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解释不是秘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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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逃离的那天，我就在想，这个你不要听的解释会不会成为一个秘密。 ——苏举案
第二天起来头痛，四肢乏力，我缩在被窝里觉得自己像只脱水的鱼，还要撑着给人事部请假。
说是总监，其实权力超过分部总经理，毕竟是总裁的得意弟子。人事部甚至还要派人来看望我，我说不用，那个接电话的女孩声音都急切了起来，最后还让我多请几天。
这是在咒我呢吧？我简直哭笑不得。
再次醒来已经十点了。我爬起来给自己泡了杯蜂蜜水，这才想起家里多了个Coy，悄悄走进客房去看他。
他安静地沉睡着，只是姿势有些扭曲——两条长腿像麻花似的缠住被子，双臂紧紧地搂住靠垫，头深深地埋进枕头里。身子有一大部分露在外面，我庆幸有开暖气，不然他感冒了倒霉的还是我。
我走到床边帮他拉好杯子，再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Coy是个很温暖的人，我想只有他们那样美好的家庭才能养育出这样的孩子。
刚到英国的时候，身边所有的钱加起来也交不起昂贵的学费，老约翰偷偷帮了我一把，让我顺利地拿到了奖学金，交了学费。可英国的物价也是很惊人的，我不得不同时打几份工来维持生活。在伦敦城里碰了一头灰后，我终于发现了不累却能赚很多钱的工作——比如去酒吧里端酒。
英国人白日的严谨是不会带进夜晚的放纵里的。
我刚开始工作时不时会遇见这类客人，他们喜欢用较直接的语言来表示对你的喜爱，有的人在熟识后还会亲吻你的脸颊。
——很正常的礼仪。可是我从小到大所受的都是中国最传统的教育，所以面对这些很不习惯，常常手足无措，可又只能努力去习惯。这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这个时候认识了Coy。老约翰请我去他家吃饭，我推脱了很多次，终于有一天盛情难却，不好意思地去了。我进门的时候，Coy正从楼上下来，看见我惊讶地瞪大了眼说他在ＸＸ酒吧看过我，我说是啊我打工。老约翰皱着眉头叫我不要去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Coy说没事以后他罩着我。
……大概是这样的。我省略了他们斗嘴的那部分。
从此以后他便经常出现在那个酒吧，还教育他的朋友们不要太热情。说来也怪，他的朋友几乎遍布全酒吧。
再后来我知道了他是gay，成了很好的朋友，他和Joe约会几乎次次捎上我，说是怕老约翰怀疑，其实还是想请我吃饭又怕我拒绝。
有些东西是潜移默化的，就像我对那些见面礼，如今我可以很平静地和朋友们碰脸颊或亲吻，无乱男女。
纵使你再不习惯，５年不够就１０年，再不够就１５年，总会改变的。所以我从不笃定什么事情，因为我知道，我无法控制它们。
出去逛了一圈，顺便去超市买了些菜料，还细心地挑了两块牛排，准备自己在家解决午饭。
回到家的时候Coy还没醒，我不禁叹了口气，去掀他被子。
“起来吧。要吃午饭了。你肚子不饿吗？”见他还赖在床上不动，我凑过去拽他。
“……Good morning,May.What's the time？”他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
“１１点多了。你还真能睡。”我拉开窗帘。阳光投射进来，照在深色的地板上，有种异样的明媚。空气中飘洒着细小的微尘，室内混浊的气息带着宿醉的味道，让人难受。我皱着眉头关了暖气，开窗通风。
等到我转回去，他已经利索地套好了毛衣，乖乖坐在床上了。
“May，午饭吃什么。”他迫不及待地问。
“……你刚起床就想着吃么。”我看着他的馋相，有些无言以对。
“嘿嘿。May你回国以后，我就觉得人生索然无味……”
“……是你的味蕾被我养刁了吧。”
跟他们出去吃了这么多高档的东西，我忽然对厨艺有了兴趣，加上Coy母亲的倾囊相授，我的厨艺有了很大的进步。我很有天赋，到最后甚至吃上几次便能做出那种味道。
所以后来的后来，Coy干脆直接捎着我去Joe家……我烧，他们吃。
看他这样子，大概和Joe分开后就没有去过那些餐厅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我。“你玩会电脑或者看会电视，我去做，可能要等会。”我推门出去。
英国人偏爱甜食，Coy当然也不例外。
经过繁杂的各道工序，我把最后熬好的汁均匀地浇上牛排，再在Coy那盘边倒上番茄沙司，端了出去。
“好香！”Coy马上扔掉了遥控器，蹦了过来。“May,我可以吃了么。”
“嗯。”我又端出几个炒菜。
看着桌子的雪菜冬笋，青椒土豆丝，红烧豆腐，以及盘子里的牛排，我真有种自己又提升了一个境界的错觉。
多么奇异而又家常的……中西结合。
和Coy逍遥了几天，真的到了不得不回到“牢”里的时候了。
