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宝可梦]仲夏》冰镇爆破豌豆

4、守护神

　　我有些焦躁地询问叶芽，想要得到更多详细信息。
　　“你说袭击，什么时候的事？”

　　“有段日子了，最近才有人告诉见月‘白雪山发现人为的异常现象’。”

　　“不可能，侵犯白雪山的敌人应该都已经……”

　　“我不清楚那里过去发生的事，但这种情况是无法杜绝的，我与见月工作至今已经见过很多次了。”

　　叶芽想要让我冷静，这并非是着急就能解决的问题。我当然清楚这一点，急得团团转还不如养精蓄锐好去应对未知的敌人，但依旧忍不住去想这件事。

　　“灵目怎么没过来告诉我们？我们什么消息都没收到。”

　　“他说要自己解决。”

　　叶芽一向把优雅视为准则，看我在那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他安抚道：“不用太过担心，我们会争取在敌人下次出手前找到他们。”

　　我不假思索地说道：“让我一起去吧。”

　　这时，与外界相通的门被一条蛛腿推开，滴蛛霸进入屋内，把我脱口而出的一句话完整听去。
　　他对已经有过“失踪”前科的我表现得非常不信任，说起话来像个看管幼崽的严厉老家长：“去哪，仲夏你又要跑出去？一个火属性钻雪山里迷路是为了方便把自己笑死吗？”

　　我没有同往常那样与他拌嘴，而是和叶芽看了看彼此。
　　如果让痛恨偷猎者的滴蛛霸知道这件事，我猜他会拼上那条蛛命把白雪山翻个底朝天才肯罢休。

　　“只是想跟着见月……”
　　我尝试着搬出人类，以证明这次绝不是一时兴起，当我还在琢磨怎么跟他描述，滴蛛霸半抬前腿严肃打断我。

　　“你是要跟着见月出门，还是见月打算回来工作？”
　　他盯过来，从我和叶芽的神色中得到答案，再结合见月的工作性质，分析出了我的动机。随即大蜘蛛默然半晌，没出现预想中原地跳脚的愤懑，而是用平静到异常的口吻祝我们顺利。

　　我惊奇地上下打量滴蛛霸，仿佛头一天认识他。

　　“看什么看，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他恶声恶气地冲我说道，“如果你是想自个跑出去我现在就把你的腿卸下来。”

　　“我又不能再生。”
　　我小声抗议滴蛛霸的“残忍”，转而好奇问他：“你不想一起去吗？”

　　“想去得不得了，但必须留一只守家。”这只臭脾气的大蜘蛛就算达成共识了也不忘嘴上损一损我，“要是把你留下来，等回来指不定家就没了。”

　　嚣张，太嚣张了，按照以往，我这会已经朝他呸火了，但是今天不行。
　　“我去找阿枫。”
　　我还得去花些功夫让人类明白我的意思。

　　顶开门，恰逢一股寒风扑到脸上，不过它影响不了被火焰眷顾的我。
　　只是如今的我。

　　阿枫在招待顾客，我干脆蹲在边上等待。见月坐在椅子上休息，她看上去有些疲惫，但凑近了才能发觉的温柔目光始终注视着阿枫，似乎有什么话要对他说，我想我可以趁那机会提出自己的想法。

　　顾客挑拣了好些东西，把背包塞得满当当，他的信使鸟也卖力地帮人类分担重量。
　　阿枫在一旁帮着忙：「离登山季还有段时候吧？」
　　「可惜我赶不上，再说了，这不是有守护神为我们保驾护航嘛。」
　　背包客开玩笑地说道，他拿上剩余物资，和信使鸟走在通往前方的唯一道路上。

　　守护神。
　　我默念这个称谓，眯起眼睛看向远处直入云霄的白色山头。
　　我曾因为第一次跟随人类出去旅行，而将持有我精灵球的训练家视为“守护神”，满心期待这个人类会与我共同守护我们相遇的命运。直到旅行至白雪山，我在漫无边际的寒冷雪地里跟了他许久，人类时而不耐烦地看着我，嘴里嘀咕着话语。

　　「当训练家也太不划算了，还得照顾这么些个玩意，一只就麻烦死了，成天跑荒郊野岭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那个时候我对人类的语言了解得还不够多，又因为前一顿食物吃下去后体温降得极低再猛然攀高导致很不舒服，背上微弱的火焰被寒风吹得近乎熄灭，我感到头脑混沌身体异常沉重，只顾埋头追寻他的足迹。
　　不知哪一刻人类突然快步疾走，我慌慌张张地强撑精神跟上去，好不容易到达身边，他却用脚把我一挤，拿着几张纸片一样的东西头也不回离开了他口中“培育屋”的地方。
　　我想追上去，又被拎着脖子提到空中。

