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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她觉得她比较适合搞传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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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该庆幸的,方允执一向习惯浅眠,若非这一日真是累极了,也不至于察觉不到她的这点小动作。
夏天天亮的早,方允执身子微动,似是清晨明亮的光线有些太过刺眼,他扭头望向窗外。
约摸卯时过半了,他动动蜷缩在椅子上有些僵硬的身子,正欲起身,却发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滑落。
方允执下意识捞起来去看,原来是件蓝底绉花的袄子。
他怔了一下,才睡醒的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这是昨夜吴阿婆给她披上的那件袄子,怎么……
双眼忍不住看向里屋,这姑娘盖着被子呼吸匀称,显然还正熟睡,是她给他披的?
怎么会。
这个念头不过在方允执心底转了一瞬,就被他果断否决。
不说她与自己有多不对付,但就凭她伤成那样的腿,怎么可能走在地上还不被他发现。
方允执起身把袄子叠好放在姬玄卿脚头,宁愿相信是吴阿婆放心不下,半夜起来悄摸过来的。
他推门而出,没再去想这件事。
等又过了好些时候,姬玄卿终于迷迷糊糊伸了个懒腰,然后就隐约看见有一堆人围在她床前。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眨巴着眼迷瞪了一会,而后霍然起身,惊恐地拿眼睛扫过众人。
“这,这这……”
她有些结巴,原本还困顿的睡意被吓得再找不到任何踪影。
她面前的小方凳上摆了一只敞着口的药箱,药箱里是一条长长的新布条子,还有几瓶她不认识的药粉。
迎着她面前的,是笑意盈盈的吴阿婆和吴郎中夫妻俩。
后边还跟着站了三五个小丫鬟,衣装精致讲究,约莫这就是方家外派出来接应的下人了。
姬玄卿愣愣回神,看见阿婆手里还端了一只热气腾腾的小盆。
盆子里的水乌漆嘛黑的,散发着一股奇异难闻的味道,应该是许多不知名的中草药熬制成的药浆。
这么一堆人十来只眼睛盯着,她哪里还敢有半分睡回笼觉的意思,不得已扭头瞅瞅窗外,颤抖着声音问阿婆:“什……什么时辰了?”
“巳时初了。”
吴阿婆笑眯眯看她,一面把手里的药浆放到身旁桌子上。
“你昨儿个累成那样,伤口又疼,睡得久些也是正常。”
姬玄卿嘿嘿笑得有些尴尬,便听吴阿婆又说:“你兄长已经在外头马车里等了,我与老头子给你换个药,就跟着家里人回去罢。”
吴阿婆招手,就见身后站着的那几个丫鬟给她屈膝行了个礼。
姬玄卿脑子懵懵的还不太清醒,也没认真去想这几句话的意思,只点点头“唔”了一声,呆呆看着吴郎中给她解开伤口。
清晰的疼痛让她身子一抖,突然想到了个大事。
“等一下!”
她连连捂住伤口制止了吴郎中的动作。
他虽然疑惑与这姑娘突然的举动,却也还是好声劝慰:“我手轻一些,重新换药不会很疼的。”
吴阿婆也道:“昨儿个伤那么重你都受了,再换药还怕什么?”
“不,不是。”
她语气顿了一下,表情明显有些犹豫,只对着那几个伺候想要打下手的丫鬟说:“你们先出去。”
那几个丫鬟的动作便也是一顿:“奴婢们也是听命行事,吴婆婆与郎中连日辛苦,奴婢们过来帮忙打个下手……”
“诶呀打什么下手!”
姬玄卿皱着眉有些急了:“我是腿受伤,不是手受伤,两只手都能动,要打下手我不会吗?”
“所以你们就出去吧……”语气一转,她又多了几分央求的意思。
那几个丫鬟踌躇着待在原地,一副为难的样子。
姬玄卿知道方允执有令,她们也不敢妄自出去,就道:“就说我非要轰你们走的,不走就打你们,不敢不从才出来的。”
见她执意如此,小丫鬟们也不敢再说什么,便依了她的话退出了屋外。
待到房门重新阖上的时候,姬玄卿嘿嘿又笑了两声,甚是多此一举的解释。
“我不过伤个腿,着实不必要留着么多人,我也可以帮阿婆和老叔打下手的!”
吴郎中笑笑,也没多想:“确实用不上人手,只是你兄长太热情……”
他说着,揭开伤口的瞬间脸色突然就变了,连带着没说出口的话也一并噎在了肚子里。
“你,你这伤……”
吴阿婆也是神色倏变,手指着姬玄卿腿上的伤口,不由得脱口而出。
其实也不怨他二人这般惊诧。
姬玄卿腿上的伤口昨天还很严重,即便用厚厚的绷带缠着,依然在不停的往外渗血,有些地方甚至能清楚地看到白森森的骨头,今天却……
吴郎中暗地里吐出一口气,他行医问诊四十多年从未见过这样的异像。
昨天还伤成那样,今天的伤口可就浅了几乎一半,有些原本就浅一些的地方甚至已有了要结痂的趋向。
这……怎么可能呢?普通常人的伤口怎么会长得这么快呢?
