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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她与他 ...

  •   “仲~夏~我~们~来~看~你~啦~”

      听到个性鲜明的温吞长句,我支棱起上半身惊喜地望向门口,那里站着三只分别朝我打招呼的宝可梦,憨憨的沼王,笑容灿烂的向日花怪,和捧着一大摞鲜花的安瓢虫。
      从白雪山回来后,我的情绪第一次有了这么明显的起伏。

      “狂渊,阳灿,星光。”我一一喊出他们的名字,把几乎要探进壁炉的身子往旁边挪动,好腾出位置,“你们怎么来了?”

      走过来的沼王把我重新推回去:“不~用~”

      “最近气温暖和不少,阿枫就把我们都接过来玩了。”安瓢虫星光放下花束,担忧道,“听说你生病了。”

      “仲夏,痛不痛?”看到我的模样,就连向日花怪总是追随太阳的笑容也黯淡了不少,她用两片宽大叶子轻柔地抱住我,清冽溪流和素淡青草的气息与若隐若现的花香让我回想到与他们相识的画面。

      我在阳灿的怀里深吸一口气,怀念地笑道:“没什么问题,老毛病犯了而已。”

      “你~什~么~时~候~有~的~老~毛~病~?”
      狂渊疑惑地询问,表情同我和阿枫途经一座很适合赏月的瀑布,结果休息完上路却看到他忽然从球里出现时的那天如出一辙。

      “好久前了,只不过是会有些乏力,还害得你们为我担心。”我无所谓地说道,想让伙伴们放心,然而阳灿和星光的神色更加担忧了,两只都朝我面前凑得更近,想要看出什么来。

      阳灿说:“仲夏……”

      星光补上后半句:“你病得很重。”

      她们俩原本住在桧皮镇附近森林中心的大花园里,明明一个喜欢白天一个喜欢晚上,但在加入队伍前就成了最要好的朋友相约一起看遍森林外的景色,性格也同那座小镇给旅客的感觉一样平和,并且都不是会开玩笑的类型。

      “咦?很重吗?我真的感觉还好。”
      我惊疑地看向自己的下半身,只是不太爱动弹,应该算还好……吧?

      “往常你这个时候会说‘不过是区区小病!’”星光生动地模仿着我过去的语气,我甚至能感觉到几丝自己说这话时会扬起脑袋的不屑。

      “滴蛛霸说你身体没有大碍,但是回来后就不太对劲,总是独自发呆,喊你也没听到,如果有心事一定要和我们说哦。”阳灿用叶子托住我的下巴对准自己金灿灿的脸,这大概是她能做出的最强势的行为了。

      “心事……”
      我这几天确实有感到心里压着什么,以至于都没察觉自己在面对伙伴时的反常态度。

      不知道是不是单纯的错觉,呼吸时似乎能嗅到空气中与伙伴们截然不同的冷冽冰雪的气息,它让我想到回家后也惦记的身影,那只向我道出再见的冰伊布。

      为什么惦记?赶跑了侵犯白雪山的敌人,一切都能放下心来才对,这大概就是困扰我的心事,连具体的困扰原因都不知该如何描述。

      我沮丧地在壁炉前瘫成一片。

      阳灿提起我一只软趴趴的前爪,灿烂笑容满是鼓励:“仲夏现在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想去……看望某个认识的宝可梦……吧。”我迟疑道,“但我不确定自己应不应该去,他或许不会希望见到我。”

      星光豪气地拍拍我:“只要仲夏想实现一件事的话就立即去做,这才是你的风格,应不应该不是需要你来思考的问题。”

      我抬起头:“就算你这么说,真见到了又要怎么做?”

      “那~种~事~等~见~面~后~再~考~虑~也~不~迟~”狂渊张大弹性十足的嘴巴,气息绵长地说完一条长句。

      阳灿松开我的爪子,两片叶子把星光带来的花束抱起,递交到我怀里。
      “只是躲在这里犹豫的话,可能永远都见不到对方了,这样也没关系吗?”