　　「不错，一只雌性火球鼠，不知道资质怎么样。」
　　「先养着，别让它死了。」

　　短短两句话，一直处于茫然中的我被丢进一个昏暗的地方，额头砸到地上，我忍受疼痛试图看清周围，结果失败了。这里无风无光，没雪地那么寒冷，但给我的不适感反而更加强烈。一种粘稠的，阴冷恶心的气息从黑暗中侵入身体，我感到四肢僵硬仿佛要消失一样，害怕地闭紧双眼蜷缩起身体。
　　也是在这个时候，一团火焰轻轻降临到我身边，她既温柔又强大，毫不惧怕差点冻灭我的严寒，还驱散掉了那些令我不安的黑暗。
　　我沉重的呼吸逐渐平稳，依偎着温柔火焰的身体也变得不再那么难受，在雪里跑了很长路程后总算能安心地陷入沉睡。

　　后来，我被一阵自上方传来的嘈杂声惊醒。

　　「我都看到了，那个人把火球鼠卖给了这里，这是联盟禁止的！你们要对那只宝可梦做什么？！」

　　「小姑娘，说这种话可是要负责的，那人只是来寄养宝可梦。我知道你这一年一直在白雪山找宝可梦，那也不能把理智都找丢啊。」

　　「我很冷静！焱华它一定在这里。」

　　少女的声音有些嘶哑，年长的男性听到这话，发出不屑冷笑，出口还是假惺惺的无辜。

　　「我们真不知道你的宝可梦在哪里，白雪山那么大，指不定是掉在哪条冰隙里了呢。这所培育屋只做正经生意，你随便找个顾客问问就知道，君莎来了不是也没找到你的宝可梦？再这么无理取闹可不行啊。」

　　少女沉默了一会，说：「带我去见火球鼠，我要确认它的安全。」

　　「嘿，你这小姑娘，都说多少遍了，怎么能让你——」
　　「行。」

　　第三个人插入对话，单单一个字就让昏昏沉沉的我清醒几分。

　　本能告诉我，那个人类少女有危险。

　　同样察觉到的还有保护我的火焰，温暖却被一股隐约阴气缠绕的蓬松毛发离开身边，我看不清她，只感受到一阵温热在舔舐额上伤口。

　　“很抱歉，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安全送你逃出这里了，待会要是找到机会，你就立马离开，如果可以，请带其他人过来，拜托了。”
　　她轻轻抵住我的额头，黑暗中，似乎有一双蕴藏火焰的温柔眼眸，我被注视着，勇气与力量一点点在体内增长。
　　“愿你也能找到自己的‘守护神’。”

　　有光线从上方透出，我听到动静，回过头定定凝望出现的人类双脚，后面忽然有什么暗中推了我一下，我意识到这就是机会，于是紧张地屏住呼吸，当身后气流变得灼热，我迸发出所有力气像被推动着蹿上阶梯，一股脑往无人的空地钻去，并且幸运地再次窥见那洁白世界。

　　「该死！」

　　人类的怒吼近在咫尺，但很快被火焰吞没。
　　我成功逃了出去，丝毫不敢停下脚步，匆忙回头间只捕捉到一束火焰稍纵即逝，然后在慌不择路的逃跑中滚下山坡陷入白雪，无论如何挥舞四肢或是凝聚火焰都逃脱不掉。
　　在无尽的空洞冰雪内，我的心中升起第一次仰望巍峨雪山后的畏惧，微弱火苗在神圣不可侵犯的白色山峰中濒临湮灭。
　　当疲惫感驱使我的双眼逐渐闭合，一只手将我唤醒，让我看到那蓝得透彻的天空。

　　「竟然真的有宝可梦埋在里面……火球鼠？」
　　年轻的人类面露惊奇，他四处张望，带着没有找到什么东西的疑惑重新低头看向我。
　　「再坚持一下，我带你去宝可梦中心。」

　　我的神志迷糊，但那双手传递来的热量又使我猛然想起刚才。拼尽最后的力气，我在托住身体的双手间奋力挣扎。
　　「hino！」
　　我发出很久没有朝人类响起过的叫唤声，焦急地回头看去，找到洁白平整的雪面上被清晰雪痕开辟出的陡峭道路。

　　「你是说……你想回去？」
　　人类问我，看着那双眼睛，我竟然一瞬间理解了他的话。
　　我忙不迭地用力点头，他为难地看了看那条通向上坡的“小路”，又赶忙把扭着身子想要跳回地上的我牢牢抱住。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换条路上去的，不过那个方向只有一家培育屋，你是不是来自那里？」

