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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乘风破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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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城外。
玄甲守卫尽数不在,可没有人会趁此机会溜进京都,因为今天有更为重要的人会进城,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把自己送到全天下最引人注目的场合下。
这个人在城外待了几日,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这一天进京,来得将将好,临近除夕。
这一次没有千骑出门迎接,好像在给他唱空城宴,等他一脚踏进会吃人的京都。
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功亏一溃了,吃掉他,才能够让他们踏踏实实地睡好觉,谁也不想自家屋里半夜钻出个老鼠把家产全啃噬掉,因为这只令人忌惮的老鼠总有一天会咬上他们的脑袋。
宁无枝有些畏惧,跟在宁无舟身后,她对这个地方的记忆不太深,对于他们来说这里曾是最好的地方,也带来过最坏的运气。
她不想再一次追在哥哥后面离开京都,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九曲枪碎裂在与闻人义的对战中,她在京都里没有可以拿起的武器。
宁无舟忽然开口道:“这次没有人来接我们,我们可以慢慢走进去,好好看一看。”
好好看一看,是该好好看看。
多年前,他们被请进马车风风火火径直进了皇宫,宁无枝在马车上犯病,宁无舟手忙脚乱地照顾她,风掀起帘子,宁无枝只看见了檐角分割出的一线天和哥哥瞳孔底的慌张。
现在宁无舟面容沉静,仿佛自己真的就是个和妹妹一起出门远郊踏青的游客。
打算游一游,上渊的京都。
宁无枝扫去心中不安,神态放松,雀跃跟着走进无人把守的城门。
大好的日子,又快到除夕,也该是街头最热闹的时候。
宁无舟回想第一次抵达京都时心中的激动,天子脚下上渊京都一片繁华富庶,四衢八街,行人如织。
人人脸上都如沐春风,微笑相迎,亲近得很。
这一砖一瓦,辽阔街道都照旧如常,未曾改变分毫模样。
只是人变了。
难怪城门的守卫都没了。
全都井然排成一线,拦在街巷由南至北,挡住了黑压压的人潮。
一张张好奇、惊讶、谨慎的面孔都齐刷刷望着走进来的两人,他们原本不该知道这两人是谁,可自宁无舟大张旗鼓造势回京,想不知道也难。
是什么样的人能够从临越活着回来?能一路将江湖掀起狂风浪潮?还能在对战白马寺闻人义后全身而退?
他们率先看到的却是在身后那个月白色衣衫的女孩。
她目光欣喜看着街边贩卖的各式各样小吃糖食,没有在意玄甲守卫和众人的眼神,视他们如无物,自顾自跑来跑去嗅闻自己想要吃的东西。
众人心想:“……这孩子看起来真是饿坏了吧,看她两眼放光的……”
终于挑选到自己想吃的东西,月白色衣衫一笑,犹如朝朝向阳的院墙花。
她开口,指着其中一串糖葫芦:“想吃。”
卖糖葫芦的小贩,隔着玄甲守卫,看着这个瞧上自家糖葫芦的贵人,有些犹豫。
总感觉他一说话,下一秒这阴沉沉的守卫就能拔刀斩了他的脑袋。
他只是想和她说,喜欢可以随便吃。
谁会不喜欢一朵散发朝气的花呢,她的光芒将这一片压抑气息都要掩盖。
众人心道:“快快拿走,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可以。”
一温和声音传来。
众人这才注意到这一墨衫少年,额头开始沁出汗珠。
他是怎么做到屏蔽自己的气息不让人察觉的?
他轻快扔出一颗珍珠,落在糖葫芦小贩的怀里:“买一串糖葫芦,谢了。”
小贩睁大了眼睛,这珍珠浑圆洁白,绝非凡品。
众人吞咽口水,京都出手阔绰的富人很多,可能够得到皇室子弟亲自赏赐的珍珠,这是头一回。
这个眉眼有些懒散的俊俏少年,并不如江湖传言中的青面獠牙。
这就是上渊国九皇子,宁无舟!
他们本该热烈欢迎这鼎鼎有名的九殿下,可这守得严丝合密的防线,泛着冰冷的刀刃仿佛都在警告他们今日不要出声,不准出声。
本该是可喜可贺的大事,皇宫却派了这么一大群人出来,极度忌惮、针对这两个刚归家的少年少女。
皇宫以这样的行动,冷冰冰地告诉他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众人本以为让江湖闹得沸沸扬扬的九殿下会是嚣张跋扈之徒,来者不善,带着他底下那个最大的恶人寒江客,刚踏进京都就搞个鸡飞狗跳!
可是他们今日所看见的,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年轻人。
一个愿意用珍珠换糖葫芦给妹妹吃的少年,浅眸冷酷,却让人生出温温柔柔的亲近感。
众人窃窃私语,对守卫、对皇宫的举动行为有些不满。
九皇子与其胞妹当年可是为了上渊才去到临越当大使的,如今大难不死回到京都,怎么防他比防临越的敌人还要过分?!
