床垫的。
干净的针头和被子都摆在了上面,方奕灼还是想要让丁迟敛睡这个舒服一点的床。
可丁迟敛丝毫没有任何的回应,看起来像是熟睡了。
方奕灼只能悄悄地放轻自己的脚步出去了外面一趟,回来的时候头发已经半干,还带回来了两瓶矿泉水。
“嗯?”开门的声音让丁迟敛意识回笼,他声音带着沙哑,半睁着眼看着方奕灼的动作,“去哪儿了?”
方奕灼把两瓶矿泉水丢到了床上,“去护士站接了个吹风机。”
眯了一阵子的原因,丁迟敛醒来之后原先的困顿也随之消失不见了,丁迟敛起身拿过其中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
更加清醒了。
余光看见方奕灼的目光盯着他看,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瘆人。
最后位置改变,原本丁迟敛坐着的沙发变成了方奕灼的,而丁迟敛也坐到了床上。他实在是拗不过方奕灼,只能遂了他的意。
左右也是睡不着,一个眯了一会儿有些精神,一个头发还没干不能睡。
也不知道是谁先起了头,接下来就一发不可收拾起来。
“什么时候学的抽烟?”静谧的晚上很适合提问那些以前从未开口触及到的地方,丁迟敛把自己想要问的都一次性的问了出来。
方奕灼随意的盘腿坐在沙发上,干到只剩下发尾的头发乖顺的贴着他的侧脸而下,显得他整个人的锋芒都藏尽了,让人有一种他也还是一个孩子的错觉。
“初三休学的那一年。”方奕灼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
当初丁迟敛说他了解丁迟敛的一切,可丁迟敛却不了解方奕灼的一切,这句话其实没有任何的问题。方奕灼也知道在很多地方,他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也掐准了丁迟敛并不会因为这个而继续不知分寸的问下去。
这也是属于丁迟敛的教养,他不会刻意的打听,也会给你留下一定的余地,但他确实以毫无保留的姿态跟他相处的。
这一次他不想再有任何的隐瞒,方奕灼已经打定主意了,如果丁迟敛要问,他便会什么都答。
但其实很快方奕灼就发现,即便是如此,丁迟敛对他的提问也只是点到为止。就像是他问完方奕灼什么时候抽的烟,却在他回答之后没有再问为什么。
很快他又听见丁迟敛问,“方知行和你的真实关系到底是什么?”
“他是我弟弟,但是同父异母的。”方奕灼没有犹豫,直接说了出来。
“那你现在住的是哪里?”丁迟敛又问。
方奕灼抬头,张嘴报了一个地址,正是当时丁迟敛送方奕灼回去时候的那个豪华小区住宅。
“那是我生母留给我的房子,写的也是我的名字。”
丁迟敛一愣,说起来方奕灼的生母,他也见过,当初在那个有些炎热的夏天,依旧穿的一身得体的女人。
冷的跟再次见到方奕灼时候的感觉一样,他甚至还能想起方奕灼的母亲脚上那双细高跟踏在路面上发出的有节奏却不带感情的声响。
“是那时候送你过来补习的那个女人吗?”丁迟敛问。
方奕灼点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她已经死了。”
丁迟敛刚刚还在想,当初方知行跟他说过的方奕灼那个房子里每天都会有新鲜花束的房间门口,他还记得方知行说那个房间的门尤为特别上面都是刷了跟整个房间格格不入的蓝色。这种感觉确实跟当初见过一面的那个女人很一致,优雅又精致,虽然不知道其实有多么的格格不入。
可方奕灼的话却让他噎了一下,如果已经死了的话,那间房间里的人又是谁?
