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生活在别处》梦佳期

40、第三十九章

　　“我对于介入别人的恋情，没有丝毫兴趣。”
　　这句话，舒瑾反复琢磨了两天，才算是品味出来，为什么她当时会下意识的觉得这句话有些怪异——
　　如果换成“无所谓”说话的口吻，它的等义代换就是，“敢情你以为谁肯帮你一把，都是因为心里对你存有旖念啊！”

　　说实话，此话中隐藏着的讽刺意味，多少还是让舒瑾有些介怀的。不过，也多亏了这种介怀，她才能够偶尔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即将面对洛老爷子的紧张情绪中转移开来。

　　六月末，舒瑾在烦躁湿热的午后，完成了这学期最后一门期末考试。之后，径直坐车去了洛家。
　　不用刻意去求证，就算这些年都和过去的记忆细节隔绝，对于洛家的地址，却仍旧如烙印般清晰深刻在脑海里。

　　洛家所在的城郊别墅区，是没有公车停靠的。就算打车，也必须在别墅区的入口处下车，之后靠着11路，走上二十分钟左右的路程，才能到达洛家的大门口。

　　从校门口出来，舒瑾先是上了一辆公车，之后才改乘计程车。中间耗费了一些时间，但省下了两顿饭钱。
　　其实，她很清楚，没必要在这些生活小细节上这么抠的，反正终归于事无补。可偏偏就是这些小细节，让她觉得舒家破产搬回S市的这半年是两世人生中活得最充实的一段时间。
　　每一项细碎的花费都开始值得去注意，需要考虑的事情多了起来，多余的思绪再也不用总是围绕着苏彦的态度打转。明明很多事情，生活却变得简单起来。

　　对于这样贴近生活的小市民style，舒瑾还是有些喜欢的。除了拥挤的公车上浑浊的空气，和让她时刻警惕提防的咸猪手。

　　天气热了，公交车费也涨价了。如果能够顺利进入洛氏，或许她可以考虑买一辆单车。
　　挤过人墙，跳出车门时，舒瑾这样想道。继而往前走了一段路，上了天桥，到对面的路边打车。

　　这样一路折腾，到达洛家门口时，正是夕阳无限好。别墅区里的道路上除了进出的私家车以外，也陆续有了出来散步的居民。
　　礼貌性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舒瑾在周围有意无意投来的眼神中，按响了洛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是一位头发灰白的老伯，年近六旬，穿着一件烫得平整的白色短袖衬衫。隔着铁门，他上下打量了舒瑾一番，之后推着鼻梁上的老花眼镜问她：“小姑娘，你找谁？”
　　这是来自福建的杨伯，听说老家是在闽侯一个叫杨厝的地方。前世，张影曾经和他聊过几句。老人家寂寞，闲时总爱逮个人聊上几句。可他究竟为什么不回老家，她是不知道原因的。只记得曾经礼貌性问过他：“您准备什么时候退休回去啊？”
　　本来还在兴头上的老人家，立刻僵硬了神色，摆了摆手不再说话。

　　洛家请的佣人不多，平时住在洛家的就只有杨伯，和两位收拾家务的阿姨。杨伯负责打理花草和看门，工作还算清闲。
　　那时的张影表面上冷漠难以亲近，实际上有些自卑不习惯与人亲近，所以基本上没和他们说过什么话。

　　“您好，我是来找洛董事长的。请问他老人家在家吗？”微偏着脑袋，舒瑾嗲着声音尽量向自己的生理年龄靠拢。

　　这次，老人家改为用两根手指捏着镜框，再度上下打量了舒瑾一次。然后表情严肃的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
　　舒瑾乖巧的点头，心里暗自提醒自己，第一印象很重要，哪怕现在面对的并不是舒老爷子。
　　须臾，杨伯又回到舒瑾面前，仍旧隔着铁门，对舒瑾招了招手：“小姑娘你过来，看见那个摄像头了吗？”
　　舒瑾依言抬头，向安装着摄像头的地方短暂的凝视一眼。

　　杨伯对着手机说了一声“是”之后，就为她开了门，一路引着她到洛老爷子的书房。
　　途中成功欣赏到小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徐定磊脸上那吞苍蝇似的精彩表情。两人眼神间一个交错，舒瑾微笑着点头，一言不发的给他留下了无限的遐想空间。
　　反正她的盘算，由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算此时遇见的是洛阳，又如何呢？

　　上一世，张影虽然频繁出入洛家，但是到洛老爷子书房的次数，一只手数来绰绰有余。

　　记得那年夏末，张影刚在S市安顿下来，就被洛阳拉着来家访。那时洛阳牵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在她身前为她打开了书房的门。
　　那时，她愚蠢的以为洛阳会一直站在她的身前，为她阻挡一切。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恍然，其实他留给她的都只是背影，而所谓的一切，也包括幸福。

　　杨伯为她打开了书房的门，却没有引她进去，只是径自转身离开。
　　柔软的地毯，和空气中淡淡的香樟味，一切仍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右手边的书桌后面，洛老爷子坐在椅子上上身前倾，手肘拄着桌面，表情严肃认真的盯着入书房入口左手边大荧幕上一张青花瓷瓶的照片。

　　和记忆中的初次见面不同。
　　那时跟在洛阳身后走进书房，洛老爷子的视线就直接毫无预兆的直直撞入张影眼中，让她一时间紧张得几乎忘记了呼吸的本能。

　　“难得有女客找我，还是个小姑娘。”洛老爷子收回视线，满怀笑意地说了这么一句。
　　舒瑾笑笑，算是回应。随即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便也不浪费时间，干脆单刀直入：“您好，我叫舒瑾，是洛氏的债务人之一。”

