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肩》韵映时

22、烈酒

　　直到这次来南洋附中的调研教学到了尾声，丁迟敛也没见到出现在他面前的方奕灼。他原本还想着就算是方奕灼没有主动过来找他，他大概也会在后面出现一下。毕竟丁迟敛现在还不知道方奕灼的手臂到底好没好，说到底其实还是他的错，只是一直以来都是方奕灼先找的他，他大概不太清楚该怎么解决，只能任由着方奕灼的名字在他的微信名单里越来越往下。
　　他站在南洋附中的门口，一个老师一个老师的道别，等到老师全部都回去了丁迟敛才慢慢悠悠的往回家的路上走。
　　丁迟敛没有见到方奕灼。
　　这大概是他今天一整天的遗憾吧。

　　但遗憾大概也只占据了丁迟敛的一晚上，第二天他该是上班的上班。
　　或许那一次就是跟方奕灼的最后一次见面了，丁迟敛觉得其实方奕灼不跟他往来也是有一定好处的。

　　这一天丁迟敛照例在晚上大概八九点左右才离开的一中，他哈着气走向学校外面的停车棚里。
　　只是他刚刚摁下了开锁键，车灯闪了一下。
　　在光亮起来的时候丁迟敛同时也变了脸色，他的车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车门的侧边划满了各种划痕，看起来触目惊心。

　　丁迟敛第一时间找来了门口的保安，保安大叔才刚刚给丁迟敛说了再见就真的再次见到了。等到他跟着丁迟敛过去的时候看见半边车身的划痕也是吓了一大跳。
　　“丁老师，你这车怎么了？”
　　“被人恶意划了，请问这里有监控可以查看吗？”丁迟敛问道。

　　谁知道保安大叔确实摇摇头，学校旁边的这个小的停车棚本来就只是随便搭建提供给开车来学校的老师使用，平时根本就没有人会过来。
　　丁迟敛的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到底是想不懂谁跟他这么大的仇恨要划他的车。
　　保安大叔大概也是第一次见，他上前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下那些划痕。划痕的痕迹其实不是很深，只是随意的拿着些工具划了一下而已。

　　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问丁迟敛，“会不会是经常找你那个男生，长头发的。”
　　“不是。”丁迟敛几乎是一下子就否认了，这个月来方奕灼都没来过，更别提他的车子了，方奕灼做什么都不会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不道德行为。
　　只是丁迟敛也为自己突然的反驳而吓了一跳，好像打从心底里他一直都是无条件的站在方奕灼那一边的，可为什么当方奕灼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就无法做到像现在这样无条件的相信？

　　“丁老师，你有行车记录仪吗？”保安大叔得到了丁迟敛的回答也不气馁，而是继续看着丁迟敛的车。
　　真是很巧合的事情，前几天丁迟敛的行车记录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坏掉了，他新买的那个还在路上没到呢。
　　丁迟敛依旧摇头，一天下来的疲惫在这一天达到了极致。

　　“要不报警吧？”保安大叔又继续给出方案。
　　丁迟敛自己心里也知道，在保安大叔说出这里并没有监控的时候就已经不适合报警了，报警的话只会更加麻烦。
　　吃了一个哑巴闷亏，丁迟敛在回去的路上都显得有些生气。

　　当丁迟敛以为是仅此而已的时候，不断出现的各种恐吓信、恶心的玩具、还有涂有红色油漆的海报不断换着花样在丁迟敛的身边出现。
　　而丁迟敛已经收到了很严重的影响了，可是他压根找不到这些恶作剧的人，就算是大概知道是谁他也没有证据，这种小打小闹对于他们来说根本不足为奇。

　　大概是丁迟敛最近受到了困扰，晚上休息也不好，加上他本身就有很繁重的升级任务。没过几天丁迟敛肉眼可见的憔悴了不少，连带着眼镜链子都没有在闪闪发光了。
　　“丁老师，你最近没什么事情吧？”苏眉看见丁迟敛走过来，之前见到的有些意气风发的丁迟敛最近都没见到了，她在丁迟敛的脸上只能看出深深的疲惫，连带着眼下的乌青都重了不少。
　　“没，”丁迟敛扯起一个微笑，同时脱下自己的大衣，“可能最近没睡好吧。”
　　他最近是真的没睡好，晚上总是会做一些可怕的噩梦绕的他半夜惊醒，就连很久没吃的药都重新被他拿出来放在了床头的柜子里。

