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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发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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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快,快走。”
野鬼见识到那猪死时的惨状,被程健满身戾气呵退,急忙回来催促。
“那坏蛋杀过来了,他刚开枪把野猪打死,正往这边赶。”
语毕,秦宁一个翻身跳下树。
刚才休息一阵,体力有所恢复,但也不复以往,走得异常艰难。
”他刚才开了几枪。”
“两枪。”
“确定?”
“确定!”
秦宁回望后方,不见程健身影,不敢掉以轻心。
杵着棍子走出百来米,每一步双脚如负载千斤重。明明是在下坡,却更像是拖着沉重的身躯上行。
酷热渐渐消散,山谷中的凉风吹来,秦宁不由打了个寒颤。
饥饿、口渴接踵而来,他吃完仅剩的一颗野果毫无用处,喉咙、前胸和后腹疼得如同在被灼烧,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痛苦。
能逃脱吗?
他原本很有把握,枪中的子弹现在只剩一颗了,躲过的概率很大。
只要把程健引到墓地,借用在那里的鬼魂,脱身就不成问题。
可现在身体似乎已经到达极限。
他不敢确定。
笼罩在朦胧暖光中蜿蜒山路,仿佛看不到尽头,他凝视着,瘦削的脸颊,深陷的眼睛,充满着无力抗争的虚弱。
野鬼一直向前走,没听到身后的动静,回过头见秦宁面色煞白,摇摇欲坠,急忙飘过去伸手试读扶着他。
无济于事,毕竟他只是一个没有实体的魂。
“不要晕!”
“千万不要晕!”
“不远了,一会儿就到。”
“坚持,还有人等你回家!”
“不要像我一样,你坚持住啊。”
“对,我要回家。”
“有人还在等着我!”
秦宁咬牙迈出脚,踉踉跄跄继续向前。
“咯吱。”
一根断枝戳到小腿,腿一软,没稳住重心,如同一个皮球沿着山坡直溜溜向下滚。
秦宁赶紧护住脸,坡陡草茂,刮得裸露在外肌肤生疼。
……
“小心!”野鬼突然大叫。
秦宁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身子被一颗树拦腰截住。
“咚”沉闷声响,头部神经一阵一跳一跳地钝痛,像是晕车后恶心想吐却只能干呕。
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抬手,身侧是一根粗壮的树干,脑后咯得慌,摸上去才发现是一块还算圆润的石块,似乎长满青苔,一层黏糊糊的东西沾在上面。
睁开眼,雾蒙蒙的,野鬼轮廓飘忽,一股温热的液体从额头滑落,滴入眼中。
狂风骤起,山谷中响起一阵阵破空的风啸,扭曲回荡着,发出阴深、单调的悲鸣。
秦宁撑着手想要起身,一动,尾椎疼得他眼泪都要掉下来,额头冷汗直冒。
不会是骨折了吧?
他暂时躺在原地,不敢再做大动作。
风越来越小,随之渐渐消失,下半身的钝痛感却没有缓解,反而有所加剧。
所有的热气似乎都在向尾椎汇聚,和周围皮肤相比,像刚出锅的馒头,又肿又烫。
隐约中竟然听到远处有狗在叫。
“嗡嗡嗡嗡……”
飞机掠过头顶,发动机发出凌空声响。
“嗒嗒嗒嗒嗒嗒。\"
螺旋桨高速旋转,盘旋在这片区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近到顺着风他都能闻到汽油燃烧浓烈的焦臭味。
“秦宁!”
飞行员努力降低飞行高度,沈霖渊拿着扩音器朝着下方大喊。
手中的信号侦查器红灯闪烁,提醒他有人尚在不远处。
这是最新的设备,能侦测出 3km范围内的信号,毫无疑问,这信号只会属于程健。
“沈霖渊?”
秦宁自言自语,拍了拍耳朵,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秦宁!”
呼唤即使被轰轰机械干扰,依就清晰。
“秦宁!”
秦宁从疼痛的眩晕中幡然清醒,激动的对着野鬼说道。
“沈霖渊,真的是沈霖渊!”
“他找来了,他真的找到了。”
“秦宁!”嘶哑的呼唤在山谷中回荡。
秦宁顾不得骨折是否会要命了,翻过身挣扎向外爬。
“秦宁,他要飞走了,你快啊,快啊!”
