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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她也不是一无是处,比如……她会绣小王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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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闻言从外头进来,把她手里的《西厢记》拿走,又问:“要看什么?《聊斋志异》?”
“也看完啦,倒着都会背啦。”姬玄卿摇头。
“《隋唐演义》?”
姬玄卿继续摇头:“不好看。”
“那……最近从皖南新来了个很有名的黄梅戏班子,要不叫他们来府里唱一回?”
唱戏?
姬玄卿眼睛一亮,心动了,但转念一想又不妥。
那厮对她这番不声不响跑出来的行径已经很不满意了,再大张旗鼓地搭戏台请人唱戏,他当真会一把手掐死她的。
“不了不了。”
她连连摆手,又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便问:“有什么教人捻针绣花的书吗?”
这也是突然想到的,前两天见紫竹夜里挑着灯在窗口给她补衣裳,就是过去沟林寨时穿得那件。
猛地想起那厮的衣裳在背她走路的时候也被树枝划破了。
衣摆底下扯了好长一道口子,明晃晃地软缎子就那么挂在了半截树枝上,瞧着又贵又心疼。
其实她也知道,他家有钱,不稀罕那点东西,衣裳破了就破了,再贵扔了也不心疼。
但他不要归不要,她补好送过去也归是她的心意。
毕竟接下来沟林寨的事还得多多仰仗他,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搞好关系才是。
“绣花啊……”
紫竹犹豫着想了想。
“书倒是没有,不过府里头有个从苏州来的绣娘,以前还是在织造府里干活的呢,手艺可好了。”
“哪位?”
姬玄卿惊喜,抱着拐杖往前蹦了两步:“她叫什么?眼下在哪儿?”
紫竹怕她摔着,赶紧走过去扶了一把,并道:“红鸢姐姐,如今在夫人屋里做管针黹的大丫鬟。”
“夫人屋里啊。”
姬玄卿顿时泄气,这等给人服软的事她不想要太多人知道,就先搁置了所谓绣花缝补衣裳的念头。
在脑子里不由又想起了那本书,就是那本《教你三天追上梦中情人》。
根据实践,这本书就是个大忽悠写的。
但是没办法,她只看过这么一本有关怎么和别人联络感情的书。
不过眼下急用,她反倒有些想不起来里头的内容了。
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是有句话么,想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
虽然此话用到她身上不很正确,不过大差不差嘛,大差不差。
她虽然捻针刺绣这等细致活做不了,但做饭还是擅长的。
姬玄卿很有自信,如此一日三餐雷打不动,还特意看了几本什么《药食同源》,《上古秘法绝对不能外传的食谱》之类的书。
可惜整整三日,姬玄卿砰地推开门扑到床上,顺道也泄愤似的把手里拐杖撂了出去。
“紫竹,教我绣花!”她喊。
此话中气十足,带着冲天的怨气,倒把紫竹吓了一跳。
不过她没敢问,就见姬玄卿瞪着一双眼,脸色阴沉地恨不能啖其血肉:“奶奶的没一个好东西!”
她狠狠磨着后槽牙,恨不能将她口中的那人拆骨入腹。
这几日她勤勤恳恳钻研厨艺,一日三餐荤素搭配,认真仔细得不能再认真,结果尽数全进了她的肚子里。
妈的饿不死他!
姬玄卿恶狠狠又翻了个白眼,那混蛋挑三拣四,什么都挑。
又说不吃豆腐,又说不吃菘菜,葱姜调味也不要。
一会儿嫌蛋羹炖得久了不爽口,一会儿又嫌蒸鹅焖得生了有腥味,就连……就连青笋山药切的粗细他也管。
“妈的。”
姬玄卿气得往床上锤了一把,又猛地翻身坐起:“紫竹,教我绣花儿。”
面前这人怨气冲天,紫竹一句都不敢反驳,好半晌,只犹犹豫豫试探:“玄姑娘以前捻过针吗?”
