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千年》北问无聲

10、（十）

　　细想那所谓“修罗场”的来由，大概有从众心理从中作祟。
　　酒过三巡，终于有人闭不上虚伪的嘴，大谈特谈，含沙射影。而偏偏这种行为像“邪教”似的，一呼百应。
　　至此，气氛便不再那么和谐。
　　余念在洗手间洗了把脸，觉得也没什么，毕竟越美好的东西越虚幻，不太和谐才显得真实。
　　她从洗手间出来，夏起源面向窗外，好像在等人。
　　她第一反应是看了眼洗手间标识，确认不是自己走错了，然后心想：总不是在等我吧。
　　其实非到极致也是一种欧。
　　夏起源从窗户倒影中看到余念出来，立刻叫住了她。
　　余念甩了甩手，不明所以，“起源……”
　　“刚和你说到我运营的自媒体，喏，这是名片，我觉得你会用得上。”夏起源真的递了一张小卡片过去。
　　“为什么？”
　　“你说呢？”夏起源笑了起来。
　　余念想了想，“塔罗占卜？”
　　“Bingo!”他的笑容还是那么清澈。
　　余念觉得，不管真的是夏起源从高中时代就沉迷其中的塔罗牌，还是他就是趁着同学聚会推销一下自己的创业项目，都是很难能可贵的纯粹、直白。
　　余念接过了名片，就好像十年前从夏起源手里抽出一张塔罗牌。
　　这种感觉很好，真的很好。

　　然而美好还是短暂的，她刚回到包间，就成为了众矢之的。
　　正对着门座位上坐着一个脑满肠肥的酒蒙子，老实说，余念真的记不清他叫什么，那个人举着酒杯，舌头打结了似的说：“这……嗝，这不是，余，余念吗，好几次聚会都……嗝，都没来，还记得老同学吗……”
　　余念：那还真是没记得。
　　酒蒙子没有就这么过去的意思，而夏起源还没有回来，余念就这么站在门口，不知该接点什么。空气凝固了一般。
　　她下意识看向段倾，她低着头，没有看自己。
　　“嗡嗡——”
　　余念的手机震了两下，她扫了一眼，来信只有三个字：李成斌。
　　记忆翻涌，余念瞬间回忆起了当年那个有些口吃的小个子男生。
　　她马上接了句，“怎么会忘呢，成斌。我就是回国前后通讯设备换了几次，很多人都联系不上……”
　　“不用太感谢我，”何逸接过话头，举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
　　果然，座上清醒者都把目光投降何逸。
　　“是啊，如果不是何逸，我都联系不上大家。”余念也投去感激的目光。
　　何逸帮她一唱一和，躲过这招。
　　余念回到座位上，看了眼前刚才的短信，信息来自一串陌生号码。
　　余念皱了皱眉，收起手机。
　　段倾的余光扫过余念，松了口气。

　　拜薇尔度假酒店地理位置有点偏，地价不算高，那么成本就可以转移到面积上，所以餐饮、住宿、温泉、KTV……一应俱全。
　　一行人分了房卡，七倒八歪、互相搀扶着回各自房间。
　　段倾酒量不错，况且没人敢劝酒，固然清醒。
　　何逸比较鸡贼，一向只抿一小口，固然清醒。
　　段倾看着窗边晕乎乎不敢妄动的余念，何逸见势望向段倾，眯起眼睛笑了笑。
　　这笑分明不怀好意，段倾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何逸别开视线，四下随意望了望，然后伺机拔腿就溜。
　　段倾瞪圆了眼睛，看着醉醺醺的余念和逃逸的何某，不知所措了片刻，然后迅速跟到门口揪住何逸。
　　“哎哎哎，别动手！”何逸一脸受害者的表情。
　　段倾松开手，却没心情和他玩笑。
　　“你难道不应该看着余念吗？”何逸理着袖子。
　　“不行！”
　　“为什么？”
　　何逸故作茫然的样子一如既往地欠揍。
　　“你疯了？”段倾磨着后槽牙。
　　“你看我像吗？”何逸仍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看着段倾纠结的眉头，何逸叹了口气：“你在担心什么？”
　　“你不是说不能……”
　　“如果你在担心是不是会刺激到她，”何逸打断她，“我很负责的告诉你不会，因为她今天的状态——不管是不是装的，都在告诉我她没有我想象的那么脆弱。”何逸的眼神少见地认真且坚定，“可是你真的在担心这个吗？”
　　“我……”
　　“段倾你听着，”何逸的眼神充斥着愤怒，甚至带着鄙夷，死死地盯着段倾，“你和那些管不住下半身的渣男一样吗？你和那些以分化病为借口满街发情猎食的禽兽一样吗？你还和十年前那个管不住自己信息素的小屁孩儿一样吗？”
　　“……不一样。”
　　“你知道不一样，那你在怕什么？余念都没怕你在怕什么！”
　　你有什么资格怕啊段倾……
　　“是我之前小看她了，我的错。如果你知道她这些年在国外学了什么、如今正在研究什么，你会明白的。”
　　何逸擦着她的肩膀走开了。
　　他觉得自己还是太多管闲事了。两个女人的恩怨情仇和他有什么关系？余念好不好和他关系很大吗？不过是十年不见的老同学恰巧在一起工作，他管那么多干什么。
　　很多年，何逸向吴厌学习了很多年，他发现自己的修为还是不够像她那样“大隐隐于市”。
　　酒店的走廊很长，地毯很软，踏上去发不出一丝声响。暖光灯下，赭红的木门在两侧不断倒退，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何逸觉得这里格调有些沉闷，像极了段倾那块“木头”。
　　他拿出房卡，手还没伸到识别范围，突然就被人从身后拉住，何逸仿佛早就察觉有人尾随，反手就要向来人眼上打去，却被那人接住，然后顺势抵在门上。何逸并没有感受到本应因撞击从脑后传来的疼痛，有人把手垫在了那里。
　　他睁开眼睛，看清来人，然后惊讶地瞪圆，接着又疑惑地蹙起眉。
　　那人捂着他的嘴，竖起食指，示意他噤声，然后眯起眼睛笑了笑，温热的鼻息轻轻扫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