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罗生北下

30、第 30 章

　　江渝一觉醒来，脑子还有处于放空状态，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了，瞪着天花板瞧了很久，才拿过手机，准备看看时间，谁知手机一直黑屏，没电关机了。

　　从床柜上拿过充电器，给手机充好电，又愣愣的瞪着天花板，估摸着一两分钟后，给手机开机，一看时间，心里有些震惊，已经下午两点了。

　　就算昨天一整天都没睡，昨晚凌晨四点到家，那也不该睡这么久的。

　　他定了十点的闹钟，打算给顾邑舟送午饭的，现在不仅饭没送，连条消息都没发。

　　点开微信，有顾邑舟的未读消息。

　　［顾医生：回来了吗？］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只有这一条消息，他想到了楼下的一地烟头。

　　江渝放下手机，起床，来到窗户前，望着远处的长椅，又回头凝视着头顶的白炽灯，紧锁双眉，沉思良久。

　　午饭吃不成，那就只有晚饭了。

　　家里冰箱还有菜，俩人没去超市，顾邑舟在厨房做着饭，江渝在阳台上看着前天没看完的书，一切显得很平常。

　　只是沉默侵盖着俩人，压抑的气氛一点一点扩散。

　　江渝洗好碗出来，顾邑舟坐在沙发上无聊的看着电视，见他出来，招了招手。

　　江渝走过去，坐在顾邑舟身边。

　　“聊聊吧。”顾邑舟望着他。

　　“好。”

　　得到确切答案后，顾邑舟又把视线挪回电视上了。
　　说聊聊，可俩人都没再说话。

　　江渝身上有一种距离感，这种距离感是在顾邑舟一旦想要进一步了解时，江渝毫无收敛的展现，可在其他时间，又会收敛的很好。

　　顾邑舟记得他第一眼见江渝时，真就认为这个人是来吃饭的，即使后面住院，也给人一种他就是生病了来治病的真实感。

　　江渝像一个旁观者，可又把自己置身于其中，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顾邑舟是苦恼的，江渝信任他，这种信任是他自己身上没有的。对于魏时延，江渝无条件的站在他这边，对于余杭跟小望，江渝也只是笑笑，从不怀疑，是完全的信任。

　　可他对江渝，是有所怀疑的，他甚至怀疑江渝对自己那份信任到底从何而来。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始终找不到突破口。

　　明明是他说的要聊，却沉默着什么都不说，还是江渝先开的口，“不是说不会过问吗？”

　　顾邑舟被江渝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是啊！他曾经说过，不会问的，半响，憋了句好出来。

　　“昨天是我生日。”

　　闻言，顾邑舟捏了捏眉心，有些疲倦的眨了眨眼，“我知道。”

　　“我以为你会说句生日快乐。”江渝靠在沙发上，有些懒散。

　　江渝身上的距离感散了些，顾邑舟问他：“可以吗？”

　　“算了吧。”江渝别过脸，望着顾邑舟，眼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苦楚。

　　顾邑舟反倒笑了，“偏偏昨天回家，也不说缘由，我没那么笨。”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江渝问。

　　顾邑舟从桌上拿烟，递给江渝，“抽吗？”

　　江渝摇摇头。

　　“我讨厌有人欺骗我，”顾邑舟吐了一口烟。

　　“对不起。”

　　顾邑舟透过烟雾望着江渝，“对不起什么？”

　　“让你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

　　顾邑舟夹着烟的手一顿，“你倒是聪明。”

　　江渝无可置否。

　　“昨天也是我妈的忌日。”

　　顾邑舟怔住的望着江渝，他没料到江渝会这么直白的说，他以为江渝会像以前一样，随便说几句搪塞过去，可现在现实摆在他面前，他又觉得有些残忍。

　　有人走得潇洒自在，徒留存于这世间的人苦苦挣扎。

　　顾邑舟不敢深思，可大脑又不可抑制的往下想着，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忌日，何必藏着掖着。

　　3月27号不是新生，倒像是忌日。

　　秘密不能宣之于口，一旦有了突破，便有人抓住残枝末节，非要拽它个天翻地覆。

　　良久，顾邑舟起身坐到江渝旁边，把人拥入怀里，用力的抱着。

　　“顾邑舟。”

　　“我在呢。”

　　庆阳的天气变化无常，犹如过山车，前些天险些穿回冬装的人们，现在又开始翻出夏天的短袖短裤、裙子往身上套。

　　余杭望着收进眼底的长阶以及领先他们几步的江渝跟顾邑舟，又望了眼尽量“照顾”着自己的女儿，心想自己真是脑子抽风，好好的车不坐，跟他们逞什么能！

　　更让他生气的是，顾邑舟突然转过头，冲他笑了笑，朝他走来，抱着小望蹭蹭的又领上了江渝。

　　“顾叔叔，我们不用等爸爸吗？”小望眨着大眼睛，天真的问着顾邑舟。

　　顾邑舟说：“不用担心，马上就到了，我们去上面等他。”