看着二老如此震撼又惊惧的表情,姬玄卿暗暗苦笑,这也正是她不敢让那几个小丫鬟留下来的原因。
她以前就发现这个事情了,那时的她也如吴阿婆一样,震惊了好久。
不过后来也想通了,虽然这个身体是别人的,但自己毕竟不是个人……
呃,不是个凡人,所以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的。
就比如像这样的伤,长起来的速度吓死人的快。
所以当时她也想说就在山林里待着罢,不走了,除了自暴自弃以外,也真的是想等伤口好一些了再说。
不过这件事要敢让方允执知道,他肯定又得对她的身份产生质疑。
甚至一不做二不休,把她捉起来扔进地牢里都有可能。
姬玄卿叹口气,看着面前明显惊惧不已的老夫妻,她绞尽脑汁想着各种有可能蒙混过关的借口,生怕真把她这俩救命恩人吓出个好歹。
“您不知道哇阿婆,”
她突然皱眉,拉住袖口抹了抹眼角,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您二老可别嫌弃我,我这具身体……唉。”
她深深叹了口气,这般哀哀怨怨的模样果然吸引了二老的注意,姬玄卿看看吴阿婆的脸色,又叹口气。
“阿婆昨夜里说我与兄长模样不像,不瞒您二位说,我确实是年前才从外头找回来的,以前,以前……”
她抹抹眼泪又哭。
“我幼年的时候走失,就被江湖上恶贯满盈的邪教抓去试药,日久天长,身体也变得和常人不同,就连容貌……也变了呀!”
她这段话说得天花乱坠怎么听都像是胡诌的,然而吴郎中夫妻俩,居然信了。
其实他俩也不愿意信的,这些话太天马行空了,但是又找不到其他可能,事实就在眼前摆着,不信又能如何呢?
即便这姑娘是什么鬼啊妖啊,可家里又穷,自己半截身子入黄土了,她又图什么呢?
吴阿婆想得透彻,就觉得这姑娘可太可怜了。
“我看你家里过来接应的人马穿红着绿的,家底应是丰厚,以后好生待在家里,就不用受苦了。”
“阿婆与老叔的大恩大德,我这辈子没齿难忘。”迎着她万分悲悯的眼神,姬玄卿重重点点头。
说到这儿,她一仰头,又道:“阿婆放心,阿舒的婚事就也包到我身上了,我大哥实非良人,不过我一定会为阿舒找个好人家的。”
这句话她是真当成事去说的,所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嘛,帮人家闺女找个好人嫁了对她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
吴阿婆很激动,不管这姑娘说的是真是假,总也有了句承诺。
今早看着她家浩浩荡荡的几辆马车过来,又紧挨着下来好一列打扮精致的姑娘小厮。
瞧着好像是人家家里的少爷小姐,不想也仅仅在她家里是个粗使的下人。
这般富贵有钱的人家,认识的也肯定都是些高门大户。
不过吴阿婆想了想,还是冷静了一点,叮嘱她道:“家世固然要紧,不过还是人品为重。”
“诶,放心放心。”
姬玄卿一拍胸脯:“我看人最准了,交给我肯定靠谱!”
得了她这句话,吴阿婆更是激动,甚至还从屋里掏了张纸写上那姑娘的生辰八字,郑重递给姬玄卿。
等她怀里揣着生辰八字扒开马车门的时候,已经看见方允执坐在那里等了。
他端坐在椅榻上,已经盥洗过,还换了衣裳,面前的小几上摆着一杯一壶,小杯子里也已经被添上了茶水。
茶香混着脚底下熏炉的冷香,袅袅娜娜地向她飘过来,连带着飘过来的还有他异常淡漠的眼神。
姬玄卿看着他咧嘴一笑,偌大的马车竟然也没人过来扶她。
正待要双手扒拉着爬上去,就见他伸手一指,露出来了个修长白净的指头。
往上爬的动作就这么一顿,她愣愣回头,才发现原来在这马车后头还停着了一辆。
“原是我不配了。”
姬玄卿撇嘴,语调酸酸地拿话噎他:“是我自作多情,小人身份低微,想来方大人也不稀得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方允执居高临下的拿眼瞥她,自顾自端起茶抿了一口。
姬玄卿在心底悄摸哼了一声,悻悻然又把车帘子拉上,拄着拐杖正要往后头去的时候,恰巧听见了他清清楚楚的两个字。
“是极。”
是极?
姬玄卿脚步一顿,一口气没倒上来差点憋死。
罢了罢了,她想,救命恩人呢,这件事算是欠他的,他爱怎么消遣就怎么消遣罢。
不过还有那么一句话说的很对。
擒贼先擒王,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回到方家大宅的时候,姬玄卿就又想,任他方允执再怎么烦她,奈何人家方夫人待见她啊。
回去莫说责罚,就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什么人参鹿茸冬虫夏草,每天不要钱似的往她这儿送。
姬玄卿嘴里嚼着人参嘎嘣脆,每天各种补品送得她都有些心虚了。
到底是自己瞒着一声不吭去了沟林寨,结果劳累人家大半夜不睡觉过去找她,还瘸着腿回来。
回来就回来,两腿一蹬躺在府里还享受这么高级别的待遇。
看方允执那厮的脸色,兴许他活这二十余年都不曾在方夫人这里受过这种对待。
姬玄卿啧啧叹气,如今她拐杖已经用得很熟练了,方夫人还好心给她拿了个什么百年紫檀木的马头拐,镶金嵌玉的,瞧着可富贵了。
“紫竹啊。”
她喊,翘着腿搭在椅子上,手里就拿着这根拐杖戳戳地面。
“《西厢记》看完了,换一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