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哭包不哭

5、出行

　　陆含清第一次出去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祁疏很清楚，没有谁有勇气和他比耐心，他作为一个从国外长大的孩子，理应是一个特别洒脱，做事不拘一格，很开放活泼，耐心一般，三分钟热度的人，但是明显不是，他其实很老成，做事一板一眼，坚决有耐心，他作为一个基金代理人不能说都在卖出那他也要卖出，他要有自己的节奏，所以陆含清，是他的，绝对跑不了。
　　祁疏要带陆含清去买衣服，三年前的衣服大部分都没穿过，因为里面的衣服全身按照祁疏自己的风格来安排的，就是比较冷离，以冷色调为主，唯一的暖色调大概就是一些淡色的衬衫，而陆含清是属于那种很清雅的风格，平时就是白衬衫，卡其色裤子，偶尔打扮的会是一个学生样，有些日系，就是给人一种很安静的感觉。陆含清皮肤偏白，他在小乡村带了几年却也只是直白不黑，这些天又一直关在家里，祁疏请来了医生专门给他开了一份菜单，天天补身体，所以整体来看，气色比在四川的时候好了不知多少，就是不常带笑。
　　陆含清一言不发的跟在祁疏后面，其实他不缺衣服，完全不需要，就是不知道祁疏发的什么疯，要带他来买衣服。
　　陆含清没有心情去试那些衣服，他很早以前就知道其实皮囊这个东西太过肤浅，只不过人活一世不过短短数十年，深沉怎么样，肤浅又怎么样，无所谓，开心就好，可是，他已经不快乐很久了。十几岁的时候觉得天下都是他的，出生贫寒怎么了，没有资源怎么了，京大广播社团的总部长是他，始终站在闪耀舞台上，镇定的播报新闻的是他，当年他在广播社创立的节目，诗魂到现在还一直做，已经做了接近千期，他念过暗恋十年依旧不敢告白的故事，他念过抑郁症患者的私信，他念过那些黑夜里辗转难眠的痛苦和情爱，好像就像自己也尝过世间冷暖，他好像记得过去，也好像不记得过去，只是心灵历经沧桑，唯一不变的是炽热情怀……
　　陆含清看着正在为他挑衣服的祁疏，他偶尔挑挑拣拣，旁边有柜员一直在为他介绍，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年前，那还是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陆含清不是第一次做家教，但却是第一次遇见那样的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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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少爷是刚刚从国外回来的，用的是这边的国籍，所以汉语不是特别好，我看你的简历上说，你已经考过了雅思，所以你们英语交流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他等到七月份就开始到京大读书了了，至少让他的日常交流那些没有问题才可以，至于学费我们会按照有关机构的工资来付给你。至于为什么没有找专职教师来教是因为这是祁少爷自己安排的，他的要求就是必须是京大的学生，这样到学校之后你也可以带他熟悉一下校园，他在这里没有什么朋友，很多事情到时候还得请你帮一下忙。”那一年陆含清读大三，他已经报送了研究生，还是学习新传，他已经决定要走上这一条路，所以早早的准备了雅思托福，也办了签证，就是有朝一日想要走出国门，在自己父亲昔日的曾经奋斗过得战场上拼搏一回。
　　他是英雄的儿子，他决定接过炬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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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和祁疏是在祁家的书房里见面的，那个时候祁疏像是刚从内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那是一本英文版的《了不起的盖茨比》，说实话，陆含清在那一瞬间，看到他读的书，看到祁疏疏离的眉眼，祁疏穿了一个黑色的短袖，底下搭的是大短裤，很学生模样，第一次见，祁疏给他的印象，绝对是不错的。
　　管家领他进来，便退出去了。
　　祁疏站起来，比他高一个头，他先跟他打招呼，“hello，祁疏。”祁疏伸出手，陆含清握了握只是觉得祁疏的手好冰，不以为意的说：“陆含清。”
　　陆含清其实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挑选到，因为报酬太高，不少京大的学生都会去试一下，他没抱什么希望，而他之所以缺这一笔钱，是因为他打算去出国做一调查，他当然可以和学校提出项目，学校会给资金，但是他其实不想和那么多人一起出去，不自由。
　　后来他突然被选到了，所以什么也没准备的就去祁家了。
　　祁疏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给陆含清的感觉是那种很单纯，很喜欢叫老师，不是叫teacher。他喜欢问他各种各样的问题，包括在问到他上什么大学的时候还说，老师，我的大学和你一个诶，到时候你读研究生，我可以去找你玩吗？陆含清想了想，经管院和新传院因为都是文科的关系，所以离得不是特别远，就点了点头，说好。
　　就是听到陆含清点头，祁疏特别高兴的抱住了陆含清，那个时候陆含清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盯着远处没开花满天星不知道作何动作，脸一下变得通红，心脏久久不能平静。
　　陆含清觉得最好的学习方法不是单纯教学，而是身临其境。有一次两人出门，所以带祁疏去了当地最大的超市，听超市里的人说话，两个人在超市逛了很久，还买了很多吃的，但不幸的是两人淋了雨，祁疏就带着陆含清去服装店买衣服，祁疏当时也是这样给他挑着衣服，几件暖色，几件冷色，陆含清不好收，本来就已经拿了很高的工资了，要是还让人家买衣服这很不好意思，只是祁疏最后说，老师，这是我买给你的，你要收下，不然我就生气了。陆含清最后还是把衣服收下了，当晚已经很晚，在回学校宿舍也已经关门了，最后陆含清是在祁家住下的。