鬼见到行动之缓慢,直生机已经绕过头顶,焦急地替他鼓劲。
头顶再无树冠遮挡,秦宁向空中招手。
”我在这。”
“我在这!”
他嘶声力竭地呐喊,无济于事,眼睁睁看着直升机飞向山的另一边。
不行,我得发个信号告诉他我在这里。
秦宁不得不向野鬼求助,“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野鬼点点头,又有些困惑,“他没发和我交流,该怎么做?”
“他很聪明,你只要做出一点异动就好。”
“我教你。”
……
野鬼记住他说的话,转身离开之际,见秦宁额头冷汗,嘴唇发青,担忧不已:“你找个地方藏着,我一定尽快把你朋友带回来。”
秦宁耗尽最后气力才慢慢爬回原地,伸手正要拿铁棒,一只脚踩在手背上面,一声尖厉的嗤笑从头顶传来。
“怎么,在山里吓趴了,你现在这样子像条狗一样。”
程健觉得他还不够惨似的,一边踩在骨节上碾压,一边洋洋得意地戏谑。
“你刚才是不是以为马上就能被救走。”
“可惜了,你注定要在这里当孤魂野鬼。”
秦宁冒出一身冷汗,现在的自己用手无缚鸡之力形容都不为过。
秦宁不想示弱,在这种人面前可怜毫无用处。
可他这云淡风轻的模样也同样惹毛程健。
程健蹲下身辖制着他的下颚,横眉立目,咬牙切齿。
“你这么能逃,你说我是直接杀了你呢?”
“还是。”
坚硬的枪管直抵喉头,令人恶心得想干呕。
秦宁双手紧扣着野草,控制这极度不适的生理反应,命悬一线,他任何一点反抗都会引起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
程健收回枪,唇角一扬,邪恶地笑道:“给你放点血,引几头野猪来,切成一块一块喂猪怎么样。
话落,一道冰冷的寒光闪过,胸膛传来撕裂的剧痛,结痂的伤口被重新划开。
温热的液体汨汨流出,片刻便便染红周围这片破烂的碎布。
可这还没完,秦宁眼睁睁看着这变态,竟然在一手沾满血,细细舔过一根一根指头,仿佛在品尝山珍海味。
舔完他还煞有介事地评论。
“还不错,多引几头,想想就很带劲。”
“应该比被野狗分尸还要精彩!”
秦宁冷汗一直凉到心里,恨不得能一把扑上去掐死他。
可他现在半身不能动弹,抬个手都费劲,像个废人一样,拿什么去战斗。
得想个其他办法,动不了身子就得动脑子,现在他不是一个人。
沈霖渊找来,那警察也一定来了,刚才他听到的狗叫也不是幻觉,说不定就是警犬在搜山。
在这种的情况下程健是插翅难逃。
可是这些都不能让他知道,亡命之徒临死都会拉个无辜的来垫背。更别说对自己恨之入骨,恐怕挫骨扬灰都无法消他心头恨。
这人手中有刀又有枪,刀如果他用尽全力或许能博一博,枪才是最致命的,就是只剩下最后一发子弹,离太近,根本躲不掉。
现在唯一能找一个可以交易的筹码,拖延时间。
秦宁脑海中飞速运转,回想昨日金母说的话,灵光一闪,定定看着程健,不悲不喜,不焦不躁。
“你不想见你哥吗?”
视线略过他,望向身后。
“他一直都跟着你。”
“似乎有话想和你说。”
“哥?”
程健惊愕地回过头,却什么都没有看见,愤怒得将枪口压住喉管。
“又想来骗我?”
呼吸被阻,秦宁面部涨的通红,怜悯地凝视着他。
“我没骗你,我这眼睛天生就能看见鬼,他就在你身后,叫你小二。”
程健瞬间神色大变,拎起秦宁的衣领,眼神灼热,表情急切。
“谁让你这么叫的。”
秦宁注视着他,一言不发。
程健发疯一般冲他咆哮起来:“谁他妈让你这么叫的?”
“你他妈的看到了什么?”
