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入海》山玫

3、第 3 章

　　在家陪父亲过了个周末，万雨珊才回到学校。

　　一进宿舍，迎接她的就是黄玉大大的拥抱。黄玉是万雨珊少有的知心朋友，她性格爽朗直率，为人又很仗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万雨珊都要开朗几分。

　　“么么，我的亲亲玉儿，你好热情哦！”万雨珊带着人形挂件放下东西，拿出准备好的零食，举到黄玉面前，“特意买的，都是你爱吃的！怎么样？喜欢吗？”黄玉一把摁住她，“不要以为这些就能打发我！快说，你周五急匆匆的干嘛去了，都不陪我吃饭！”“你猜猜看~”她轻巧的一转身，就逃出了黄玉的魔掌，收拾起从家带来的东西。

　　“这么开心，不会是去约会了吧？”“哇，你好聪明，一猜就对了。”“真的假的，你谈恋爱了？什么时候的事啊？平时居然没听你说过。”“没有，还没谈，只是还在接触~”“哇~，这么开心，有没有照片诶，我倒要看看什么人能配上咱的校花！”“玉儿宝贝，你再这么夸我，我可真就信了！”“你早就该信了！反正我是没在咱学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人~”万雨珊听了这话，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回头看向黄玉时，她对着自己也笑得正灿烂，午后的阳光正好洒在她的身上，一如她在自己生命中阳光般的存在。

　　“现在让我看看照片？”黄玉歪着头问她。

　　万雨珊拿起手机走向她，“我没他的照片，咱们来翻翻他的朋友圈。”

　　卓嘉文的朋友圈内容少得可怜，一打开只有一条公司聚餐的图片。俩人将照片放大，才在人群中找到他。“哇塞，不错！这长相配得上我家珊珊！这家律所也超牛的！天哪，珊珊，可以诶，你俩看起来很配耶！”万雨珊托着下巴，手指无意识的点着桌子，“是吧？但是我总感觉怪怪的。”黄玉放下手机，看向她，“什么怪啊？”

　　万雨珊皱了皱眉，“就是，我们这算相亲，你知不知道？我总觉得相亲怪怪的。你说，我也不愁嫁吧？我爸着什么急呢？”

　　“嗯...相亲认识也不一定就非得结婚吧，可能你爸爸只是想先把条件好的介绍给你呢！”

　　“我们其实不是相亲认识的，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万雨珊将整个身子贴在桌面上，丝丝的凉意让她舒服了一点，“宿舍真的好热啊，天哪！”

　　“嗐，你先谈着嘛，不行再说。他人怎么样啊？”

　　“还不错？没小时候话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叫什么比喻啊！”
　　窗外的蝉鸣一声亮过一声，见证着少女的第一次怀春。

　　吴玥君跟了万雨珊好多天了，她为了方便跟踪，就从禁锢自己的纸人里出来了。她知道，如果被虞平知道肯定不同意，但是，没办法，夏天的阳光正毒，她如果出去晒这么一会儿，不知道得几天才能养回来，魂体状态正方便她躲在万雨珊的遮阳伞下，或者包包里，简直两全其美！

　　这天晚上，卓嘉文早早地结束了工作，要带万雨珊出去玩，其他人去参加与其他院的联谊活动。宿舍空无一人，正适合看恐怖片。黄玉窝在床上看得正起劲儿，突然听到一声开门声，“吱嘎”，吓得一个弹射从床上坐起来，“谁？”

　　“我”，万雨珊有气无力地回她，“你干嘛呢，吓成这样。”

　　“我闲着没事找了片子看，你怎么了啊？回来的这么早？”

　　“哎，别提了，一开始还挺开心地，说要带我去吃饭，可是后来饭都没吃完，他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律所有事”，说着，万雨珊无奈的撇了撇嘴，看了黄玉一眼，“咱也不懂，咱也不敢问。”

　　“然后他就走了呀？”

　　“对啊！你快下来，吃饭了没有？”她说着就将手上拎的大大小小的盒子打开。

　　“这什么啊？你打包了？”黄玉说着便从上铺下来。

　　“对啊，那家餐厅那个点全都是成双成对的来吃饭的，就我一个人孤零零的，菜都点了，又不能浪费。都是新的，我让他们给我打包了！其他人呢？还没回来啊？”说话间各种菜色就已经铺在桌面了。

　　“没，她们不是去参加什么联谊去了嘛，还早着呢！”