姬玄卿果断摇头,摇到一半突然又狠狠点头:“我也是有点经验的。”
原先她还是神仙的时候,有一阵天界搞了个什么技能比赛,她就跟专会刺绣缝衣服的织女学了一段,不过总归没出师罢了。
“您都会绣什么?”紫竹眨巴着眼睛又问。
她很认真地想了一会,然后眼睛一亮:“我会绣……小王八!”
“小王八?”
“啊不是,是那个……嗯,神龟镇海图。”
姬玄卿嘿嘿笑笑,算是为自己找补。
不过这笑容里总添了一丝丝的尴尬,紫竹无声叹息,大约也知道了她的水平。
想了想,从小抽屉里翻出来一张最简单的花样,凑在大敞着的窗户前面给她示意。
明亮的光线透过纸样洒下,姬玄卿坐在一旁托着脸乖巧地看着。
布料裁成四四方方的模样,纸样衬在底下,先是用小毫笔在布料上描线,然后再用撑子把布面撑开。
紫竹的一双手捏着绣花针在布面上下翻飞,花蝴蝶一般。
连带的还有轻轻飘飘的五彩绣线,一番动作灵巧熟稔,也看得姬玄卿眼花缭乱。
她叹气低头缓了一会,再抬头的时候就看见紫竹伸着手臂,给她递过来绣了一半的兰花花样。
不过一晃神……
她有些发懵,抬手摸了摸眼前这幅绣了半面的兰花戏蝶,嗯……似乎也不是很难。
姬玄卿对自己颇有信心,也学着她的样子穿针引线。
总归见她绣花的时候一双手翻来翻去是很简单,奈何轮到她就变样了。
若是刺绣刺不好也就罢了,可她试了老半天,头一步连线都穿不进去。
她右手捻着细细的丝线在嘴里抿了又抿,对着芝麻绿豆大小的针眼往死命往里头戳。
分明对着窗户的时候那针眼也不小,怎么手里的这根线就像活了似的,死活不往里头去。
姬玄卿揉了揉瞪得有些疼了的眼睛,重重叹口气,这玩意儿是比写好字还难的。
说到握笔写字,她字丑,就连眼下拿笔描花样都难。
一条线怎么画都是歪的,好好一株兰花硬被她描成了个野草,那蝴蝶在旁边也变成了嗡嗡环绕的蝇虫。
姬玄卿颤抖着手举起自己的这张兰花戏蝶,叹气:“紫竹啊……”
“一开始都这样的,玄姑娘不用心急。”
紫竹笑盈盈接过,只看了一眼就赶紧反过来盖住:“我一开始比您描得还丑呢。”
她温言细语的安慰,到底没怎么说过违心话,不熟练。
她话是如此,一双眼却低垂着不敢看她,生怕姬玄卿发现她的心虚。
等她出来再办完事回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戌时左右了,墙角桌面到处都点着烛灯,也到处都是姬玄卿描的小花样。
四四方方的素绢上具是歪歪扭扭的笔迹,姬玄卿趴在地上,手上身上也都染了颜料。
看见她来,姬玄卿就一脸呆滞地抬头,两眼熬得通红。
“要不我还是再去厨房看看罢。”
她向来是个急性子的,此也就是知会紫竹一声,怀里揣着小花样,转身就又摸去了厨房。
这几天其实她差不多会的菜式都做过一回了,可惜方允执都不喜欢,不过好在她也是个喜欢尝试新事物的神仙。
越两日,姬玄卿就喜滋滋的在紫竹跟前显摆,说从大厨常师傅那里学了个新花样,叫什么荷花酥的,可麻烦了。
但是真做出来就与那河塘里的荷花一模一样,层层叠叠的花瓣包裹着嫩黄的花蕊,瞧着模样极好。
她在捻针绣花一事上是属于烂泥糊不上墙,不过掂刀子的活计却是一等一的天资绝佳。