这是丁迟敛因为听了方知行的话先入为主的想法,但丁迟敛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了,虽然还是有些在意,但他直觉告诉他不应该再问下去了。
“好了,睡吧。”今夜的方奕灼好像有着无尽的耐心和温柔,他坐在沙发里抬手很自然地摸了摸丁迟敛的后脑勺。
这个习惯都是在之前方奕灼厚着脸皮蹭着丁迟敛住处的时候留下来的,方奕灼也没想到他能够做的那么习惯。
丁迟敛倒是没有说些什么,只不过昏暗的灯光下的耳朵有些烫,他的眼神四处乱转,有了片刻的慌乱。
方奕灼倒是继续厚着脸皮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他坐起来倾身去收拾他们两个喝的水瓶想要把它们放到地上。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丁迟敛乱飘的眼神止不住的往方奕灼的脸上看,却在余光之中看见方奕灼鼻尖上的一个小点。
抬手一抹,没抹掉。
后知后觉才发现这原来是方奕灼鼻尖上的那一颗小痣,丁迟敛收回指尖,觉得抹过那颗痣的那一片肌肤都要灼烧起来了。
倒是方奕灼的动作停在半空,他半弯着腰,脸距离丁迟敛的不过半米。甚至连对方的鼻息都能感知到的距离,有些危险。
空气被凝结,丁迟敛垂下眼眸,微微低头。
带着方奕灼头发的气息渐渐逼近,他用的洗发水是从丁迟敛家里带出来分装的小样,这个味道跟他经常用的就是一样的。
带着一点点水果的热气在丁迟敛的鼻尖缠绕,让丁迟敛不自觉的呼吸放缓。
方奕灼一寸一寸的靠近,他微微侧了点头,鼻尖已经距离丁迟敛的不过半厘。在这个距离之后方奕灼就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给丁迟敛反应拒绝的时间。
“501查房了。”下一秒护士推门就进来了。
方奕灼的鼻尖短暂的擦过丁迟敛的嘴唇,他弯腰把瓶子放到地面上,脸色如常,刚刚的事情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
“我弟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醒?”方奕灼已经错开一步,神色如常的跟护士聊了起来。
丁迟敛还背对着他们没有回头,脸上已经被一片红色浸润,突然觉得自己浑身滚烫的像是跑进了熔炉里。
护士进来例行的简单检查了一下,问题倒是没有,可丁迟敛觉得自己问题很大。
倒是穿着丁迟敛拿过来的一身宽松的衣服整个人显得邪魅,垂下来的长发又冲淡了这种感觉,整个人显得很随和。
他跟着护士出了去,三两下就逗得外面值班的护士笑弯了腰,还有些想问问方奕灼有没有女朋友呢。
方奕灼自知自己的魅力,可惜他只能点点头,“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了,正在追求他。”
回来的时候方奕灼带了一块核桃酥给丁迟敛,丁迟敛还维持着坐在床上的姿势,整个人透着红润,像刚刚从桑拿房出来的一样。
“尝一口?”方奕灼自然地把核桃酥递到了丁迟敛的嘴边。
丁迟敛脑子晕乎乎地,张嘴就要咬下去。
“等……”方奕灼连忙把另外一只手垫在丁迟敛的下巴下面接住他因为咬下去掉下来的酥饼屑。
等入口了方奕灼才问,“好吃吗?”
丁迟敛静静地咀嚼了几口,点头。
方奕灼又问他还要吗,丁迟敛就摇头,接下来的那大半块就全部都放进了方奕灼的嘴里。
丁迟敛:“……”
他已经无暇细想方奕灼就这样毫不在意的吃完了他吃剩的那一块核桃酥,想了一想才想出来一个问题。
“你哪里来的核桃酥?”
“护士站的护士给的。”方奕灼自然地抽了一张纸巾给他把嘴角的一点渣子擦掉了,随后用来擦了擦自己的手。
“睡吗?”方奕灼问。
丁迟敛愣了愣,而后一张脸又红了起来,“我要去刷牙!”