　　“行吧，那咱俩吃，我都没吃饱！”万雨珊向黄玉抱怨着。

　　黄玉在卫生间洗筷子，回她：“他这么忙啊？连一顿饭的空都没有？”

　　“可能吧？和我爸一起吃饭那次他都迟到了好久！”

　　黄玉甩甩筷子走出来，递给万雨珊一双，“啧啧，还挺忙。”

　　俩人又挑了部经典的喜剧，开始就着下饭。

　　吃饭时万雨珊就心不在焉，频频地看手机，可是等到她饭吃完了，舍友也都回来了，卓嘉文也没给他发过一条短信。

　　等到她迷迷糊糊有点睡意的时候，手握的手机里突然传来了“嗡”的一声，是卓嘉文。

　　「珊珊，不好意思，今天是我不好，改天再请你吃饭。」

　　万雨珊立马将手机调回静音，回复他：没事~嘉文哥，你工作忙嘛！没关系的

　　「还没睡吗？快睡吧，这么晚了」

　　接着发过来一笔一千元的转账。

　　万雨珊挑挑眉，回他：你干嘛给我转钱啊，你也快睡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就当做是我的赔罪了，快收下吧。我也马上要睡了，晚安！」

　　她撇撇嘴，嘟哝道：“这么客气。”手上却回他：哎呀，钱我就不要啦！回头你再请我吃一顿就好啦。还加了个乖巧的表情包。

　　「好吧，下次再请你吃饭，我绝对不会再放你鸽子了。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

　　万雨珊回了一句，好的！又挑挑拣拣发了一个表情包，我们都是早八人.jpg

　　「哈哈，晚安，早八人珊珊」

　　她又挑拣了半天表情包，最终还是决定打字回复：晚安~

　　之后卓嘉文就没再回复了，而得到卓嘉文道歉的万雨珊，也终于心满意足的睡熟过去了。

　　后面的几天，吴玥君就一直躲在万雨珊的包里，万雨珊除了上课学习外，就是和黄玉讨论感情，自己的还有别人的，要不就是和卓嘉文聊天。她俩又像往常一样说些闲话，无非是网上谁谁谁的八卦，要么就是卓嘉文怎么这么捉摸不透。

　　她真是一秒都听不下去。她真是搞不懂人为什么会需要爱情，就像她父母为了爱情在一起，也因为没了爱情整天吵来吵去，跟对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爱情有这么重要吗？

　　万雨珊的包在行动间上下颠簸，她也随着上下翻腾，她想起了那个同样翻腾的，她死亡的那个夜晚。

　　和现在几乎一模一样的吴玥君，头上梳着奶奶扎的还没来的及拆的羊角辫，奶奶特别喜欢给她打扮，哪怕她一整天都只能待在家里，奶奶还是乐此不疲。
　　她穿着睡衣，正在镜子前练习一会儿去见父母的说辞。她知道爸妈不喜欢和她一起睡，甚至爸妈都不睡在一起。但是今天他们都回来了，她只想和他们一起说说话。告诉爸爸妈妈她现在觉得身体好多了，她觉得自己可以出去玩了，她不想总是在家待着。
　　她提前准备好，一会儿面对爸妈的时候就可以流畅的讲出来，好让自己显得机灵活泼能说会道，妈妈最喜欢活泼的人。不过，他们不同意也可以，她有将近一个月没和爸妈说过话了，他们能聊会儿天她也挺开心的。

　　她悄悄地走到父母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咔哒”一声打开了房门。她正想走进去时，就听见“哗啦”一声，卧室里传来瓷瓶摔碎的声音。她有点害怕，站在那一动不敢动。

　　摔碎的花瓶让安怡逐渐失控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你累？我就不累了吗？”她扣出一小块眼霜，熟练的在眼圈轻柔打圈。

　　刚才突然的响声也将吴明达吓了一跳，讲他滋生出的负面情绪全都收了起来。“算了，现在说这些没意思，明天我就把离婚协议书给你送过去。”

　　安怡看着镜子里自己眼角的细纹，在瞥向镜子里的吴明达，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好似一点变化都没有，时光还让他更显儒雅，“我有时候就在想，你真的爱过我吗？”

　　吴明达极不耐烦地回道：“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反正你早就不喜欢我了！”

　　“也是，你吴明达早在外面养了不知道多少的莺莺燕燕了，现在哪儿还想和我一个黄脸婆谈爱字！”安怡手上动作不停，语气轻巧地回怼他。

　　听了这话，吴明达从床上弹坐起来，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怡，向前急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你以为你跟那个姓宋的是什么关系都没人知道吗？人在做，天在看呢！安怡！”