小二,这是大哥自幼对他的昵称,也只有大哥才会这么叫。
秦宁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继续看着后面,语气平静地说道:“他问你逃出去为什么还要回来。”
“留给你的钱也够你过一辈子,怎么现在会这么落魄,还少了根手指。”
领口霎间被放下,秦宁重新跌回草地,得到喘息。
只见程健一个起身,立脚不稳,步履踉跄,对着虚空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他已经死了他不可能。”
秦宁继续忽悠:“没什不可能,你是他拼命都要护住弟弟,骨子里流着一样的血。他本在这沉睡,你执念过深,便把他唤醒了。”
“他,正在摸你的头,叫你小二。”
程健一听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对面,拿刀的手忍不住颤抖。
秦宁看他神色怆动,继续添了一把火:“他问你,妈怎么样了?”
“铛……”刀掉落在地,程健手抓着空气,为自己曾经在并肩交战中放开这温热宽厚的手掌,懊悔不已。
“大哥,大哥,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妈没了,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妈啊!”
情到深处,绕是再凶残的人也控制不住伤心。
“我逃出去后躲起来,他们设计骗我进赌场,把你留给我的钱全骗走了。”
说完怯生生的看着对面。
秦宁趁他注意力没在这边,悄悄向后移动,清了清嗓子,说道:“他问你手指怎么回事?”
“我实在没钱了,也不敢联系妈,就去向他们讨个公道。”
“没想到,没想到,”程健愤恨看着断指,十指连心,痛不欲生地尖叫至今记忆犹新。
“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
“后来呢?后来你怎么样了?”
秦宁一边偷偷伸手去摸铁棒,一边发问。
程健展开那残缺的手掌,脸上浮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们都以为我不敢再去,可我偏偏就找回去了。关上门,一把火,死的死,伤的伤,谁都没落下。”
复仇的火焰在炙热的双眼中燃烧,烧着烧着这火便转移秦宁的身上。
“哥,你看我把他抓来了。要不是他多管闲事,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你不会死,我不会逃,妈也不会没人照顾。”
“我马上把他杀了,给你赔葬。”
“不要!”秦宁看着他持刀走近,立刻做出反驳。
“你哥让你快逃,有人来了,他让你快逃。”
“逃,”程健轻蔑冷哼一声,“想拿我哥骗我,要逃,也得先杀你。”
冰冷的刀锋挑起下巴,秦宁见他不信,此计不成,听到远方哒哒哒哒螺旋桨声,灵机一动。
“我没骗你,他说有人来了,警察在外面布下天罗地网等着你。”
秦宁两指推开戳在大动脉上的刀尖,直视他的双眼镇定自若说道:“你没我这个人质在手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他表现得越是冷静,这怀疑的天平倾斜得越是厉害。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远去的直升机重新返回,盘旋在上方,气流搅得叶落灰飞。
程健终于相信,拖着秦宁躲在树后,大声道:“哥,你快逃。”
说完没听到响动,立刻反应过来,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都变成鬼了,还能怎么逃。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直升机原地打旋,似乎想要找地方停下,越降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大。
腥臭手掌捂住了嘴,秦宁只能睁大眼骨碌碌地看着一个瘦削的身影跳下直升机,四处张望。
要不是那熟悉的举止,他都不敢确认这是沈霖渊。
平日精致到指尖的贵公子,此刻像是一个颓废、脏乱的流浪汉。
皱巴巴的衣服挂在身上,头发四处支愣着,面色苍白得像化过妆。眼窝发青,如同两个深坑,胡子拉碴,瘦得两颊腮都瘪进去,整个人透出出不言而喻的倦意。
“秦宁!”
一刹那,秦宁眼泪不住地往下流。
沈霖渊看不见人,四处跑动起来。
“秦宁!”
“秦宁!”
沈霖渊茫然大喊,声音嘶哑得像是要哭出来。
“唔唔唔……”
他越是想发声,程健捂得越紧,枪管压在他后胸,随时准备从后面来一发。
“唔唔唔……”
见到沈霖渊的狼狈和绝望,他心疼得像刀绞一样。
秦宁不想再忍耐,这一场分离让他意识沈霖渊于他而言的重要性。
就算要死,临死见一面也不亏。
他开始不顾一切挣扎,竟真让他从掣肘中挣脱出一只手。趁机在地上瞎摸,从野草中抓起一把沙石,毫不犹豫反手扔后脑勺。
“呸!”
程健被迷了眼,手一松,秦宁呼唤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