怀岳小心翼翼看着四哥怀钧,道:“四哥,不也去劝劝东宫那边吗?做得太过火了,不太好吧……”
怀钧冷声道:“劝他干什么,我既不是东宫的人,又何必为他考虑,我倒是没想到他狂妄到以为整个京都都是由他来掌控了。他这个蠢货今天擅自调动京都禁卫,传到父皇耳里,父皇自有裁断。”
怀岳嘟囔道:“父皇都病了多久了,一直拒见我们,闻人义死了,也没有个风声,东宫做的事他还不一定知道呢,我都要怀疑是不是东宫把父皇……”
怀钧叹息道:“你真以为那个蠢货也能囚住父皇?真以为父皇病了?怀岳,你要清楚,这京都不是我们的,更不会是东宫的。”
怀岳眼皮一跳:“倘若如四哥所言,那父皇是在默许东宫的举动吗……”
怀钧眉眼抽搐:“或者,是在借东宫试探他。”
怀岳一惊:“父皇怎么会在乎九弟呢?!”
“我在乎!”怀钧出声打断,在怀岳惊愕的眼神里缓缓道,“父皇有他的打算,我也有我的,东宫和九弟都是我的敌人!”
怀崇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一干人等,恨道:“都安排好了吧,本宫今天就是要他自己走着进宫,谁也不准去接他,听懂了吗?”
有人脸色铁青道:“前朝后宫都有人进言,望太子殿下三思,九殿下回京已成定局,太子殿下也用不着非要今日就给九殿下难堪……”
怀崇舔舔上嘴唇道:“一群废物!让他回到京都,本宫还没先去问你们这些人的罪,你们倒好,他都还没走进宫呢,这就想要讨好他、跟他站在一边了?”
一个个抖成筛子,惊恐道:“太子殿下冤枉啊!臣等对太子殿下可是忠心耿耿,绝没有要投靠九殿下的意思,只是大势所趋,还请太子殿下再……”
怀崇喝道:“我还要考虑什么?!啊,他有什么能耐啊,以为自己回到京都就胜过我了吗?!我绝不会让步!”
有人边尖声抽泣边嗷着嗓子道:“太子殿下啊,那九殿下可才在渔阳镇杀了闻人义啊……三千刀剑谁人不惧……这会儿把他逼急了,对太子殿下您也没有好处啊……”
有人也假模假样哀嚎劝道:“对啊,太子殿下,这时候撤去守卫还来得及,太子殿下不愿意用东宫名义接九殿下,那臣可以代劳啊,多少也不能让堂堂上渊皇子走到皇宫啊……”
怀崇咬牙吼道:“都闭嘴!你们也知道他才杀了闻人义,我这时候不吓唬住他,他今日不知道会有多猖狂,我就是要逼他,他敢在京都内动手吗?啊?你告诉我,他敢吗?”
“本宫就是要告诉他,京都不是他的地盘!他就该一步步走进皇宫里,走到东宫来,跪在我脚下!他休想扰乱本宫的京都!”
“报!”
怀崇不耐烦,袖子大挥道:“滚进来!”
传信的人急不择路一头撞倒了殿内的花架,叮当哐啷,搅得怀崇更是心烦。
怀崇踩在花架尸体上,咬牙切齿道:“你找死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值得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连东宫的规矩都不顾了?!”
传信人眉梢耷拉,露出白日撞鬼的神情,道:“太太太太子殿下不好了!”
怀崇骂道:“本宫身体好得很!”
传信小厮喘得上气不接下气道:“是城门处不好了!九殿下他他他……”
怀崇大步流星抓起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厮:“他又做了什么?!”
小厮发抖道:“九殿下什么也没做。”
怀崇呵斥道:“没做,你怕什么!”
小厮欲哭无泪道:“九殿下没动,他们动了!!!”
京都城内,忿忿不平的众人还来不及多为宁无舟生气几秒,一个个就被城门处的光景给吸引住了。
被压制得有些沉闷的京都,天空灿耀如金,一轮好太阳高悬,洋洋暖意浸入身躯。
玄甲守卫如临大敌,握紧手中兵刃,转而又从那盔甲中露出呆滞眼神。
所有人的下巴都要合不拢了。
铛!
洪亮鸣锣开道,城门处徐徐走来一字吹笙鼓簧、抱琴奏笛的长队,难以望到队伍尽头。
一路敲敲打打,鼓乐齐鸣,笙歌鼎沸!
仙乐从俊美人儿的纤纤十指流淌,仿佛在迎神君入世,乐声所及之处,便是云卷云舒般的惬意风流。
好刺眼的金光!
众人不敢直视,只见那长队之中有一纯金打造的大船,金光闪闪,胜过太阳的辉煌夺目!
那旌旗招展,熟悉的“舟”字当着全京都的人耀武扬威。
这样大的船,得用多少金子才能造出来?!
更可怕的是,这纯金大船之后,好像还有无数好东西藏在这仪仗队里,来势汹汹!
宁无舟浅眸微动。
那为首的人,恭恭敬敬地低头行礼。
宁无舟没料到这一出:“你们……”
为首的喜笑颜开道:“一礼自千岁山来!”
众人齐齐大声贺道:“愿殿下直乘长风破万里浪!”
“恭迎九殿下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