　　丁迟敛这天照例回家，那些吓人的东西已经消停了不少，只是还是让丁迟敛心有余悸，在家门口的时候下意识先环顾一下四周，再仔细看一下门口地板的所有地方。
　　那些东西总能够在丁迟敛不在的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家的门口，或者是他的车的玻璃上。
　　当他仔细的检查完这下确认完全没有任何痕迹的时候，丁迟敛才放松了一口气准备去掏钥匙。
　　谁知道他突然顿在门口——今早出门疲惫又匆忙让他忘记拿家里的钥匙了！

　　他们家本来是有一把在门口门框上的备用钥匙的，因为有时候丁迟敛也会忘记拿。可是自从有了前几天那些事情之后丁迟敛就已经把外面的钥匙拿了进去，他怕那些人找到他放在门框上的钥匙擅自进去他的家里。
　　这就导致了，现在除了他有钥匙以外，就只剩下方奕灼有他家里的钥匙了。
　　丁迟敛：“……”

　　这个局面有些尴尬，丁迟敛站在自家门口半天还是没能想到解决的办法。
　　打电话给方奕灼其实并不是不可以，只是丁迟敛实在是太疲惫了，这样的疲惫让他无法面对方奕灼说出些什么好话。
　　思考了半响，丁迟敛还是觉得晚一天是一天。他打开手机拉到通讯录里上个星期给他联系却被他拒绝了的沈岩。

　　沈岩果然二话不说就让丁迟敛过去他那边了，虽说这个办法暂时是解决了，但是问题是并不能持久。
　　丁迟敛给沈岩解释了一遍以后，沈岩就开始拿不认识他的眼神看丁迟敛，看的丁迟敛更加郁闷了。
　　“你居然给你那个小男朋友都不愿意把家里的钥匙给我留一份！”沈岩捂着胸口躺倒在沙发上。

　　“他不是我的男朋友。”丁迟敛说。
　　聊了一会沈岩大概也看出丁迟敛不想再跟他细说，他也就绕开了那个话题继续跟丁迟敛聊着天。
　　其实住在沈岩家里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反正他们两个的公寓大小都差不多，啥也有。要说完全不适应的就是，丁迟敛是一件属于他自己的衣服都没有，除去他那天穿去沈岩家里的那一套。

　　寄人篱下，丁迟敛也只好委曲求全。于是乎跟沈岩住的那几天，丁迟敛都只能穿沈岩给他在衣柜里挑了半天的衣服。
　　沈岩作为一名建筑设计师，自然有他独特的审美和穿衣的风格，跟一贯休闲和上班时候略微严肃死板的丁迟敛完全不一样，这一点大概从他每次出现在‘醉客’时候穿的骚包衣服就能够看的出来。
　　可是沈岩已经尽可能的给丁迟敛挑出那些不太那么有个人风格的衣服了，但是丁迟敛每天去上班时候的衣服还是跟原本简单素净的丁迟敛不太一样。一会儿丁迟敛穿的是沈岩的牛仔外套出现在学校，一会儿他穿的又是沈岩衣柜里唯一一件素色的衬衫可上面却带着细细的斜纹。
　　加上沈岩的身材本就比丁迟敛魁梧一些，丁迟敛穿上他的衣服仿佛就像是穿了上面oversized的衣服一样，惹得苏眉每一次在早晨见到丁迟敛的穿着的时候都忍不住想对他吹一声口哨。

　　“丁老师，最近穿的有点野，这个风格也很适合你呢！”苏眉亮亮的眼睛盯着丁迟敛看。
　　丁迟敛：“……”
　　他也懒得解释了，反正这几天他已经没有收到之前的那些东西，倒让他暂时的松了一口气。

