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舟入海》山玫

4、第 4 章

　　虞平带着吴玥君来到了一间酒吧。

　　这间酒吧比普通的酒吧多了一些...诡异。

　　墙上缠满了肥大的爬藤植物，光是藤蔓都足有成年男子的小臂那般粗，将整个墙面遮盖成了绿色，只有窄窄的一扇木门，藏在绿色的藤蔓里。

　　店门口的招牌似乎是悬挂在空中的，没有名字，只有酒吧两个字。

　　等走进了才发现，这些藤蔓都在贴着墙移动，底下细细小小的蔓条在飞快的掠动，面上粗壮的蔓条在缓慢的爬动。

　　而那招牌也根本不是悬空的，是被一群小小的、密密麻麻的蜂鸟带着飞起来的。

　　虞平看了一眼惊呆的吴玥君，只喊了一声，“走啦，里边才好玩呢！”

　　待两个人全都下车后，就从藤蔓里伸出一只巨大的蔓条触手包裹着车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玥君完全傻眼了，虽然知道这世界有鬼神，但也是第一次见如此非人类的画面。

　　跟着虞平走到门口，只听上头的蜂鸟齐喊着：“二姐好！”

　　虞平点点头，将一点星光大的福源扔向它们，“两位”。

　　在虞平抬手的时候，就有几十只蜂鸟煽动翅膀蓄势待发，当那粒福源抛向天空时，就瞬间被蜂鸟淹没了。

　　那群鸟冲过来的时候距离吴玥君只有不到三十公分。

　　群鸟像是一柄锐利的剑，裹着杀气直面而来，在她心惊胆战之际，又仰面而去。

　　吴玥君赶忙小跑跟上虞平。门像是感应的，不等人去推，它就自己开了。吴玥君后脚刚跟进去，门就“砰”的一下关上了，像是生怕有人跟在后面一样。

　　一进去，不同于狭窄小门，内里十分的开阔高挑。入目满是参天大树，郁郁葱葱的样子，不像是酒吧，倒像是在国家公园。

　　抬头一眼望不到尽头，周边只有她们二人，却能听见嘈杂的喧嚣声。“吼”的一声虎叫，吴玥君感觉像是有老虎在脑子里叫一样，鸡皮疙瘩迅速窜上头皮。她不由自主的向虞平那儿走了两步。

　　一只纤细的藤蔓手从天而降，谦谨的接过虞平手里的杂物。

　　再向里走了一段，一切豁然开朗。

　　是类似酒吧的造型，中间有个十数丈深的大坑，坑内多是化了原型的妖怪在泥里打滚追逐打闹。

　　坑顶有个巨大的藤蔓花洒，向其中喷洒着会散出星星点点光芒的液体。

　　“这是什么？”，吴玥君指指那个巨大的花洒，拢住手问向虞平，与人间酒吧相似的是，这里说话也要用吼的。

　　“是杜康酒！”，虞平也要用吼的，她又看了一眼那个花洒，继续解释道：“飘着的是仙气！”

　　坑边包围着的也是巨大的卡座，每一个座位都有两个吴玥君高。卡座上也坐着各种各样的妖怪。

　　像是为了打扑克化出两只人手的蜘蛛，为了方便将自己倒挂在树上只化出一条尾巴的光屁股猴子。

　　又或是将自己尾巴摔在地上啪啪响的，盘起来也有两人高的白色蟒蛇，它身上还缠着一条绿色的竹叶青。

　　吴玥君觉得，自己能挺到现在还活生生的原因肯定是因为她现在没法晕！

　　她每路过一个妖怪，那妖都会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她，她伸手去拽走在前面的虞平：“师姐，师姐！他们怎么都在看我啊？”

　　虞平穿梭在卡座中，对眼前的景象早已经习以为常，完全忘了吴玥君没见过这场面，回头才发现她惊恐的表情和煞白的小脸，安慰道：“没事，没事，他们轻易见不到鬼罢了！”

　　“他们能看见我啊？”吴玥君的声音都在打颤了。

　　“当然可以了！”说着虞平就开始带着她狂奔，她觉得自己都要飞起来了，低头一看，果然，脚已经不沾地了。

　　吴玥君开始觉得麻木了，她觉得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能吓住她的了，就连一直耿耿于怀的，对父母的质疑，对自己出生的疑问都好像抛在了脑后。

　　这个时候她才觉得自己多么的渺小，自己遇到的事情多么的常规。不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地里的小白菜嘛！又有什么呢？我们总归都是要再投胎的！