所谓红白案其实与掂刀子打架杀人没什么区别,一把菜刀在案板上剁得邦邦响。
和面揉面的架势就与赤手空拳挥掌出招也没什么两样,无非就是捏面开酥麻烦了些。
开酥开得好,下锅油炸成形的模样才会好。
为此姬玄卿偷偷摸摸私底下赏面开酥开了好几天,废得面团子恨不能把她和阿黄吃吐了。
这日半晌,明晃晃的太阳高挂在天上,四月的天气已经热得叫人心烦。
姬玄卿就在这么个燥热的温度里猫在厨房,锅里的油已差不多到了火候。
就在要把面团子下锅过油的时候,姬玄卿还是存了个心眼,专门让紫竹去跟书房伺候的下人们打了个招呼。
结果就听那儿的人说“少爷老早就出门了,一直不见回来”。
姬玄卿毫不意外,就熄了火,搬着个小凳子坐在厨房门口,半是等他,半是继续绣花儿。
她可从不是个知难而退的神仙,这些日子费的素绢布也高高摞了一摞,好在绣出来的东西姑且能看出个形状来了。
约摸绣了有半只蝴蝶的时间,就又远远地见紫竹跑来说“少爷回来了”。
不等她高兴,听书也紧跟着奔了过来。
那等气喘吁吁又鬼鬼祟祟的模样,一看就是偷摸跑出来传信的。
姬玄卿瞥了他一眼,放下手里的半只蝴蝶,还不等她重新燃火烧油,那听书可就大喘着气道:
“少爷歇着了,您还是再等会罢。”
他话音未落,姬玄卿脸一沉,心底里憋了许久的火气蹭蹭往上涌。
好家伙玩她呢?
一会儿出门一会儿歇着,留她硬生生在厨房等了老大半天,是看她这段时间瘸着腿没脾气?
“他上哪儿去了?”
姬玄卿眉一横,龇牙咧嘴冲着听书狠狠一瞪眼,手里垫着的一块巾帕子也顺势甩到了桌上。
这等气势很明显的怒上心头,听书极有眼力见的露出了个讨好的笑容。
即便知道她这股火气不是为他发的,语气里也还是存了万分的小心与谨慎。
“清早起来就去庄子里了。”他道,“得去庄子上盘账,前段时间有事耽搁了。”
“还有庄子啊!”
姬玄卿心底暗涌的那些羞恼霎时间被他口中的“庄子”彻底冲散,将要出口的愠怒也彻底变成了惊叹。
“庄子啊,那得多有钱呐。”
“要不咱从哪儿来钱?”听书哼哼一笑,顿时豪气胸中生,“良田,山地,庄子铺子店面,咱都有。”
“划山圈地?”姬玄卿再次惊叹,“地主啊!”
有钱能使鬼推磨,姬玄卿在心里掂量了一下,看在这些庄子铺子的份上,她是一丁点气都生不出来了。
甚至嘴里还哼着小曲儿,满脸堆笑坐在门口继续绣着小蝴蝶。
一面等着周事冗杂的方大少爷醒来之后,能在百忙之中抽出那么一丝丝时间给她。
这么一等,可就又在绢子上绣了两只蝴蝶。
听到他醒来这消息,姬玄卿是没多喜形于色的,只是被听书那小子一碰,正好碰到了她的肩头。
姬玄卿手一抖,寸长的绣花针就照着她的左手食指扎了进去。
疼得姬玄卿“嘶”了一声,赶紧扭过头去瞪他。
本来她的功夫就不好,一副巴掌大的蝴蝶迎春图硬生生叫她绣了七八天,手指头上也密匝匝扎满了针眼。
她很是心疼地挲挲手指头,谁料霉运当头,从炉子上端下汤瓮子的时候又被热水狠狠浇在了手上。
任她撤手撤得再快,一只手也还是很明显的红了半截,让她瘪嘴在水底下冲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