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五.如果思念有声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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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那些消失了声音的爱恋，我想我是笑着的，我只要知道自己爱过你，足够了。 ——戚绮眉
日子继续过，丝毫没有被那个突然出现的苏举案所扰乱。可我的思绪却被打乱了。
他像是丢掉了工作一样，一直固执地出现在我面前。
这几天早上进办公大厦，他在门口；中午去楼下餐厅吃饭，他在门口；晚上下班，他在门口。我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踱过，他也不吭声。
最后是我沉不住气了，打了个电话给Coy，让他来找我。
Coy很快就来了，好奇地东摸西摸。我站在窗前向下看。
苏举案站在街的对面，背靠着墙，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在观察搬家的蚂蚁，偶尔屈起腿再伸直。除此之外就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我沉默地整理好文件，换上高跟鞋，揽着Coy优雅地乘电梯，出大门。
苏举案算好了时间，已经站在大门口，安静地注视着里面。看见我和Coy一起出来，还说说笑笑地。表情变得有些怪，有些不相信，有些伤心，有些慌张。但只有一瞬间又变回了原来温柔的表情。
我只是注意到了这个瞬间，我就知道，他变了。
一个和原来一样的纯真善良的人不会那么熟练的转换眼神，转换表情。
我原本以为他也许是真的还在意我，可现在不会动摇了。
我带着Coy不回头地走向前方。
认识苏举案的时候我１５岁。
我很矮，很苍白，很平凡。除了能从齐家大门乘着高档轿车出来外，没有其他让人惊叹的地方。何况旁边有一个粉粉嫩嫩的齐眉。所有人都会抚摸着齐眉的头，笑着说：“小眉，又变漂亮了啊！”转向我以后，点点头夸我学习好，然后不会再看向我。我本来就不喜欢这种虚伪的夸奖，所以在一旁看齐眉游刃有余地对待客人，不怎么说话。导致后来离开齐家也不会有人奇怪，在他们眼里，我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
我喜欢苏举案。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可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他们把理由归结成苏举案很温柔，长得很清秀之类的，我承认有一部分原因在里面，可最初只是因为他注意到了我。
——只是因为我和齐眉一起走过去的时候，他没有一直看着齐眉。
他转过来，阳光照在他干净的脸上，他的眼睫毛轻柔地在眼睑上翘着，投下一片阴影。他欢快地喊着我，用他清亮的声音：“你好，戚绮眉，久仰大名。”
我就那么没出息地陷进去了。
知道他的名字是在初三期中考试。我站在布告栏前看名字，不出所料地又在第一榜的第一个发现了自己的名字。这时旁边传来那个无数次回响在耳边的声音，一如从前那般清澈，带些惋惜地说：“啊，戚绮眉，你看，我又在你下面。”他修长的食指指在我下面的那个名字。
苏举案。原来他叫苏举案。我不禁笑了。
多有缘啊。上面是绮眉，下面是举案。
那时懵懂的我这样想，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总监。”Sue的声音唤回了我的回忆，我赶紧坐正，把耳边一缕头发拂向耳后。
“唔？”
“……是这样的，总经理请您看一下您的照片。”她愣了愣，随即递上来一本看上去很精美的杂志。
……这个无聊的老男人。
我接过来，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不论怎么说，苏举案的技术还是不错的。封面上的我妆容精致，笑容张扬，有种类似盛开的芍药的明丽。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也是可以这么好看的。
尽管这种韵味是在无数苦难之后形成的。
我苦笑了一下，随手把杂志放在了一边，开始工作。
下班走出大厦，我以为不会再出现的他，却还在门口等着。
我的心很软。