　　一瞬间，吴玥君觉得自己的境界也升华了，眼界也开阔了，连心胸都不狭窄了呢！

　　虞平在吧台前连喊了吴玥君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无奈一巴掌拍在她背上，“醒醒，喝什么！”

　　“啊？”，她整个人都还是飘得，“什么喝什么？”

　　柜面里的红绸听了这话捂着嘴就呵呵的笑：“这小鬼倒是与众不同～，想喝什么随便点，姐姐请客！”说着就要用指甲去挑吴玥君的下巴。

　　虞平一把拍掉对方的手，“姐姐什么姐姐，你是男是女都还不知道呢就在这姐姐，你多大岁数你不知道啊！就在那乱认亲戚！人家还小呢！”

　　红绸白了虞平一眼，软塌塌的身子又重新靠着柜台，将擦过的杯子再擦一遍，“看她是个老实小鬼我才给她免单的，你以为谁都有这福气吗？你还不稀得要了？我又不能吃了她，看你着急的，至于吗？”

　　虞平向柜台前又靠了靠，陪笑道：“哎呦，你看你还当真了，这不是开玩笑吗，这是孟婆的人，你是想吃也不能碰啊！对不对？”

　　那人这才肯抬眉看她一眼，“不管她了，你喝什么呀？”

　　“竹叶青！先来坛竹叶青”，虞平迫不及待的抬起手，指着红绸身后的酒坛子。

　　红绸轻笑一声，拿出一坛酒扔在桌面上，“柳叶在这你还敢点这个？”

　　虞平急忙小心护住酒坛子，“你敢卖我有什么不敢点的？”，拍开酒坛上的封泥，一股独特的清香扑面而来，“真香啊，我就想着这两口呢！”

　　吴玥君忽的闻见这股清新香醇的味道，才彻底醒了，“这什么啊？好香啊！能给我倒点吗？”

　　虞平拿起杯子一饮而尽，砸么了下嘴，才意识到吴玥君正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看，用手护住酒坛子，“哎，你可不能喝，未成年禁止饮酒哈，乖！红绸啊，给我师妹来杯...嗯...来杯果汁吧！”

　　“小鬼，你想喝什么啊？橙子，西瓜，菠萝，想尝点新鲜的我们这也有～”红绸笑盈盈的看着吴玥君，在她看过来的时候还眨了一下眼。

　　吴玥君第二次面对红绸倒没有那么慌乱了，第一次打招呼的时候，红绸在她眼里就像一个巨型灯泡一样，耀眼，性感，她冲自己笑一笑，她都有种冲她俯首帖耳的冲动。

　　吴玥君扯开嘴，笑了笑，“橙汁，谢谢。”一说话，才发觉自己的嗓音沙哑的不像话，她又不得不在对方的调笑下清了清嗓子。

　　等到对方去拿饮料时，虞平才对她说：“没事，她就爱逗人玩，你胆子大点她就觉得你没意思了”，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你之后胆子也大点，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哪还好意思带你出门啊！”

　　吴玥君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她是在地府待了许久，但都是在犄角旮旯躲着，她真的什么也没见过呀！

　　但转念一想，自己确实挺丢人的，便什么也没说，只低低的“嗯”了一声。

　　又问道：“她说的新鲜的是什么啊？”

　　虞平和拿着饮料回来的红绸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她去找空着的卡座，听到她这么问，顺嘴说道：“无非是什么榨了汁的动物尸体。”

　　吴玥君听了这话，差点没吐出来，“尸体？”

　　俩人找了一个偏僻一点的地方坐下，虞平耸耸肩，“没办法就有...也算是人吧，就有人好这一口呢！酒吧开门做生意嘛！”，又催她：“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怎么还不喝啊，尝尝！”

　　吴玥君看了她一眼，虞平满脸“这超好喝”的样子，她小心翼翼咬住吸管，轻轻的吸了一口。

　　独属于新鲜橙子的清新香味一瞬间炸满口腔。

　　她整个眼睛都亮了！自从死后，她就一直没了味觉，这还是她十几年来第一次尝到味道！她喜滋滋的抱着果汁不撒手，靠子靠背上，一副有果汁万事足的模样。

　　“没骗你吧！她家饮料里还会加了一点点仙气，很舒服的！我再给你点点吃的。”

　　虞平又招来服务员，酒保是红绸鱼，服务员只有一个，是只红眼睛，耷拉耳朵的兔子精。

　　“麻烦给我们上一份果盘！”

