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可梦]仲夏》冰镇爆破豌豆

8、切尔亚

　　山体震荡，位于湖面上空的飞行器都出现了晃动。
　　偷猎者们倒飞着摔到来时的崖坡边上，眩晕与耳畔鸣响搅乱神志，严重烧伤的身体在无意识颤抖，他们惊恐地半张嘴巴不敢置信，即使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在宝可梦身后避免了承受全部冲击，也没能躲过饱含怒火的烈焰给予的拥抱。
　　原本被拎在偷猎者手里的残破袋子躺在不远处，带血的惊角鹿之角散落一地。
　　我看着曾经的噩梦，过去为了变强而经历的艰难和挥之不去的苦痛都在这一刻得到慰藉。

　　烟雾散去，暴露出一片干燥的灰黑色空地，飞行器停稳后传来被机器放大音量的暴怒吼叫：「你们两个蠢货在搞什么？！」

　　不只是这个声音，我收敛外放的热量，查看空华情况时还听到了背景里其他人的对话。

　　「要不把这俩一块除掉吧，免得暴露计划惹老大不满。」

　　「会被杀只能说明她实力不济，老大不会怪罪的。他们还得留着，那可是传说中的急冻鸟，下次带全装备让那两人带路。」

　　「使唤我们干等着却自己去找急冻鸟，这是立的哪门子威，敢留下宝可梦也是真不怕死。」

　　「傲慢是要付出代价的。」

　　「尸体呢？」

　　「说是掉在悬崖。」

　　「我去问问具体位置。」

　　「你怕什么，被捅了一刀还指望她能活着？」

　　「反正一时半会不着急回去，那我去回收镰刀盔，保证把它们驯服成听话的军团。」

　　「记得把角捡回来，怎么着也能赚上一笔」这声音啐了一口，「在她手下做事捞个好处真难。」

　　阴沉的，轻松的，不屑的……各种声音互相交谈着，两个倒在地上的偷猎者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不一会，飞行器降落到我们旁边，走下来的人类以面带怒意和笑意的人为首，分成两拨走向我和见月，确定后一拨人身边跟随的宝可梦没有地面系后，我收回视线，对上若有所思的审视。

　　「实力不错，这只也带回去。」

　　这种挑拣物品的话语听得我无法忍耐，刚想给这帮人来一发贴脸轰炸，就被戴着红色奇怪眼镜的人用能放出电击的枪给打断。
　　我咬着牙适应电流造成的麻痹感，假装无力地趴在地上把空华罩得严严实实，看这些人的反应，他们并没有发现被我藏在身体底下的冰伊布。

　　那帮人的目标是两个偷猎者，仗着留下的红眼镜听不懂，我发出哼哼唧唧被电疼的呻吟声与空华偷偷对话。

　　“空华，你还有力气吗？只要能使出一次就好。”

　　“没问题……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就是肚子有点疼。”
　　我刚才力量控制得不错，皮毛上的白霜只化了一点，甚至脚下还有沾着泥尘的雪健在，结果现在肚子疼得像吃了过期零食，还是过期时间比保质期长的那种。

　　“我该怎么做？”

　　空华恢复冷静的声音混入我的哼唧里，我努力用余光瞥到敌人与见月的距离，说：“听到雷声的时候，让我身边的这个家伙动不了就行。”

　　这也是我放心离开见月身边的原因之一，惊雷不会放过任何胆敢冒犯训练家的家伙，她时刻储藏够电力陪伴在见月身边，为的就是作为最后防线让敌人一击毙命，不过见月应该会让她留对方一命。
　　那只小小的电电虫所释放的雷暴威力与我凭天赋能力制造出的爆炸不相上下，唯一的缺点是全盛电力也只能释放两次。

　　但是对付一个掉以轻心的人类和他无法免疫电属性的宝可梦足够了。

　　无视要往我身上套东西的红眼镜，我四肢大张，仿佛自暴自弃地瘫在地上，默默观测着惊雷放出绝招的时机。

　　还有三步……
　　两步……
　　一步。

　　我眯起眼睛，以免被贯穿天穹的雷闪到。

　　红眼镜因炸裂的响声受到惊吓，错愕抬头又被我翻身的动作吸引而低头，不偏不倚对上一双冰冷的白色瞳孔。弯折手指的动作再怎么简单轻松也无法弥补涣散一瞬的警惕，红眼镜大叫一声，抵在我身上的□□连同那只手被空华冻成冰块。