      我看了看怀里总会使我心情变好的花束,将其咬住,下定决心地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们。”
      撑起身活动了一下旧伤复发的后腿,感觉比前几日协调,至少已经不会再对行动造成太大阻碍。

      在白雪山走了一遭,仿佛要冻灭的我此刻重新燃起火焰,我咬紧嘴里的花枝,想在花儿们枯萎前找到空华。

      顶开门走出去,本该在店里的阿枫和滴蛛霸不知去了哪,门口安静地坐着一个不算陌生的人在遥望白雪山,白色长发于她脑后扎成一束,像无法跨越的绵延雪峰压在微弯的脊背上,一只独角惊角鹿安静地伴在一旁。
      听到开门动静,那人侧过脸,橘色帽檐的阴影下一双蓝色眼睛朝我看来。

      我顿在门口,一动不动地与那双眼睛对视,三个伙伴在身后的门内默默注视着。

      「你是……仲夏,是叫这个名字,对吧?」
      沙华垂下一条手臂,手指弯曲着轻勾几下做出人们吸引宝可梦的动作,我顺着她的意思走近,任由女人将掌心贴到头上缓慢抚摸。

      「我又来晚了,那个时候,用冰杀死他们的是谁?」
      沙华低声问着,其实是在自言自语,因为清楚作为宝可梦的我给不出答案。

      靠得近了,四肢着地的我蹲坐在旁边,弯下脖子看到她腿上放着薄薄的东西——一张照片,羞涩微笑的白发少女搂住一只火伊布的照片。

      许是我盯照片的神态过于专注,沙华同样望去,用手指轻轻摩挲泛黄的旧相片,柔软下来的锐利眉眼依稀可见与昔日相似的模样。

      「差点忘了,你是那时的火球鼠……时间过得真快啊,你已经和主人旅行回来了。」

      她脱下帽子离开座位,像搂火伊布那样搂住我,额头抵住我奶黄色的皮毛,细致感受火属性宝可梦特有的温度。

      「真暖和。」

      我呆呆地被她抱着,嘴里还咬着花,美丽鲜艳的花朵们轻触沙华的头发,柔嫩花瓣怜爱轻抚雪白发丝,却无法将融入雪山的心灵再染回春日眷顾般的绚丽。

      沙华,沙华。
      她就是焱华的守护神,即使濒临绝望,也坚信不疑的守护神。
      焱华有很多次的求救机会,但她为了保护少女从未回应日复一日的呼唤,直到沙华即将迈入危险才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去阻止,而那双照片上还犹如雪山晴空的眼睛,也变成了如今吞噬生命的冰壑。

      我回过神,低头用下巴推动人类肩背让她与我贴得更紧,闭上眼追溯记忆深处,模仿着曾经亲历的温暖去调动体内火焰。

      等再度睁开双眼,我已经很清楚地想明白了自己要做的事。

      「baku。」
      与沙华分开,我来到木屋前的唯一道路上,回头看了她一眼后循着印象朝白雪山跑去。

      道路反方向的尽头,搬运物资的阿枫和滴蛛霸,见月和叶芽远远看到我,他们没有出声阻拦,只无奈地举起手表,给擅自离开的我预留时间。

      我一路狂奔,再险峻的路只要够近就义无反顾地选择它们,通过对比白雪山的样子,不断地靠近与空华相遇的地方,直到脚下传来熟悉的腾空感。

      显然这曾被诟病的冲动并不能带来好运,我下意识抱住脑袋把自己蜷缩起来,在天旋地转的滚动中撞上一堵“墙”。
      背靠那精神力聚成的透明“墙”,我慢慢摆正自己头朝下的姿势,心有余悸地瞄一眼身后悬崖,再将视线移向站在上坡满脸嫌弃的惊角鹿。

      他率先开口:“怎么是你。”

      “好巧啊灵目。”
      谁料我竟忘了自己还叼着东西,嘴巴一张,咬紧的花束便散开落到雪地上,弯折的花支和七零八落的花瓣看得我很是心疼,赶忙重新拢起搂在怀里。

      “最近没发生什么事,你来白雪山干什么?”
      意外的,灵目说话时非常心平气和,顺便好心地用精神力把我推上安全区域。

      “来找空华,一只冰伊布,或许你们认识?”我受宠若惊地抱住残花,简直怀疑眼前这只是不是山里头和灵目长得像的陌生鹿。

      惊角鹿没再开口,健壮有力的蹄踏了一下地面便往某个方向走去,大概是叫我跟上的意思。
      他速度平缓,我也就抱着花只用两条腿行走。

      一路上,时不时有惊角鹿踏着积雪从身边路过,新生的幼鹿跟随在父母身旁,学着他们向灵目微垂脖颈,他的好奇目光偷偷打量我,而不是第一时间用角对准外来者——这是曾经生活在白雪山的惊角鹿们普遍的做法。

      预感快要到达目的地,我喊了一声走在前方的惊角鹿,在他小幅度地侧头后对先前动手的事道歉。

      安静听完,灵目把头扭回去,说:“该道歉的是我。”