留下有些好笑的方奕灼,觉得丁迟敛几个月不见又可爱了一些。
洗漱完,丁迟敛倒了一声晚安就把被子整一张盖住了自己。
“晚安。”方奕灼也轻轻说了一声,没有提醒他房间的灯并没有完全的关掉。
次日的中午,方知行终于醒了过来。丁迟敛忙前忙后的问他各种问题,还时不时地关心他有没有不舒服。
方知行坐在床上,一只手吊在胸前,一只手里拿着丁迟敛刚刚给他削的苹果,闻言微微地笑了一下,却因为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微微嘶了一声。
他脸色还是有一点苍白,但再吊一天的针,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这一个月都要定时回来复诊,检查一下手臂的恢复情况。
“丁老师,你真好呀!”方知行喃喃道。
从他清醒的时候,方知行就只看见身边除了他哥方奕灼之外就是丁迟敛了,他亲生的父母居然连他在医院躺着都不曾有过关心一句,甚至还比不上仅仅只是教了他一个学期的老师。
“你这个星期就好好休息,好在伤到的只是左手。等到下个星期回到学校就努力把学习补上去,我会帮你的,不用担心。”丁迟敛温柔地说着。
说着话的时候方奕灼下意识的侧过头看了一眼丁迟敛。
方知行点点头,余光看到方奕灼看着丁迟敛的眼神,是他一向没有见过的纵容和柔和。心里一顿,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从心里涌起来,但又不清楚这种感觉是什么。
“出院以后你要去哪里?”这一次倒是方奕灼开了口,他神色恢复了一贯的冷淡,深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方知行。
“额,”方知行一下子就觉得紧张了起来,“我不想回去。”
那个家于他而言已经没有任何的意义了,以前念在亲生的血缘关系方知行只能闭着眼去承受那一切,可那个家从未把他当作人,只因为方奕灼对他的好更加变本加厉的利用他。
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情,方知行大概会在那个家里待到毕业的。
那些亲缘的关系在金钱这个字眼的面前全都化为了灰烬,母亲去赌,父亲也去赌,欠债累累。
方知行已经害怕有人敲门的日子了,那是他唯一惊恐的东西。
方奕灼点点头,表示知道,嘴唇一闭一合说出一个没办法让他拒绝的选项,“那你过来跟我住,我直供你读书。”
这下不仅是方知行,就连丁迟敛也吓了一跳,他们两个人转头看着方奕灼。
“不用看着我,”这句话是方奕灼对着方知行说的,“你没得选。”
“或者你自己滚回去。”
气氛凝重到几点,即便是一直都知道方奕灼骨子里带着的强势,听到这样的话丁迟敛都不禁皱了皱眉。
方知行坐在床头,苍白的脸上不见血色。仔细看,只有他低头沉思的时候才有几分跟方奕灼相似的眉眼。
他咬了咬嘴唇,“行。”
事情就已经敲定了下来,等到第二天丁迟敛下班以后才开着车去医院接方知行和方奕灼两个人。他的假只能请到一天,因此第二天的时候就是只有方知行自己一个人呆在医院,方奕灼也要回学校报个到。
“东西收拾好了吗?”丁迟敛打开后备箱给方奕灼放东西,他放学的时间要比丁迟敛的早很多,不到六点方奕灼就已经到了医院给方知行办理了出院手续。
丁迟敛在方知行醒来的时候已经给苏眉报过平安,同时在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还跟她说了方知行的情况。
苏眉点点头,大概是没睡好,眼下有淡淡的乌青,“知行的事情我会让学校后续跟进的,到时候应该会找到他谈话,他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下个星期,不过他的手有一些不方便。”丁迟敛说。
苏眉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拿着东西出去上课了。
车缓缓停在医院的门口,丁迟敛出校门的时候就给方奕灼发了短信告诉他已经在路上了,让他看着时间带方知行出来。
现在方知行的手很不方便,有很多的事情都是方奕灼在帮着他。过了这一天以来,虽然方知行知道自己很麻烦,可是每一次他羞于告诉方奕灼自己不方便的时候,方奕灼好像都知道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自动自觉地走过来帮了他。
眼里的情绪还是很淡,但手里的动作却很细心。
隔得远远就能看见路边站了两个少年的身影,一个身形修长身边堆着两个袋子,另外一个没有那么高,一边的手还用纱布吊在了脖子上。
“都在这里了。”方奕灼随意把东西放在了丁迟敛的后备箱里,方知行已经很熟悉的走到了丁迟敛的车的后座坐了进去,坐的时候还特意留出了一个位置打算给方奕灼坐。
可方奕灼却很熟悉的绕到车的前面,打开了丁迟敛的副驾。
方知行:“……”
作者有话要说: 方知行:我应该在床底,而不是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