　　可是再美好也已经是过去，如今，旧梦易碎，再不堪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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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含清，去试试。”
　　陆含清看着祁疏过来，手上拿着一件白色的衬衣，领口有一点装饰，明显是给女孩子穿的。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好像十八九岁的和现在二十五六岁的祁疏重合了，陆含清的胃里一阵翻倒，他突的推开祁疏，跑去卫生间，他最后也没有吐出什么来，只是将早晨吃的面包稀稀拉拉的吐了出来。
　　祁疏表情原来就不太友善，陆含清刚出卫生间，就看到祁疏倚靠在门上，脸上的表情有点愤怒，只是撇了他一眼，就往外面走去，拿出电话。
　　“叫管家过来和店，接陆公子回去。”
　　陆含清跟在祁疏后面，想对他说一声他的胃很不舒服，可是长了张嘴，始终说不出口。一直在旁边站着的柜员真是大气不敢出一声，最后祁疏说：“把我刚刚看的衣服全部包起来，等会管家来了给他。”
　　柜员唯唯诺诺的赶快答应了，陆含清这个时候真的想冷笑一声，祁疏老干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十八九岁的时候是这样，如今却也还是这个样子，当年他强迫他穿他买的衣服，如今他又是。
　　管家进入店门的那一刻，祁疏就站起来，问了一下老爷子的事。
　　“老爷子身体愈来愈不好了，近几个月在后花园待的时间越来越长了。”当年祁老爷子本来和祁疏是一起住的，但是后面饶家老爷子去世了满了五年，老爷子也就南下去了，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是学艺术的，当时去南京的时候搬走了一堆字画，一堆古书籍，其他的倒是没带什么。
　　祁疏最后只是点点头，示意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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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含清最后是在医院见到的祁疏，买衣服那天他的胃就很不舒服，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事实上，那天管家把他送到家的时候，他的胃疼的已经站不起来了，但是车到家门口的时候，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还是只给管家留下了一个清冷的背影，然后对阿姨说今晚不用做他的饭了，他今晚想早点休息。
　　用生命在爬楼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陆含清想，然后下一秒就就跪倒在最后一层楼梯上，地下的阿姨问他怎么了，他说没事，不要紧。然后一滴汗液滴在地上，当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到床边的时候，胃里一阵恶心，陆含清快速的抽过床头柜上的纸，捂住嘴巴，一口血就从嘴巴里吐了出来，铁锈味充满整个口鼻，陆含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笑了起来，他已经两年没有胃出血了，溅出来的血滴到了祁疏给他新买的的白衬衫上，像是一朵鲜艳欲滴的玫瑰。
　　陆含清看着渗过手纸沾染在他手心里的血迹，像是他的手里开出了一朵盛放的花，总觉得有些讽刺。
　　陆含清欣赏艺术，带血的艺术。
　　一个星期过去，祁疏一言不发把他接回家，终于在关上门时的那一瞬间爆发。管家看他脸色铁青，然后赶快退下。
　　祁疏捏着陆含清的脸，威胁道：“吃饭这种事情，我可以给你灌下去，你要是不信，你试试看。”
　　陆含清很用力的甩掉祁疏的手，然后眼睛瞪过去，“好呀，我试试看。”
　　祁疏看了他许久，最后一句话没说，摔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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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连几天陆含清都没看到祁疏，只是每天还是有众多的人进行把手，陆含清实在搞不懂这么做的意义。祁疏把他的网断了，这个真的是让人十分可气，陆含清以前没有梦想，后来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一个战地记者，而他是烈士的遗腹子，于是他开始为了记者这个身份努力，他看过陆禾采访过的视频，有中东流浪的小孩，有战火硝烟，有人情冷暖，陆禾是个好记者，是因为他敢去拍，陆禾又不是一个好记者，是因为在视频剪辑放映后陆禾红了的眼圈，哽咽的声音，视频中有过陆禾的欢声笑语，他是很容易满足的一个人，有过陆禾顶着凌乱的头发，好几天没刮胡子的脸庞，就那样肆无忌惮的出现在镜头里，这些都是一些私密的视频，如果不是贵人相助，他看不到。陆含清是一步步往上爬出来的，冬日早晨念过的稿子，镜头下的自己的表情装束，为了保护嗓子，作为一个无辣不欢的人几乎很少吃刺激性的东西的千万个日日夜夜，那些努力好像一夜之间付诸东流，有一个人丝毫不在意的毁了他的人生，却从来没有说过抱歉。
　　后来他在成都那些日子就很放纵，反正也就那样了，再糟糕又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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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要我接你去公司。”陆含清是在中午起床的时候听到这个消息。
　　这几天，他几乎没有吃过早饭，每天都是睡到中午才起床，祁疏不再，没人管他，就算有人每天早晨来叫他起床，他也无所谓，被子蒙到头上继续睡觉，然后告诉他们以后不要在早晨的时候叫他，然后就再也没有人叫过他，陆含清自己觉得爽就可以，其他都不重要，他自己最重要。
　　陆含清洗了澡，吃了饭，换了衣，然后坐上车，去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