      关于他在被救下并加入队伍后对我嘲讽过的道歉,然后我才知道,因为我总是表现出没心没肺的顽强乐观,让他以为我从此屈服所有人类,不敢再提起不幸遭遇并畏惧反抗。

      他还反思说自己应该更早地去理智看待遇到的事物,以及每一个人类。

      “灵目你——成为首领后变成熟了嘛。”分别时,我朝惊角鹿露出他曾直言讨厌的笑容。

      笑意也抵达了灵目的眼底,他轻轻颌首,转身前往雪山深处。
      我看着那道背影消失,在休息过的洞口等外出的空华回来。

      我想了很多种他的情况,例如报仇后感到空虚,也可能仍然无法释怀,抑或是他不在住所的原因不仅仅是“外出”,而是永远不会回来……不过很快,他的出现告诉我这样的忧虑太过多余了。

      “仲夏?”冰伊布诧异地喊出名字,小跑到我的面前,看着在雪地里滚了好几圈后格外狼狈的我关切问道,“又迷路了吗?”

      我摇头,说:“来找你。”

      他看向我怀里的东西。

      “这是给你的,有它们陪着心情会变好,雪山里肯定很少看见……花……”我边说边低头,瞥到花束的惨烈后又心虚地移开目光,迅速把它们塞进洞口。

      空华说:“谢谢。”

      我再一次确认他没有情绪上的异常,直接道出此行目的:“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类。”

      冰伊布皱了皱眉:“仲夏,你明知道我对人类——”

      “她是‘沙华’。”我打断道,凝视着空华骤然受到触动的神色,知道他对这个名字一定不会陌生。

      焱华爱着沙华,也爱这个被迫生下的无辜孩子,她把自己的希望通过生命交付给少女与伊布。

      不管是不是我的一厢情愿,我想要让沙华和空华见一见彼此,固执地认为这样沙华就能够减轻所背负的沉重自责,空华也再不会否定自身存在。

      为此,我没等空华回应,当机立断地将他托起甩到背上,往家的方向全速奔跑起来,背上的冰伊布没有阻止,沉默着伏低身子以保持平衡。

      空华不愿接触人类,但有一位在他心目中是极为复杂的,那就是常被母亲提起的“沙华”,那个从出生后就会经常听见的声音。

      为什么不回应她呢?

      火伊布没有回答,只怜惜地舔舐年幼伊布被剪出一道缺口的耳朵,为他起名空华,这个名字与“沙华”相似,一个即使从未见过面,也和他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人类。

      人类啊……

      记忆中的温柔声音变成风刮过耳边的呜咽,还有火暴兽急速奔跑的喘息声,空华闭上眼睛,将脸贴紧暖和的藏青色皮毛。

      ……

      我连跑带跳地狂奔回家,好悬没带着空华一起翻滚下山,当我回到木屋前,正赶上拎一堆物资的沙华转过身,她镇静地看着去而复返的我,接着是我背上的空华,微红眼眶中,漂亮的蓝色眼睛随冰伊布跳下的动作而微微转动。

      我觉得场面一度会非常感宝肺腑,结果事实证明,这一次又是我想多了。

      我看到空华和沙华平静地对视着,以为他们没有认出彼此,因为目前为止都只是我兴冲冲的单方面决定,刚要出声提醒,就见前者慢慢走近人类。

      放下手中物资的沙华单膝跪下,先是伸出手指,在被轻舔指尖后挠了挠冰伊布的下巴,然后拂过他长长的耳朵和突兀缺口,以及隐匿在淡蓝毛发下的陈旧伤痕,最后捧住他的脸,与宝可梦额头相触。

      良久,他们分开,一个提起地上的东西,一个朝我走来,淡然得就好像抬头仰望了天空一样做了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愣愣地看向空华,嘴巴张了又张,如梦初醒地蹦出几个字:“就这样?”

      “就这样。”他相当淡定地重复了一遍我的话,望过来的眸子里倒映出我傻透了的表情,“难得来一趟,你不邀请我去泡温泉吗?事先声明,温度不能太高。”

      “哦……好。”我机械地点点头,眼光飘向沙华,她正与阿枫和见月道别,我的宝可梦小伙伴们在两个人类背后手舞足蹈地吸引我的注意。

      我指向那边:“我去和他们说一下,能稍微等我一会吗?”

      “当然可以。”空华回答道。

      冰伊布蹲坐在原地,飘带似的尾巴在他身后弯出一个好看的柔软弧度,也许不能用柔软作为形容,但内心告诉我应是如此。

      我听到他笑着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仲夏。”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她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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