　　我立马跳起身用头顶住红眼镜将其甩入敌阵，不远处被雷声吸引的人类没料到宝可梦会“狡诈”到等候时机反扑，措手不及之下难以将我阻止，只得选择被迫抵挡。

　　得到命令的多刺菊石兽们为人类拦下我随之喷出的火焰，又挡住一波爆炸，这些同样来自远古的宝可梦用触手扒住地缝，沉重的壳像在地上扎了根似的纹丝不动，但即便是针对火属性极其有利的岩石与水，在正面接下我的攻击后也有实力稍弱的几只直接战斗不能。

　　同时我清楚看到某一只多刺菊石兽明明尚有体力，在见到有同伴倒下后便主动让自己失去平衡砸在地上，竖瞳的眼睛冲我眨两下，接着一翻再无动静。有了他的带领，其余多刺菊石兽纷纷“体力不支”地相继躺倒。

　　与偷猎者为伙的人类骂了几句，那是我在外旅行了几年也没接触过的词汇，看他们的表情想来不是夸我实力的好话。

　　其中一个光头用手捂住耳朵上的小机器，气急败坏地大喊着让人把什么东西丢下来，他没得到回应，重复几遍后摘下误以为是出故障的耳机狠狠扔在地上，我抽空瞥向飞行器出口窥视内部，里面静悄悄的，并没有人带着武器出现。

　　因为大意而成为弱势的一方，在他们看来，被我反败为胜不单单是决出胜负，更是件难以忍受的耻辱。懒得从那些狰狞五官和语气中细究这帮人的心理，我面色不善地把他们挨个扫视一遍，因为肚子疼而迟缓的能量已经再次“填充”完毕。

　　“等等。”

　　冰伊布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先是冻住那些活蹦乱跳的敌人四肢，再将目光定格在后方的两个人类身上，烈火遗留的焦黑与伤口渗出的液体使他们狼狈不堪。

　　毫无预兆的，四根快速坠落的冰柱刺穿了他们的手掌，随后，更多的冰柱从天而降。

　　求饶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其余人类集体缄默，而我望向空华的双眼，它们依旧蓝得透彻，白色瞳仁里没有成功复仇的快意，没有熊熊燃烧的愤怒，没有扰动理智的仇恨，也没有击垮坚冰的悲伤，茫然而空洞。

　　如此安静片刻，冰伊布垂下眼睫将它们掩去，沉默着悼念早已逝去的生命，然后他回望我，平淡地说出缘由。

　　“焱华是我的母亲，我并非她自愿生下的孩子，可她却将逃生的唯一机会留给了我。”

　　“再见，仲夏。”

　　他这次离去时有向我道别，我却看着他的背影发不出声音，手臂徒劳抬起，迟迟未挽留住渐行渐远的冰伊布。

　　与之相反的，见月带着宝可梦朝我走来，惊雷趴在她头顶，严加监视在场敌对的人类和宝可梦，总算能离开精灵球的叶芽则用藤鞭捆了一大串生物拖在身后，错过战斗的他在看到我完好无损后松了口气。

　　“我以为你被这群镰刀盔切成小肉块了。”

　　我闷闷点头，没有回复，察觉到反常的叶芽便也不再说话，按照训练家的指示把几乎电成黑炭的敌人与另一拨丢在一起。

　　见月走进他们，询问只有脑袋还能自由活动的家伙：「‘切尔亚’在哪里。」

　　「怎么，寻仇的？」被问话的光头上下打量见月，裹在冰里的身体勉强扭动两下，「我冷得没法思考了，如果你想亲手了结她，给我解开可以为你带路。」

　　「既然她也来了，那我就在这里等着。」

　　盯着光头表情的见月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理会这些开始叫嚣的人，她吩咐业务熟练的叶芽看守他们，接着带我和惊雷去查探飞行器的情况。