　　但这回避也有一个期限，到了周末的时候丁迟敛就已经不能再回避了。因为周一的升旗仪式是需要老师统一着装的，虽然对于男士来说只是很简单的一件浅蓝色的衬衫配上黑色的西裤。可是丁迟敛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沈岩衣柜里可以穿的浅蓝色衬衫，因为沈岩压根没有这个颜色的衣服！
　　唯一一件丁迟敛拿出来过的还是一件深蓝色的衬衫，确实也是纯色的，但是颜色不对是其一，最关键的是在垂下来的衣领处还有一个金属银色的骷髅头。
　　丁迟敛：“……”又默默把它放回了衣柜里。

　　在经过了一番思想决斗之后，丁迟敛还是在周六的晚上告别了沈岩。好在原本想要陪他一起在丁迟敛家门口等着方奕灼的沈岩突然被一个公司里的紧急电话叫走了，大概又是什么大工程之类的。
　　丁迟敛就只好一个人等着。
　　他今天穿的是沈岩借他的一件墨绿色套头卫衣配上一条黑色的休闲裤，开车开到半路丁迟敛还是没有勇气打电话叫方奕灼给自己回来开门，他甚至都不知道应该用怎么样的语气跟他说。

　　于是乎他开着开着就来到了‘醉客’的门口，打算先喝点小酒壮个胆。
　　丁迟敛一推开门，楼上的魏远早就已经看见他了，他甚至乎熟练的打开了与方奕灼的聊天对话框，手指飞速的在手机屏幕上通风报信。
　　——丁迟敛来了，他今天穿的真招花引蝶。
　　打完他还拍了一张丁迟敛的背影发给了方奕灼。
　　可惜过了很久方奕灼都没有回复他，魏远又不死心的再给他发了消息。
　　——刚刚丁迟敛坐下没多久就有好几个过来搭讪的了。
　　——丁迟敛是真的好看啊，你真的不来？
　　几条消息过去都是石沉大海，直到丁迟敛喝完酒之后方奕灼都还没回复他。

　　魏远大概是知道方奕灼又和丁迟敛闹别扭了，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持续的时间是真有够久的。
　　他看着丁迟敛离去的背影嘟囔了一句，“就这样都不来，活该你方奕灼没老婆！”

　　或许是丁迟敛本就心事重重，这几天的事情压着他没控制住自己的酒量，猛地一下子给自己喝的有些头晕，直到他叫的代驾把他叫醒告诉他已经达到目的地了他才晕乎乎的谢谢人家并且把车锁好上楼。
　　很多天没回来，丁迟敛下了电梯之后看见空旷的走廊的那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有些累了，头也很晕。

　　他站在自己家的门口前面，发泄般的扭动了门把手几下。门把手倒是结实的很，饶是丁迟敛用力的拧几下都还是紧实的感觉。
　　这个时候丁迟敛才觉得没劲起来，他叹了口气靠坐在家门口等待着。
　　他怎么知道光是这样坐着怎么可能会有人过来给他开门，可是他莫名的就是不想掏出口袋里的手机给方奕灼打电话。

　　在他这一头蹲坐在家门口的时候，方奕灼倒是姗姗来迟的出现在了‘醉客’的二楼隔间里。
　　魏远坐在里面看着越走越近最后一屁股坐下来的方奕灼。
　　“我让你来的时候不来，现在过来干什么！”魏远是真的很有意撮合丁迟敛和方奕灼两个人的，他自己都能看出方奕灼对丁迟敛是很喜欢的状态，而丁迟敛虽说他还不能确定但是明眼也能够看的出来丁迟敛对于方奕灼的态度也不算是淡漠如陌生人一般的。

　　“过来喝两杯而已。”方奕灼说的冠冕堂皇，不一会儿就从菜单里找到自己想喝的一款饮料。
　　魏远看着越走越远的服务员，他这酒吧开张多久方奕灼就知道了多久，只是方奕灼过来那么多次确实很少点酒精类的饮品。
　　从方奕灼的举止来看，魏远也多少猜到方奕灼的心情不是很好。待到饮料送上来之后魏远也识趣的没有再打扰方奕灼，只是临走的时候他还是不甘心的拍了拍方奕灼的肩膀。
　　“五杯，他今天喝了五杯。”