　　安怡一听这话，摔下手里的东西转身看向吴明达：“人在做天在看又怎么样？我安怡从没对不起过谁！咱俩之间明明是你不对在先，你少在这指手画脚的！要不是为了你闺女，我早跟你离了我跟你说！你以为在你这这个家我过的有多舒服是吗！你睁开眼好好看看，当初为了你，我可是背井离乡啊，我研究生没读完不说，我爸也不要我了，这房子有块砖头是我安怡白得的吗？我可没白吃你一分！”

　　“你这话说的可太过分了啊，你那研究生是为了我退的学吗？还不是因为玥玥身体不好？我不也因为这才回国的吗？玥玥难道就是我一个人的女儿吗？这么些年，我妈一边要照顾玥玥，一边可没少照顾你吧！”

　　“我的天哪吴明达你还好意思提你妈呢？她可没少说我没生个儿子给你们老吴家丢人了！成天让我这个不能吃，又是得吃那个，我给你们老吴家吃了多少偏方啊？那生不出儿子能怨我吗！你吴明达不行我吃再多有什么用，我还就跟你说，我就是能生我也不给你生！”

　　“你不给我生，你去给那个宋昌文生去吧！我跟你说，你出轨我都不在乎了，这么多年我够可以的了，在美国的时候，玥玥身体不好，我是白天晚上的干，回了国，我也是白天上课晚上熬夜，这么多年我没睡过一个安稳觉！真是，咱俩早就该离了！”

　　“该离！该离，我看咱俩在一起就是个错误，吴玥君的出生就是个惩罚！我真是早该看清楚这一点，也用不着十几年都没跟我爸说过话！”

　　俩人的声音逐渐一个高过一个，吵架的动静越来越大，卧室离能摔的东西都被摔了一遍。

　　吴玥君也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满脑子都只有“吴玥君就是个惩罚”这几个字。

　　她跌跌撞撞的向外跑去，一路上不知撞到了多少个人，她也不知道她要去哪，只想跑，跑到天边，跑到一个人也没有的地方。

　　然后，她找到了。

　　她在奔跑的路上失足掉进了河里，她变成了鬼魂，来到了地府，一个人也没有。

　　吴玥君在万雨珊的背包里上下颠倒，就像那天她在河里漂了很久一样。

　　“嗡嗡嗡”，一阵手机震动的声音将她从浮浮沉沉的水里唤醒，她拿出虞平贷款给她买的同款地府出版手机，联系人也只有虞平一个，短信上写着，师妹，你那边有情况吗？

　　吴玥君只好将化成球的魂体幻化出两只手，艰难的回复虞平的消息：没。虽然虞平教过她可以不用手打短信，但她还是习惯了打字。

　　很快，虞平又回她，我在万雨珊学校门口，我去接你，出来玩儿会？

　　吴玥君告诉虞平自己在万雨珊包里，她马上要到宿舍后，不到一分钟就有一个高马尾戴墨镜，身材高挑性.感的女生和万雨珊相撞，“不好意思”，再一个侧身，虞平一招手就将吴玥君拽了出来。

　　虞平在手上罩了件外套手玩着吴玥君的魂体，时而将她在手里打转，时而将她在手里捏来搓去。

　　等到了车上，才将吴玥君放出来。

　　她白了虞平一眼，“你不是没法力吗？还把我缩成球。”虽然轻飘飘的魂体不管被人捏扁搓圆成什么形状她都没什么感觉，但是这种任人把玩的感觉着实不爽。

　　“没办法，你太弱了，我甚至都没用法力。”虞平耸耸肩，又接着说道：“别不开心了，不管什么事都过去了！看看我这车，怎么样！”

　　“还挺酷的，跟你现在的造型很搭。”

　　虞平甩了甩头发，“特意做的造型！”

　　吴玥君绕着车，转了一圈那，最后选择在后座上躺下，将自己平铺成一片，缩了好几天，她可要放松放松，“这是你买的吗？”

　　“我们这工作性质我买车我才疯了，租的，这卓家文跑的地儿太多了，不租辆车我的工作很难开展啊！”

　　虞平租了辆越野车，不为什么，就因为在租车行一眼就喜欢上了。

　　她看了吴玥君一眼，魂体飘忽不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心绪不宁，也许她自己都没发现。

　　她启动车，“今天放个假，不盯着他俩了，咱们出去玩一圈！”

　　吴玥君无可厚非的点点头，她在哪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