　　刚报完仇的我陪在人类身侧，收起莫名烦闷的情绪率先走进飞行器探路，结果入眼就是一个血液飞溅的刺激场面，把我惊得差点喷火毁了现场。

　　难不成是那只镰刀盔？

　　用火焰照亮昏暗内部，我小心深入，看到几具尸体面朝出口倒在地上，还有一具趴在大号“干扰装置”上连同身下机器被砍成两半，而最有嫌疑的宝可梦却不见踪影，加之我一直在外界留意，自打进入飞行器后就一直没露面的镰刀盔很有可能还潜伏在飞行器里，静待下一个猎物出现……

　　现在对方仅有一只镰刀盔，身处当下环境的我却觉得压力比在冰湖边上硬碰一群还要大。

　　见月的猜想或许与我差不多，但她的反应更多只是看着尸体沉思，在静悄悄的甬道里巡视一遍后就将状况不明的飞行器丢在一边，转而来到湖边。

　　重新感受到天光的照耀，我舒缓着紧张的心跳，围观见月放下惊雷，脱去外套，做完热身，拽着一根叶芽的藤鞭跳进冰湖……跳进冰湖！！！

　　叶芽挪动位置，让差点被点燃的藤鞭远离暴涨的火焰：“虽然很高兴你有了精神，但冷静点，别把见月想得太弱了。”

　　“可这是结冰的水啊……”

　　我心情忐忑地扒在岸边，从浮冰的缝隙张望幽暗湖底，等待的时间被无限拉长，就在我怀疑见月是不是冻僵了需要帮助时，一串上浮的气泡在水面泛起涟漪，而后我看到她冷白色的面庞快速靠近，于是赶紧抓住那只伸来的手臂把人拽上岸，催动体内火焰为她取暖。

　　此时抱着见月的我抖得比她本人还厉害，这要被滴蛛霸知道了非得嘲笑个几天不可。

　　叶芽的藤鞭在之后被缓拉上来，末端捆着两具沉重尸体——最开始遇害的训练家和他的宝可梦搭档，致命伤并非砍伤而是重击与贯穿，肌肉未经松弛停留在最紧张的状态，僵硬的脸部充满愤怒，他们到死都没有放弃反击敌人。

　　「被发现了，早知道就让镰刀盔——」

　　寒风没让我们遗漏这句后悔之言，被泡过的藤鞭离开冰水后因低冷的气温顷刻间结冰，叶芽直接甩出去用他们的脑袋来剥离冰块。

　　清脆的鞭挞声里，我突然听到不合时宜的轻笑。

　　「栽在宝可梦手里，不觉得丢脸吗？」

　　笑的自然不是挨鞭子的人和他同伙，也不可能是见月，我警觉地环顾四周，隔着再次覆盖裸露地表的大雪，对上一双与我相似的眼睛。

　　仅仅是颜色相似。

　　红眼睛的陌生女人从稍矮的地段爬上来，手指似乎是因为攀附嶙峋岩壁而皮开肉绽，垂向地面的指尖与勒紧布条的腹部一起往下滴血，右手臂缠绕着将她与另一人连结的绳索。

　　我看到紧跟其后的沙华，状况不太好，鲜血从额上的狭长伤口淌下来染红了她的巩膜，麻醉枪被紧握在手里，另一只缠着绳子的手扶在只独角的惊角鹿身上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她上来后撇掉牵引的绳子，拖着受伤的腿脚走到唯二没有气息的敌人身旁垂首沉默，离她最近的一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看似无防备的护林员，在有所动作前被冰冷枪管猛地抵住了脖颈。
　　沙华用枪将那人压到地上，不顾他的挣扎毅然扣下扳机，分不清是缺氧还是麻醉起效，那人很快昏迷给周围人做了个榜样。