　　这个他是谁自然懂的都懂了，丁迟敛在印象之中一直都是一个很能自制的人，往常的他来‘醉客’喝酒也从不贪杯。一般都是一杯或者两杯，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一下子喝了五杯倒是很少见，方奕灼面无表情的端起桌上自己点的饮料抿了一口，他脸上没有多余的一点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咚咚。
　　有人敲响了包厢的门，接下来一个身穿着紧身裤的男孩就走了进来。
　　“远哥！我来了！”男孩穿了一件大领口的白色亮片衣服，配上一条黑色的紧身裤把他紧致的腿部线条包裹的恰到好处。
　　他来找的是魏远，可是敲响魏远专属的包厢里面坐着的却不是魏远。

　　方奕灼端着玻璃杯抬眼看了那个男生一眼。
　　那个男生哎呀了一声，退了出去而后又进来了，嘴里念叨着自己没有走错。
　　“魏远应该下去了。”方奕灼冷冰冰的声音在包厢里响起，逐客的意思十足。可他如今坐在包厢里，乌黑柔顺的长发贴着他的脸颊边垂下，一双眼睛丝毫不带有温度，唯有唇边因为喝了一口饮料而略带水光的唇。
　　看起来是震慑人心的美，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一时间，男孩就不想放过面前这个人了。能够出现在魏远包厢里的人大概都是跟魏远比较熟才能有这样的特权，男孩看见方奕灼的脸的一时间不知道为何鬼迷心窍般的靠近了他。
　　他略微忐忑的贴着方奕灼的大腿边缘坐下，察觉到身边的人并没有想要赶走他的意思，越发大胆了起来。

　　方奕灼瞧着二郎腿，感受到男生的靠近，他也只是略微一皱眉，整个人往后面靠住了沙发皮质的靠垫。他手里的玻璃杯中的液体还在随着他微微转动的手腕而晃动着不同的光。
　　放在以前他早就不乐意的走出了包厢了，如今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让这个陌生男孩的靠近。
　　男孩身上喷着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浓烈的沉香香水，一个劲的往方奕灼的鼻尖飘过去。他试探般的把手缓缓放到了方奕灼握着的玻璃杯上。

　　一声突兀的电话铃声打断了男孩的手，使他的手停顿在了半空中。
　　方奕灼掏出手机，屏幕上巨大的丁迟敛三个字让方奕灼的眼皮不禁的跳了跳，他下意识的挪开了半个身位跟男孩重新保持了距离。
　　于是乎男孩就看见方奕灼接通了电话，电话里头有一个声音温柔却因为声音有些沙哑而略显得低沉传出来。

　　“方奕灼，你在哪里？”电话里的丁迟敛声音有一些飘呼呼的感觉，沙哑的同时还有一点软绵绵的感觉。
　　方奕灼仅是听着丁迟敛这跟平时不一样的嗓音就觉得喉头一阵发紧，他下意识抬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手里的玻璃杯猛灌了一口。
　　“嗯。”方奕灼含糊的回答了一句。

　　可电话那头的丁迟敛是真的觉得有些晕，以至于方奕灼真正回答了什么他都没听清楚，“嗯……”
　　他怔怔的回答，有些不能理解方奕灼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得不到之后回应的方奕灼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焦躁，事实上从刚刚看见丁迟敛来电的时候方奕灼就觉得自己变得有些紧张，可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终于是方奕灼沉不住气，“你在哪？”
　　“在哪？”丁迟敛愣愣的把方奕灼的话语重复了一次，蹲在家门口的感觉不太好受让他觉得他一口气干掉的五杯酒全都涌上了脑子里变得昏昏沉沉的。
　　方奕灼皱眉，刚刚魏远临走之前说的丁迟敛喝的五杯酒让他有些在意。可是丁迟敛偏向是逗着他玩似的久久都没有回应，就在方奕灼耐心告罄的时候，丁迟敛的声音才缓缓传了过来。

　　“我忘记带钥匙了方奕灼，我进不去自己的家里。”声音带着可见的委屈，让方奕灼心里绷着的一道弦猛然的碎裂开来。
　　方奕灼都觉得不用想就能感受到电话那头丁迟敛红着脸嘟着嘴说出这样话语的表情，这个想法让他额头上的青筋忍不住跳了跳。
　　“等着别走，我就来。”说完方奕灼完全不顾还坐在身旁的男孩，直接把玻璃杯中的液体喝的一干二净起身消失在包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