早上Coy再三保证不会乱跑，出去也会带钱之后，我才放心地去了公司。
３天堆积的文件超过我以往一个礼拜，我无语地指着那一叠问Sue：“怎么回事？”
“总监，年末了，要制定下一年的计划。”她简洁地交代着。
“哦。”我放下包，拿出电脑开始工作。
“对了总监，Ｍ周刊要采访您，安排在下午。总经理请您先去一趟。”
“好，知道了，你去忙吧。”我整了整衣服，向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和那个男人讲话特别累。我向来都是能逃就逃的，可惜这次是逃不掉的。
“总经理找我？”我敲着门，看向办公室里的男人。
“是，May你进来吧。”他抬头对我微笑。“就是想说这个采访很重要。我帮你买了套像样点的衣服，你拿去换，下午穿。好了，没事了。”
……明明电话里能讲清楚，而且我的衣服哪里不像样。我叹了口气，拿了衣服就向外走。
那是一件拖地晚礼服，我从拆开来就一直盯着它，觉得不可思议。不过是一次采访，需要这么夸张么。
黑色的布料，简洁却典雅的线条。在它的映衬下，我的衣服果然很不像样。
别扭地扯着裙边，我走到拍摄室坐下。
这里是给模特们拍广告的地方，那个年轻的著名主持人正在等我，见到我对我甜美地笑了笑，示意摄像师可以开始了。
我感到强烈的视线，那个摄像师一直注视着我，眼神里充满了不可置信。我礼貌地对他笑笑——
命运总是那么喜欢捉弄我。那个被他们重复提起的苏举案，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眼前。
“……戚小姐，你能说说你在英国的生活么？”她心满意足地得到了所有问题的答案，放下记录的笔，看着我问了一个即兴的问题。
“是风光的一面，还是背后的故事？”我笑着问她。
“当然是背后的故事了。”她很高兴于我这么配合。
“……记得有一次，我在大冬天洗盘子，手上全是裂的口子，洗洁精的泡沫沾在上面，头几次痛的像是被烤的火红的针扎，后来痛到麻木了就好了。就是老板又不满意了，因为开始洗的碗上有血腥味——那当然是我手上流出来的，滴在水池里。只好在把一开始洗好的碗再过一遍——”我带着淡淡的笑讲述着。
“哐啷”，有东西掉了下去。
一刹那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苏举案慌张地捡起镜盖，歉意地对大家笑了笑，可看向我的目光很不自然，甚至不敢再看我。
我笑得更开心了。
这些都是我黑暗里默默舔舐的伤口，你终于知道了吧。
我用没干过粗活的手搬男人都很难搬动的货物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用被养刁了的味蕾吃粗糙干枯的面包还不敢买牛奶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用连路都不怎么走的腿穿过大半个伦敦城就为了省那点小钱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把自己关在配调室几个礼拜调一种没人看得起的香水的时候，你在哪里。
所以，请不要以为你有多伟大。明明那么多事，我一个人扛着，我不嫌苦不嫌累，你却假意心疼。你知道这有多可笑么。
采访完了，主持人让他给我拍几张照。我靠在椅子上，对着镜头笑得很骄傲。
出门的时候，苏举案拉住了我。
“小绮，我们谈谈。”他坚定地看着我。
“好。但是，你是你，我是我。请不要用‘我们’．”我拉下他的手，向门外走去。
我换了衣服，带着他到楼下的茶吧。
“想说什么？”我捧着杯子，看着窗外问。
“小绮……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什么会被赶出齐家？还有，你为什么要一声不吭地去英国？”他急切地问我，甚至想拉我的手。
我不着痕迹地挪开手。“你不是都知道么？”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明明当时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啊。”他一脸惊异。
“是啊。我答应了，可你却当着我的面向齐眉表白。”我的表情很舒缓，像在讲述一件和我无关的事。
“我没有！”他更激动了。
“我听到的。你对着电话说‘小眉，我喜欢你’，难道不是么。”我淡淡地扫他一眼。
“……我只是对着电话练习向你表白，我当时那个电话根本没有打出去。而且你也没给我机会解释啊。”他的表情很苦恼。
“不用骗我了，我已经变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小绮，她是小眉。而且，你不是也喊我“小绮”的么。
我想这么说，可我没有说。是或不是都没关系了，又不是什么秘密。
５年过去了。我变了，你也变了。
我已经把我最好的八年给了你，我现在要为自己活。
我付了钱，毫不犹豫地转身出了茶吧。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解释不是秘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