　　听到“培育屋”，我克制不住地从背后冒出微弱火焰，然后叼住人类的衣服死命拽动，喉咙里发出呜咽声疯狂催促着。他看出我的反常，没再像先前搞不清状况时试图与我沟通，而是边快跑着变把一个小方块放在耳边说出一串话。

　　他单手托着我，一路直奔我逃出的地方。
　　但是那里已经没有培育屋了，或者说，虚假的伪装被摧毁，隐藏在地底的才是“培育屋”，四散的宝可梦有的来自上面，有的来自下面，迷茫，或默默离开。
　　废墟之中，我看到一个跪在漆黑焦木上埋首哭泣的人类少女，她瘦弱的肩膀不停颤抖，怀里抱着一个同她被浸湿的发丝那样鲜红的宝可梦身躯。

　　一动不动的。

　　我呆呆地望着那边，顷刻间潮水般的无力感和倦意让我一下子瘫软在人类的手掌上，我的眼前一片黑暗，顿时生出自己是否还处于那片阴冷黑暗中的错觉。

　　那时天气很好，晶莹的冰雪在阳光照耀下通透又美丽，这是独属于雪山的美，是她留给我的记忆……

　　……
　　当我再次醒来，正躺在一张台子上接受治疗。
　　刚被训练家领走就发生这种事，人类担心我会因这件事出问题，比如抗拒拥有训练家，他们说我会和其他宝可梦一起被送到宝可梦管理局接受后续安排。

　　把我从雪里捞出来的人类时常来看望我，他的手臂上有咬伤也有抓伤，据说是在帮忙安顿宝可梦时受到的。
　　「你要跟我一块走吗？我打算明年卖掉店铺去旅行。」
　　我听不太懂，但更久之前，也有人类对我说过与前半句相似的话语。
　　我没有吭声，只沉默地看他笨拙地为自己缠绕绷带，完成后还要举起来欣赏两秒。

　　接受治疗期间我逐渐明白自己的经历，并痛恨那场遭遇以及造成这一切的人类。
　　我猜焱华一直在等她的“守护神”，可是那个“守护神”并没有守护好她。
　　那她又是以什么心情，在等待许久后依然能对我说出那句话？
　　人类用贪婪压迫焱华，焱华却将那之中的某一位视为“守护神”。
　　他们的复杂是值得报以希望的吗？
　　我还记得自己旅行前的期待，就好像生来有与人类为伴的本能。

　　我做出选择，从台子上站起，用鼻子去嗅闻人类的伤口，看他惊喜地瞪大眼睛，然后不太适应地去感受落到头顶上的手。
　　「我们是在夏日庆典前一天遇见的，不如就叫你——」

　　「仲夏。」

　　阿枫的声音响起，比几年前少了畅谈未来的朝气，多出不会被岁月击垮的沉稳。

　　「困了的话要去屋里睡哦。」

　　真是倦怠啊，竟然会一天之内犯两次困，不过是多躺了几天连跑步都不如以前利索了。
　　我怀着忏悔的心态舒展懒洋洋的身体，把见月帮我盖上的毯子捡回椅子上。
　　原本坐在椅子上的人这会站起来，与阿枫进行交流，我观察到后者拧起的眉头在交谈间渐渐妥协地舒展开，于是走到见月身边，人立而起与他们对视。

　　作为我的训练家，阿枫立即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表现得欲言又止：「……你们都没怎么磨合过。」
　　我扬起自信笑容，嘴角溢出凝练的火星，让他放心大胆地将见月交给我。
　　结果阿枫更加担忧地看向妻子：「照顾仲夏太辛苦了，它会不会给你们造成麻烦？」

　　我的自信笑容霎时凝固在脸上，不善地朝自己的训练家龇出利牙，暗暗制定晚上偷吃掉他夜宵的计划。
　　我敢肯定如今的阿枫还不如见月，他那身看着同以往没区别但是变松软的肉就是最好证明！

　　见月的情绪总是很含蓄，此刻也忍俊不禁地抚摸着我脖子上的浓密短毛，朝一只气呼呼的火暴兽释放温柔：「仲夏，能祝我一臂之力吗？」

　　「baku！」当然！
　　我肃然点头，鼻尖贴近人类的掌心，又碰了碰从衣领里钻出来的惊雷，和她互相打气。

　　……

　　我选择接受邀请，与人类再次踏上旅程，暗下决心终有一日要从弱小变得强大。

　　我相信焱华，我仍想要去相信人类，并希望自己的火焰有一天能像焱华的那样令其他生命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