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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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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生最后还是没去找岸追,他穿着那件衬衫在水里游了会儿,就上岸了,他脱下衣服将它挂在树上,晾起来。安生很白,太阳还是很大,他又在海里泡着。
远处有几个头从水里钻出来,几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定定地看着那座小岛,然后低头蹭蹭身边的人鱼的头,像是在交流,最后都往这边游过来。
安生在水里看见这三个小人鱼了,没反应过来,呛了口水。他回到岸上,看着身后的小人鱼,不禁将它们和岸追对比一下。岸追比它们大很多,鱼尾长一些,颜色也不一样,这几只小人鱼尾巴是浅蓝色的,泡在海里还有点透明。
他尝试着交流,“你们是从哪里游过来的?”小人鱼们听不懂,只是好奇的看着安生的腿,似乎在疑虑为什么与它们的不一样。
人和人鱼就这样僵持不下,最后是那几条小人鱼先游走,它们出来很长时间了,还未成年的人鱼是不能离开遗址太久的。安生跟上去,小人鱼发现后边那个古怪的生物跟着他们,分散开来,凭着独有的生存技能避开水草、浮游生物、鱼群,在海里肆意的游动。
安生还是不怎么适应睁着眼睛在水里,眼睛有些涩,分泌出泪水,混在海里,有些分不清,看着愈来愈远的身影,安生心里有些难受,他想着游远的是岸追,就很难受,不疼,是那种被巨大石头压着的感觉,他动不了也逃不掉,安生呼吸急促起来,他开始丧失游泳的能力,好像不能在水里呼吸了。
他慢慢落下去,安生睁着晦涩的双眼,仰头望着。他知道他对岸追产生了Stockholm syndrome,斯德哥尔摩效应。可是,安生只是想找个理由,找个借口,想活下去罢了。
人活在这世上,总归是因为使命、责任、意义而存在。只是现在,安生想找个意义,他活着的意义,倘若不知道存在的理由,那太失败了。
安生闭上眼睛,想着这两天与岸追的接触,他发现自己没什么让人鱼感兴趣的特点,相反,很不讨喜,明明岸追都那么亲近他了,可是他不在意,不关系,不懂,不接受。安生想,如果是自己,一定会讨厌那个人不识好歹。可是,他不想让岸追对自己讨厌,那很痛苦。
想到这儿,他不受控制地哭了。是那种安静的哭,只是将撕心裂肺埋在心里。
他这个人就是很奇怪啊,大概是五六年前,他十六七岁,他妈妈苏英看不惯他这副样子,一改以前拧他胳膊上的肉,而是抓着他的手嘘寒问暖,问他要不要去上学,他用他黑白分明的眼睛注视着苏英,知道这个女人精神开始不正常了,于是他点点头,想看她做什么,后来他就知道了。
学校里会有人从后面推他,几个人围着他打,会让他当众出丑,早餐会混着泥土,正餐会将饭菜倒扣在他头上,在他受不了这种氛围无声流泪的时候拍照昭告天下,笑话他。
回到家苏英对他身上的狼狈无视,转而询问他在学校过得怎么样,不等他回答就说“一定过得不错吧!”
这次飞机的失事想必就是苏英的杰作,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苏英和安生的想法都不约而同,一个想着全都死,一起死,另一个想着死,现在看来苏英的目的达成了大半,安生的没有。
现在他好像快要死了,呼吸越来越薄弱,他想着岸追讨厌他就难受的要紧。到了最后,他蜷缩在海底,想着岸追。
你能不能不要讨厌我?我被很多人都讨厌,你看,我都不会说话了,你能理我一下吗?我真的好怕,来找找我啊,你来看看我,我在尘埃里,在深海里,在这个世界的隔离区,你来看看我吧,我真的好累啊。
安生刚三岁的时候安颜勋很喜欢这个明媚皓齿的男孩子,逗安生玩的时候还会让安生坐在他肩上,玩的不亦乐乎。后来一天晚上,安颜勋同苏英吵架了,他摔门出去买醉,和一女的睡了,好像自从那时候起这个男人发现乐趣了,便是一连几天都不回家,再后来便是一连几星期,一连几月。
苏英开始后悔,她会说她错了,哭着求着不让安颜勋走,之后就是撒泼,闹自杀,像个疯子一样,还会让安生这个三四岁的孩子拦在安颜勋前面,安颜勋也要被苏英逼疯了,或许那几天会留在家,但不与苏英一间房,累了睡在书房。
安生并不懂这些大人的想法,只知道有好几次他被爸爸踹开,特别是在打完妈妈以后,甚至一次他被安颜勋踩到了胳膊,那几个月都绑着绷带吊着手臂。
什么时候发现苏英不正常的呢?其实大部分时候都不正常,她表现的很好,外人面前端着架子,就连安颜勋带着他的情人进门的时候也是一副高贵端庄模样,私底下却又派人欺负安生,她把所有阴暗想法,负面情绪全施加在安生身上。只是因为安生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只是因为安生是她儿子所以要承担这一切,只是因为安生没让安颜勋回头,没留住安颜勋。
安生前半生都活在苏英的怨恨中,现在他想让自己最后一点时间为自己而活,可他发现他做不到,他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他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岸追能让他活下去。安生觉得他自己和苏英挺像的,还真是母子,都是将自己的欲望强加在别人身上,寄托于别人,希望别人能够成全满足自己。
好像时间不够了,它给安生的时间太短了,就像是蜉蝣,生如蜉蝣朝生暮死。
死啊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心愿未了,意义不够,人生不尽意,也许是为了那尚在人世间的亲人,爱人,觉得太短了。安生已经没有亲人了,他想要个爱人,他想爱人,想重拾起做人的权利,爱人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