我恨很多人，但我要不停地回想我受过的苦，才能维持这种很累的情绪。对着齐眉是这样，对着芸姨是这样，对着齐敛是这样……现在，对着苏举案也是这样。不，我甚至不会恨他。
可他以这种痴情的姿态一直出现我面前，哪怕我知道那是伪装的，也忍不下心再找Coy演一次给他看。
我静静地走到他面前。
时光使他变得世故圆滑，可没有改变他美好的眉眼，他凝视着我，眼里有种悲伤。
“……苏举案，你一定要这样么。”我说。
忽然想到那个很经典的笑话，女孩对着男孩说“你到底喜欢我什么，我改”。我一直觉得那句话太伤人，可现在我终于明白了她的无奈。
遗憾的是，我始终讲不出那样的话。
“是。小绮，我要你原谅我。”他的目光像要在我脸上烧出一个洞。
“我没有怪过你。你非要听的话，那么，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一字一顿，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
他眼睛里的火苗像是一下子熄灭了。我叹了口气，心又软了。
“走吧，我肚子饿了。”我转身向前走。
这是一个多年没有改掉的坏习惯。一觉得无法面对某人，就情不自禁地请他（她）吃东西，好像填饱了肚子就不用思考了一样。
坐在有名的浪漫西餐厅里，我甚至有种去撞墙的冲动，怎么会带他来这里。
他的表情却轻松了起来，嘴角隐隐有些上翘的趋势。我用菜单挡住脸，低声而熟练地点着牛排。这里是Coy最喜欢的一家，我们常来。
害我一不留神就带苏举案来了，回去一定要骂Coy一顿。我暗忖着。
尴尬地等了一会，牛排上来了。我刚要去接，却被苏举案接走了。他细细地帮我都切好，然后自然地递给我。我只好假装自然地接过来，然后安静地吃着。
他也不讲话，一时间气氛很融洽。
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在我吃之前替我都切好，因为我不习惯做这些事。可现在呢，又有什么理由，我甚至可以把Ｔ骨剔得干干净净。
记忆忽然明朗起来。
第一次吃西餐也是他带我来的，我看着里面柔黄的灯光止步不前。他笑着把我拉进去，我和他看着菜单上复杂的英文面面相觑，干脆乱指一通。
他像个真正的绅士一样，表情严肃，却笨拙地帮我切得乱七八糟。我不记得那是什么牛排，是什么样的味道，但我知道它一定很美味。因为后来我在英国和Coy母亲学做菜，艰难地吞下自己煎焦的牛排时，常常想起我人生中吃的第一份牛排，然后就有了勇气，更努力地学。
“……小绮，那个绿眼睛的……”他犹犹豫豫地开口。
“你说Coy？我朋友。”我只顾着吃。
“那你现在有男友么……”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
“暂时没有。”
“那我可以……”
“——不可以。”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果断地回答。
他没了声音。我抬头看他，果然，又开始固执地盯着我。
他黑黑的眼珠子渐渐有些湿润了，不一会儿，一滴眼泪滴在了桌布上——
“——为什么我不可以？”他的声音很平静，表情却那么绝望。
那么为什么你可以。
我不怪你告诉齐眉我和你一起出去看电影吃饭唱歌，我只怪她自己被发现晚归后还把这些告诉了芸姨，让我也被打受伤。
我不怪你在答应和我在一起后对着电话向齐眉告白，我只怪自己没有她漂亮可爱让你心动，哪怕自己整夜停不住地哭泣。
我不怪你在我离开以后告诉别人我有多差劲，我只怪自己真的很差很讨厌，尽管那时候我正在英国的刺骨寒风里瑟缩着。
你以为你天衣无缝，可我都知道。但我已经背负了太多的恨了，你只会让我更沉重。
“你自己擦擦吧。你是男人，怎么还哭。”我拿出纸巾给他。
“——小绮，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他遮着眼睛，轻轻地问我。
“不是喜欢，”我吃了一口，抬起头笑着看他，“我曾爱过你。”
苏举案，你知道么。
当Trrence告诉我你做过的事的时候，我很平静。
在５年里，我告诉自己我忘了你，也确实不会伤心了。可一千八百多个日子了，我没有哪天不会想起你。你像是寂静夜里的月光，无声而温柔地照亮了我。
如果思念有声音，那么我的世界里一定一遍遍呼唤着你的名字。
只是，我的右耳在１７岁那个因你而挨打的夜晚，就已经再也听不见思念的声音了。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五.如果思念有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