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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追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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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霞光印染,色彩斑斓,树荫遮蔽的窄路偶尔有几缕光线渗入。银色的面包车沿着山路独行,车轮摩擦着砂石路面扬起一阵阵尘土,砂砾反射出幽幽的光。
树林渐渐变得模糊,昏黄的灯光在暗色中狂奔,秦宁随着颠簸的路面翻滚,意识却醉入冰冷而苦涩的梦境。
突然耳边传来一声焦急的催促:“逃啊,快逃啊!”
“谁?”
“谁在和我说话?”
“快逃,他要把你活埋陪葬,快逃。”
这声音一直在耳畔嘀咕,秦宁浑身疼痛,头仿佛被一根木棒打过一样,昏沉沉。
他颤抖着睫毛,尝试几次才睁开眼,一抹亮光透过车窗刺得眼睛生疼。
风在林子里呜咽伴随着幽鸣的蛙声,车轮原地打转摩擦着粗糙地沙土发出“沙沙沙沙!”的声响。
挡风玻璃泛起斑驳的裂痕,程健趴在方向盘上,脸上的血污更是骇人,黑红黑红,如同刚从血海里爬出。
这是,这是出车祸了。
“快跑啊,快逃!”
急促的声音继续在脑海中嘀咕,秦宁试图移动双腿,下半身就像被冻住似的又冰又冷,双手紧掐着大腿,指甲已经陷入皮肤却仍然感觉不到疼痛。
他不得不长伸手去别开车窗下的手柄,想把门拉开,但手臂肌肉似乎没了气力,几次都没有成功。
艰难的移动着,一点一点靠近车门,咬紧牙关抓着车门的手柄,平躺着把全身的重心放到最低。
不行!
为什么还是不行?
打开啊,帮我打开!
突然间一股力量从他的手中传出,仿佛手正被握住,刚才还像个城门一般沉重地车门神奇地被拉开了。
新鲜空气瞬间涌入,一阵风吹来,一缕头发散落在额间,秦宁更是清醒。他掉出头前后观望,远处没有灯光闪现,也听不见任何轰鸣,这里并没车过往。
土路山坡尽头堆着一片年久失修的墓碑,有好几个还倒在地上,墓地就像小土堆似的,已经长满杂草。
忽闪忽闪的车灯冷漠的照着,把树林照得发亮,亮的就像是一根根抛光的尸骨。
秦宁缓了一口气,撑着身子向外移动,手肘砰的一声撞到车柱,身子一偏,赶紧双手抱头,避免后脑落地,就这么一声闷响跌入泥地,顺着山坡向下滚。
本以为会摔的遍体鳞伤,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掉入杂草从。
明亮的霞光让人炫目,脑袋又是一阵疼痛,那并非是突然受到光亮刺激不适,而是一种真实的痛感,这痛感一直延伸到后脑勺。
他伸手一摸,感到一个肿块,湿漉漉黏糊糊地,黑乎乎地血顺着手掌一滴一滴地流下。
“砰!”
一声响亮的枪击刺得耳膜发疼,惊起一阵阵飞鸟,扑棱扑棱着翅膀在林中飞跃。
“秦宁! ”来自程健恶毒愤怒地呐喊。
秦宁回过头,树枝正被被撞击的摇摇晃晃,驾驶室的车门正被大力的踹着传出“咚咚咚”声响。
声音又在不断在脑海中地催促:“跑啊!快跑啊!他要出来了”
秦宁试图站起来,走了几步,又跌入草深灌茂的山沟中。
山沟中的水哗哗流淌着,冰冷冰冷的,浸湿他的脸,却让他整个人更加清醒。
“哗啦啦”,玻璃破碎的声音,不过几秒,恐怖的脚步声不远处传来。
“妈的!还敢推老子。”
“你跑啊,你等着老子抓到你活埋。”
“等你死透了,就等着被野狗分尸。”
程健喋喋不休地咒骂,看着他掉入山沟,竟然大笑起来,喉咙间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喘息。
秦宁捧了一口水喝完身体恢复些许气力,一鼓作气从沟中爬出,托着树枝,奔向林中。
“顺着坡向下走啊,你要做什么?”
“不能沿着路走,跑不过他,只有一条路,躲不过的。”
他也来不及细想谁在和他交谈,不管不顾向前跑,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必须离程健远远的。
皮鞋蹭着松软的林地,没几步就被跑掉,都来不及再穿上,脚赤裸踩在掉落的树枝上像被竹签扎。
而清晰得痛感提醒着他一定要逃,此刻他就是一只被追捕的猎物。
身后传来狰狞地笑声,秦宁回头便见到程健那疯子紧跟在身后拿着枪穷追不舍,脸上竟挂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残忍喜悦。
他以之字路线踉踉跄跄跑着,时刻提防着身后的暗枪,体力的消耗己达到了极点,两脚已经有些不听使唤,瑟瑟发抖。
尽管如此,他也只能向前跑去,希望能够找到一个隐身之所。
越往林中里走,天越黑,已经完全看不清脚下的路,他不得不用两手分开灌丛往前走,荆棘划过手掌,倒刺割破皮肤,他依旧一往无前,毕竟没有什么比得过被程健抓到更可怕后果。
穿过树林,他登上了山坡,身侧突然传来一阵枪声,惊醒更多飞鸟,隐蔽在林中的动物也四处乱窜。
他赶紧躲进树后,偷偷回头一看,原来程健被荆棘绊倒,正愤恨看着他这方向,眼中凶光乍现,就像一只猎犬,龇开牙,准备随时冲上来咬他一口。
这是一个绝佳时间,秦宁精神一阵加快速度继续向前奔跑,远处是浓厚的黑暗,可这黑暗却是他生存的希望。
树冠缝隙偶尔渗入光线把森林分成几片,秦宁看不见脚下的路,只能在微弱的亮光中,摸索着前进。
大学前他多次在假期和爷爷上山下乡,对走山路对他来说是习以为常的,而这些记忆,在这个关键时候连翩浮现在他的脑海。
也不知跑了多远,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天彻底暗下,程健的声音渐渐消失,他感到已经拉开一段距离,但这还不是胜利,只不过是程健暂时没有追上来而已。
可此刻也不能有更大的奢求,他最需要是喘息。
借着稀疏的月光,前方不远处隐约可见一个木棚,像是以前猎户歇脚地。
小棚子年生久远无人居住,破旧不堪,梁柱腐朽,门窗破洞累累,站在屋中仰视夜空,星辰历历可数。
进屋摸索好一会才找到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棒,应该是以前的劳作工具。他紧紧地抱在怀里,简直像跌倒一样躺进还算能够挡风地墙角。
这一路上不曾停歇,实在是筋疲力尽,此刻放松下来肚子也在咕咕作响。
如果没有算错时间那么支撑他的全是金子昨夜喂给的几块干粮,明天一早就得找些野果充饥,庆幸的是这个季节各种浆果还算丰富,也不至于活生生地倒毙山中。
冰冷的月光下,夜风微凉,拂过他破烂不堪的外衣,秦宁环着双膝,紧贴着墙壁,尽管表情是那样的孤独和冷峻,但是内心却感到一种久违的安心。
我还活着!