　　洛老爷子并没有急着回应舒瑾，反而似乎在思考她的话一般，从桌案上端起茶杯，抿一口后复又放下：“不要说得这么官方嘛，听起来好像我们洛氏被别人欠了一大笔烂帐似的。”

　　舒瑾用牙齿轻咬着脸颊内壁，感觉有些紧张。
　　在她的印象中，洛老爷子的脾气可说是喜怒无常。喜的时候，他就言辞轻挑，逗着别人玩。而从他这里得到的结果，却不一定理想。怒的时候，他就言词简短，杀伐果断。而从他这里得到的结果，往往都不会理想。
　　当然，洛老爷子也有正常的时候。可惜这种时机可遇不可求。舒瑾今天出门的时候没有看黄历，所以没遇上。不过，此时洛老爷子的“喜”，总归是好过“怒”的。

　　要不失礼貌的应付洛老爷子，同时控制话题走向，比舒瑾所预期的困难许多。
　　或许就像楚维渊说的，“苏彦只有一个，而颜懿也只有一个。”就算洛阳是真的喜欢她，他的功利心总是挡在那里。而洛老爷子，也不会像颜懿那般，纵容苏彦一样纵容洛阳。
　　所以，他会问她：“一个口头上的创意，就要从我这里抵还三百万的债务？而我，既要出钱又要出力。舒小姐，到底你太天真，还是我老头子养了几天花鸟和当今社会脱轨了？”
　　“如果您同意，让我进入贵公司，我自然也希望可以亲手把这个想法付诸现实。”

　　“进入公司？舒小姐，你知道每年有多少应届毕业生挤破头想要进入我洛氏企业吗？而且，我完全没有看出，你的提议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身为债权人，直接坐在家里等着数钱不是更好，我为什么还要费神来掺和这些事，为你提供还债途径呢？”
　　舒瑾微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喝水掩饰。可是眼前桌案上的空旷景象却是让她再度皱了眉。

　　看见舒瑾的小动作，洛老爷子的态度转变得极快。前一刻还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此时却笑得十分善意慈祥：“真是招待不周。舒小姐要喝些什么？”
　　扫视一眼洛老爷子面前的茶杯，舒瑾开口道：“水就好了，谢谢。”
　　“登门是客，舒小姐不必太过拘谨。”
　　舒瑾微笑着轻轻点头，想要尽快转回话题。

　　“我以为，身为债权人，自然是希望债务人能够尽快还清债款的。而且，以我所预见的，我的提议更将为洛氏在饮品市场中争得一个稳固的地位。”
　　“预见？恕我直言，你的预见我并没有见到。你口口声声说你的想法能够获得成功，可是你并没有给我任何实质性的东西。而且，你目前才大一吧，让你进入公司，你既没有学历也没有工作经验，一切都要手把手教起。以目前的衡量来看，我还是比较吃亏的。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呢？”
　　“就凭你不希望我长久的存在于洛阳的世界里。”舒瑾脱口而出，却随即懊恼的咬了咬下唇。
　　洛老爷子轻笑着没有接话。

　　舒瑾沉默了一阵，主动转开话题：“让我进入洛氏企业，不用支付我任何的工资。今后，我的任何创意，只要能够为洛氏带来盈利，其中百分之二十作为我对贵公司的债务偿还。这是我最后的让步。”
　　“百分之十。”
　　舒瑾坚定的摇头，表示不能同意。
　　“这是你在求我。”
　　舒瑾咬着下唇，有些犹豫。百分之十，这就意味着，想要还清债务，她就要以自己的力量为洛氏取得高达三千万的盈利。这，可能吗？她以为，一千万已经是极限，剩下的一百万她再从其他渠道想办法。但如果是百分之十，就意味着，她的其他渠道要为她带来两百万。

　　“小丫头，有时候自作聪明并不好，要懂得藏拙。”
　　“什么意思？”
　　洛老爷子微笑着，将面前的茶杯推向一边：“其实你有更好的办法，可以从我这里拿到三百万——和洛阳纠缠不清，我总会有看不下去的时候。”
　　收敛起好奇的表情，舒瑾微微摇头：“那是要等到走投无路时，用的手段。”
　　“我以为，你会不齿于这种行径。”
　　“我是暴发户的女儿，品德并不高尚。”

　　双手轻按桌子的边沿，洛老爷子起身向门口走去。开门的瞬间，他回头看着已经从座位上起身的舒瑾：“今天的谈话就到这里，你明天到洛氏报道吧。”
　　先观察适用么？舒瑾略作考虑，便点头答应。

　　“天色不早了，要不要留下吃个便饭？”从书房里出来时，洛老爷子客套的问道。
　　“不用了，家人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舒瑾笑容真诚，虽然过程有欠满意，但结果并不算坏。
　　“嗯。”洛老爷子点着头，状似不经意的看一眼客厅里斜靠着沙发椅背站着的洛阳，把视线转向另一边：“定磊，你送舒瑾回去吧。”

　　这算是警告么？
　　警告洛阳，他的所谓爱情没有自主权？还是警告舒瑾，她的背景已经被掌握得一清二楚，不要妄图做一些多余的事情？

　　花园里迎面遇上刚刚回家的洛倾城，二人微笑点头。舒瑾条件发射的试图捕捉她表情中任何的异样情绪，无果。
　　忽然，想起了楚维渊对她的另一个告诫——“小心洛倾城。”

　　舒瑾仰着头在擦黑的夜空中寻找初现的月影：要防备的，又岂止是洛倾城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