　　江渝朝后面看了一眼，余杭已经离他们已经有些距离了，“真的不等一下吗？”

　　“他一个大男人，不用担心。”顾邑舟说。

　　于是乎，三人登上山顶后，悠闲的坐在阴凉处等着余杭，在余杭终于爬上来后，出于良心谴责，给了余杭两分钟喘气时间，进了寺庙。

　　一进庙，余杭就抱着小望绕道去了侧门。

　　“他们每年都来，求平安，估计这里的人都认识他们了。”顾邑舟解释着。

　　“那你呢？”

　　顾邑舟朝左边走廊走去，拐了个弯，闻言有些懵，“我什么？”

　　“你来求什么？”江渝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我啊？”顾邑舟顿了一下，脚底没停，继续带着江渝往前走，“求过平安健康。”

　　顾邑舟带着江渝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许愿树下，树上挂满了红丝带，丝带上系着许愿牌，还有的丝带上绑的纸条。

　　许愿牌上的愿望光明正大的浮现于曙光之下，而那些被写在纸条上的愿望，躲在暗里，仍不肯展露一角。

　　卡片随风而动，江渝伸手抓了一个。

　　“杨远要永远开心快乐！——2020.9.26”

　　他又抓了一个。

　　“TLH?XY，我们会永远在一起。——2018.3.5”

　　江渝勾了勾唇，脸上含着笑，又伸手稳住两个。

　　“疫情快快消失，我要去赚钱！——2022.2.28”

　　“好想谈恋爱啊！！！——2020.7.23”

　　“笑什么？”顾邑舟不知何时来到江渝身边，见他脸上笑意明显，凑过来跟着瞅许愿牌上的内容。

　　“觉得很真实，”江渝抬头望着高处的红丝带，“那些是怎么弄上去的？”

　　顾邑舟跟在抬头望去，“绑着那些估计是最先的，挂着那些估计是扔上去的。”

　　江渝走着，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从地上捡起掉落的纸条，纸条已经松开了，估计不小心用力就会被扯断，他有些愣住，上面就只有一句话。

　　“希望她能原谅我。”

　　字迹工整，一看便知这人是一笔一笔用心瞄着写的。

　　“应该风太大了，吹掉了，”顾邑舟看着纸条上的内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把它挂上去吧。”

　　江渝又望了眼纸上的内容，把卡片递给顾邑舟，“你挂吧。”

　　俩人绕到石桌前，“写吗？”顾邑舟问。

　　江渝很真实的问道：“不用给钱吗？”

　　顾邑舟显然没想到他在意的是这个，顿了几秒，才回道：“等会儿多捐点香火钱吧。”

　　江渝坐在石凳上，从合里抽出一张纸，“你带我来这不就是这个意思吗？”

　　顾邑舟淡定的坐下，不肯承认，“我就是带你转转。”

　　“行，”江渝把笔纸递在顾邑舟面前，“你先写。”

　　顾邑舟望着手里的笔，又望了望隔壁石凳，把笔纸还给江渝，“你写吧，”说着朝旁边指了指，“我去那边。”

　　江渝写好后，把纸卷起来，用红丝带捆好，见顾邑舟还在写，找了个稠密之处把红绳结在树上。

　　余杭父女要在庙里住一晚，回去的时候便只剩他俩了。

　　顾邑舟刚接了个电话，此刻领先江渝两个台阶，挂完电话后，突然转过身，“你刚刚求了什么？”

　　顾邑舟站在光里，江渝看不清脸，条件反射的眯了眯眼，“就那些。”

　　“敷衍。”顾邑舟不满意这个回答。

　　“说出来就不灵了。”江渝语气颇为无奈，有种顾邑舟怎么一点都不像一个医生的感觉。

　　“有人求名利，有人求事业，有人求平安，能求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顾邑舟迟缓道：“求的都是欲望。“

　　“嗯，每个人都有所求。”江渝说。

　　顾邑舟伸出手，神情认真的问着：“江先生，你为自己求了什么？”

　　江渝勾了勾唇，伸手，紧紧相握，“不告诉你。”

　　俩人并肩而行，顾邑舟一只手放裤袋里，紧紧的攥着手里的纸条，语气轻松道：“你这算赖皮吗？”

　　“我怀疑你在自我验证。”江渝失笑。

　　顾邑舟无奈笑着，牵着江渝的手更紧了，唯有手里的纸条攥的他指尖发烫。

　　“一愿妹妹江眠乐以忘忧、觅得良缘”
　　“二愿顾医生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他们顺着石阶而下，朝着家的方向行走，前方照耀他们的是熠熠发光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