　　陌生女人对此不为所动，她扫过只有数量赢了的一群人，目光转向我们，准确来说是看着与我在一起的见月。

　　「我不成器的部下受您照顾了，前辈，真亏您能找到这里，每次都很及时呢。」

　　我感到见月有冲过去的趋势，但她忍住了，面上依旧冷静：「阿云，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现在是猎人组织的‘切尔亚’了。」切尔亚毫不在意凄惨的手指，戴有半指手套的双手重复着握紧松开的动作，「无非是很老套的剧情啦，我是卧底……之类的，之后应该不用我特地解释了？您最是清楚的，搜查官为了接近目标有时候不得不伪装成自己讨厌的人。」

　　她停下动作，朝见月露出一种柔软无害，含有依赖意味的笑容：「我也一样。」

　　说完，切尔亚轻快转身，左手一记促使腹部渗出更多鲜血的重拳直直击打在部下脸上，拳肉相撞的闷声里夹杂着她的温和训斥。
　　「我离开前让镰刀盔驱赶靠近的生物，而你们却下令斩草除根，擅自给上司添麻烦。」

　　「宝可梦是重要资源，我强调过很多次了，可你们这回竟然勾结不入流的偷猎者危害到它们性命。」

　　「虽然没有违背留守的命令得以保住一条命，也有勇气对上司下死手，但可惜失败了，成为我的部下后怎么还这么松懈。」

　　「我的兄弟姐妹们就那么信任你们吗？‘父亲’未免太仁慈了。」

　　挨揍的部下之一无计可施，拼着鼻梁骨断裂的风险抬脸迎上，用牙齿死死咬住切尔亚的手，口齿含糊道:「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没有失败的觉悟就把这些归结对方运气好，我可是抱着见不到明天太阳的心情带你们过来的。」面不改色的切尔亚捏住那人下巴，将手取出，「不过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就是了，不管使用什么手段，付出什么代价，我还活着站在这里，那就是你们输了。」
　　她拍拍那人脸颊，称赞道:「不错的反抗。」

　　有人惊怒道:「你是故意的——」

　　切尔亚扯出一个恶劣微笑:「是啊，就算我失误害死了自己，它也会让留下的人一块来陪我，多亏你们，我才发现那种宝可梦也可以很听话。」

　　“管教”完觊觎自己性命的部下，切尔亚转身离开，我顺着她前行的方向看到飞行器，正见镰刀盔头领往外丢尸体，最开始装死的那只多刺菊石兽及时“清醒”，蠕动着触手跑过去帮忙搬运。

　　到现在，我都不确定这人究竟是敌是友，我目睹那张还带有少女青涩感的面庞溅上不同人的血渍，不敢相信这是见月认识的人，尽管她们的关系貌似不太友好。

　　见月一直有什么话想说，然而等切尔亚回到飞行器里，她也没开口。

　　逐步升空的飞行器传出声音:「屏蔽器解除了，应该很快就有人过来，前辈不介意我离开吧？没实现目的前我还不想被麻烦的正义斗篷抓住。以及白雪山‘没有’急冻鸟，重要的宝可梦资源受到创伤，我以后不会再来，淘汰的组织成员和宝可梦们就交给联盟了。」

　　飞行器上升到合适高度后悬停住，闭合的舱门再度打开。

　　「等我离开后麻烦前辈找人拆除埋在这里的六枚炸弹。」

　　「最后，请原谅我这么久才送上祝福。」

　　切尔亚示意完见月无名指上的戒指，站在舱门边缘笑着挥手，微卷的黑色长发在脸颊边扬起，展露着无法辨别真实还是虚伪的真挚，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她的身份和难以捉摸的性情，我或许不会在这种判断上犹豫太久，只以为是个亲切邻家一样的人类。

　　见月望着她，问:「那天是你动的手吗？」

　　切尔亚的笑容淡了淡:「事到如今您还在质疑什么？显而易见，我不是您以为的‘阿云’，她从头到尾都是‘切尔亚’ ，只不过……中途与你们和它有了点小小的交集。」

　　「永别了，前辈。」

　　她没有丝毫留恋地用舱门将外界隔绝，飞行器在支援人员到来前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一地吵闹的监狱未来住民。

　　我不知道之后见月是否与拥有两个名字的人类私下见过面，至少自这次事件结束，哪怕许久之后我偶然听说“猎人组织”已被彻底瓦解，也再没见她出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