　　果盘很快就送来了，不过不是被兔子精送来的，是藤蔓触手送过来的。

　　藤蔓吸着盘子从上空降落，虞平正探身去接的时候，余光里忽然闪过一抹紫色。

　　她急忙接过果盘，朝吴玥君推了推，对她说：“你吃着喝着啊，别乱跑，在这没人伤害你，但是乱跑就不一定了，我看见一个熟人，我过去打个招呼！”说完就不见了人影。

　　她寻着那抹紫色身影找过去，却没看到熟悉的人，正想回去，却听见后边有人喊她，“虞平？”

　　她惊喜回头，见果然是自己多年未见的好友，罗芷。

　　她急忙跑过去，“你怎么来这了？你不是忙着悟道吗？”

　　罗芷将桌上的茶给虞平倒了一杯，不紧不慢的说道：“没想到真是你！我有点事儿，正好经过这儿，过来歇歇脚。你呢？不是带孩子呢吗？我刚才都没敢认，你带着小孩来这儿了啊？”

　　虞平将手心里的茶转了一圈又一圈，“是啊，带孩子呢，这不是她总是不高兴，带她出来玩玩。”

　　罗芷轻啜了一口茶，摇头笑道：“你也会看孩子了，稀奇！”

　　“这有什么难的，死不了不就成了！”

　　俩人又闲聊了两句，罗芷跟她说：“哎，陆小全也在申城，你见他了吗？”

　　“我师兄？他怎么来了，他不在昆仑山守着，怎么有空来这啊？”

　　“就是说呢，啧啧，小全现在真是意气风发啊，他是不是有什么法宝傍身啊？那状态，活像吃了十只童男童女。”

　　“别开玩笑了！可能是师父交给他什么任务吧，给了点法器？下次我见了问问他！”

　　这时，突然听见旁边一阵嘈杂。两个人好奇的探出头去，只见众妖涌做一团，在门口挤来挤去，什么也看不见。

　　罗芷抬头问旁边的柳叶，“柳叶什么情况啊？”

　　白色巨蟒高高的挺直身体，柳叶缠绕在巨蟒身上，“嘶嘶”的吐着蛇信，看清发生了什么之后，操控着身下巨蟒伏下身子，口吐人语，“没什么，一个小道士。”

　　“道士？怎么会有人类来这啊？”罗芷偷偷戳了虞平一下，嬉笑道：“你本家。”

　　虞平又朝罗芷挤了挤，两个人恨不得挤成一个人，“我本家不是你本家啊？”两个人立刻笑做了一团。

　　柳叶眨眼间就化作了一位穿着卫衣卫裤的少年郎，他点点酒杯，一旁的白色巨蟒便化身成了一位穿着白色西服的挽发男子给他倒酒，他接着说道：“道士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天庭多的是道士，只是这小道长嘛，少了一魂一魄。”

　　“少了一魂一魄，这不是个小傻子吗？怎么敢被放出来的？”虞平在旁边接话道。

　　“这估计是王家的那个小儿子。”旁边的白桦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又顺势燃起一根烟。

　　“哪个王家啊？不会是全真道的那个王家吧？他们不是提倡出家的嘛！”

　　白桦抖了抖烟灰，“这都新世纪了，奶奶，人家早没这一说了行吗！”

　　“我知道了，乖孙子！”虞平笑眯眯的应下，反到给白桦臊得不行，罗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锤着虞平说：“你怎么还这么损啊！”，又转头对柳叶说：“你这小徒弟没点眼力见儿啊！真奶奶面前也敢耍威风！”

　　柳叶听了这话连忙将白桦支出去：“行了行了，你替我先把车开出来，咱也该回去了！”

　　等白桦走了，他又转头跟两位姑奶奶说：“哎呦，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找个徒弟有多难，我就这一个，你们能不能看着我的面子对他好点！”

　　“找个徒弟给你开车给你倒酒是不是？那你直接找个保姆好了！”虞平捻起盘子里的一只小虫子，丢进嘴里，嚼了嚼就吐出来了，“噫，你们怎么还吃这啊？好吃吗？”

　　“你们不听我走了啊！”

　　两个人见柳叶真的生气了，立马乖了起来，给他倒了杯酒，“听听听，能不听吗？来，你边喝边讲，不过咱速战速决啊，我那边还有个小孩在等我呢！”

　　罗芷附和道：“一个刚来的小鬼，可能有点怕生，咱们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