我真的还活着!
他努力闭上眼睛,抵挡泪水滑落,这短短几日遭受到的痛苦仿佛如半生光景。
我一定会活着回去!
秦宁在心底暗下决心,指尖拂过唇角,回忆起那柔软的碰撞,以及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疲倦的眼神瞬间变得坚毅。
夜风吹过,木屋四面漏风,秦宁抱得更紧,透过破烂的屋顶出神地望着星空试图回忆起这一切的发生。
“是谁救了我?”
“刚才是谁在提醒我?”
“他带我来这里是想要做什么?”
他自言自语地念叨,屋外蟋蟀唧唧吱、唧唧吱、唧唧吱,树叶沙沙沙、沙沙沙,似乎争先恐后想要告诉他答案。
可全身疲惫连带着脑子也无法运转,渐渐地,天上星星越来闪,如同一场烟花盛开。
“叮叮叮……”
“叮叮叮……”
迷糊中细微的铃声将他惊醒,清脆响亮,划破夜空。
秦宁一怔,握着手腕上的手链,猛地起身,查看窗外。
一团黑色的浓雾在月光下慢慢凝结成人形。
“是你?”
“你怎么会在这里?”
“救我的是你吗?”
“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面对来人,他接连着发出疑问。
金母不再是初见时娴淑怯弱的模样,两眼发红,月光中反射出红色的光点,看上去像是火花闪烁,凝视她时那眼神好像都能发出低低的怒吼声似的。
“是我,你昏迷后我附在你身上,抢夺他方向盘,撞在山崖上。”
金母声音冷冷的,竟然稍有几分嘶哑,像金属在擦刮。
“只可惜还是没把他弄死。”
这逃脱过程秦宁完全没有料到,说完她又稍稍向木屋走近一些,秦宁手臂上汗毛直竖,他捏了捏拳头,向前迈出一步,抬起头来面对着她。
“你是要杀我为金子报仇吗?”
金母瞬间飘过,贴着他的鼻尖,眼中的火花闪着闪着就陷进黑暗,口中发出刺耳的嘶吼。
“不,该死的不是你。”
“我要你帮我,我想亲自杀了他。”
“杀了他!”
“杀了他!”
怨气太过浓厚,铃铛再次振荡,激得她更是狂躁不安,黑影再次扭曲,简直无法成形。
秦宁急忙摇晃着铃铛,轻声哼唱着曲调,试图唤醒她的神志。
程健阳气本就旺盛,况且心智堪比恶鬼,金母无法侵占,所以一定是趁自己昏迷心神大伤时强行占用他的身体,才会导致魂魄大伤,形体难支。
更何况他还一直戴着祖传的宝贝,金母没有被当场击得魂飞魄散已经算是走运,若是还想亲自附身报酬恐怕祖师爷爷在上都没有办法。
待金母再次恢复人形,秦宁停止手中的动作,他忧心忡忡摇摇头。
“你的魂太脆弱,我没有办法让你再次附身。”
话落金母双目仿佛要喷火,又有些失魂,秦宁加快语速。
“程健会死的,很多年前他就该死,相信我,这次他一定逃不掉。”
“大金是没了,可小金还在医院,你难道不想再见他一面。”
“我害他没了哥哥,可我不能再害他没有你。”
说在最后秦宁再也忍不住哽咽起来,他咬着唇角,仰望夜空,眼泪依旧顺着下颚滑落。
本以为入骨仇恨已经盔甲将她包围,刀枪不入,油盐不进,可一想着还躺在病床上小儿子,金母无助地捂住脸,嚎啕大哭,捶胸顿足。
“大金啊,妈没保护你,我的大金啊!”
“要不是妈没用,你也不至于为了小金手术钱犯错。”
“是我没用,是我当妈的没用啊!”
“死老天,我做了什么孽啊?为什么对我们金家这么不公?”
“为什么?”
“啊……”
一声又一声悲戚的哀鸣,秦宁听得心里发酸。
为什么?
说是好人有好报,为什么他会遭遇这么多的磨难,为什么他总会去面对生死抉择。
为什么那些无辜的、善良的人总会死去,为什么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还能活着继续迫害。
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爷爷,你说的公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