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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顾璟之踏入书房时,晏重台正在提笔作画。见他来了,晏重台仿佛是早已料到一般,头也未抬便道:“宫中出事了?”
      顾璟之坐在了一旁的茶案边,正经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有许多疑问想要来请教师父。”
      晏重台没有说话,只是将手上的画作落下了最后一笔,才迤迤然抬头道:“可是昨日的刺客一事?”
      顾璟之点头称是,又道:“那日我不胜酒力曾离开过宴会,恰好与那刺客碰上,交了手。他落下了一块腰牌,上头刻的是万牲园三字。”
      晏重台扬眉,不咸不淡的瞥了他一眼,又道:“那你可曾去万牲园一探究竟了?”
      顾璟之垂睫,片刻后开口道:“我原本是想的。只是万牲园一向不允旁人进入,我亦被拦了下来。”
      他刻意隐瞒了自己进入万牲园一事,并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此事属实不敢张扬,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告知许白敛也不过是因为此事大概会涉及到他,旁的人便不必再知晓。
      晏重台嗯了一声,道:“此事到底没有激起风波,你也不必去管他。近日本座得到了些线索,与奉阳花有关。”
      顾璟之听见奉阳花三个字,眼神逐渐亮了起来,忙道:“如何?有消息了?”
      晏重台离开书案,坐到了顾璟之对面,抿了口茶道:“不过是听闻了民间有个神医世家,祖上记载的古籍中曾出现过此花。书上说奉阳花只出现在一年四季皆冰雪极寒之地,可谓难得。”
      顾璟之听了这番话,眼中原本燃起的希望又灭了许多,不仅凉凉道:“如此,怕是短时间内寻不来的。”
      晏重台看了眼顾璟之落寞的神色,轻笑道:“不必忧心,终究是能找到的。此事不着急论处,倒是先讲讲当下的事情——彦王王妃近日得了喜脉,你可知晓?”
      彦王指的便是顾璟之的那位二弟顾问廷了。
      顾璟之漫不经心道:“是么,我竟从未听人说过。”
      晏重台道:“方才才传来的消息,想必圣上也知道了。彦王向来于你的太子之位居心叵测,如今王妃有了皇孙,朝中大臣的风向或许会有变动。你不着急么?”
      顾璟之淡然道:“着急有何用?我也凭空去变个皇孙出来么?”
      晏重台唇角轻挑,道:“你几时这般看得开了。听闻你昨日染了寒气,今日怎么还能来见本座?你的病没有发作么?”
      顾璟之叹气道:“不过是昨夜有了些梦魇,尚未缓解罢了,因此扯了理由去告病。”
      晏重台大抵是猜到了他梦魇的内容,凝视顾璟之片刻,也喟叹了一声,转移了视线道:“璟儿可要照顾好自己。你如今大了,本座也只能帮衬,不能同从前一般护着你了。”
      顾璟之似乎很久没有听见晏重台如此唤自己了,仿佛是把他当成从前的孩提一般。他浅浅的笑道:“师父不必忧心。来日之事皆未定论,不妨先看看再说。”
      顾璟之又坐了片刻便起身请安,正欲离开时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问晏重台道:“对了。师父从前可认识什么人,耳下有一道疤痕么?”
      晏重台轻拧了眉,道:“耳下疤痕?似乎是没有。怎么了?”
      顾璟之闻言,也没有过多的不满,便道:“无妨,不过是近来无足轻重的小事。璟之先告退了。”
      是夜,顾璟之躺在床上许久仍是辗转反侧。他脑中尽是白天所见所言与这些日子发生的种种意外,不禁心烦不已。
      那副观音画像、姜婉韶口中的故人、皇帝的居心叵测,一样一样算下来,如今可真是多事之秋。这样一件一件想下来,顾璟之不多时便有了些许困意。
      睡意朦胧间,他想到了魏寒江今日同自己说的,有关那名刺客的话。
      不是宫中之人,却落下了万牲园的腰牌,细细查来似乎也只与自己交过手。目标不是皇上,难不成是宴上其他的人?
      且那毒非比寻常,顾璟之总觉得其中有许多蹊跷,一一盘算下来,似乎当中总是漏了些什么。
      会不会是自己?
      顾璟之几乎是刹那间便清醒了过来,睡意登时烟消云散,仿佛是有了什么惊奇的发现。
      那刺客会不会是故意将自己引往万牲园的?
      让他发现自己是被皇上所设计,因此警醒自己该有提防之心?
      顾璟之此时又落了一身冷汗。
      那背后之人又会是谁?是谁在暗中帮着自己?倘若那人心思如此缜密,不妨直接告诉自己那万牲园有古怪便好,又何必绕这样大的弯来。
      或许他并不是自己身边的人,无法直接告诉自己,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来提醒?
      可那皇上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若不是因为他也不会被自己知晓了秋狩遇险的真相,他又是如何了解的如此清楚?
      顾璟之不敢细想。背后似乎有一双手在操纵着一切,而值得庆幸的是,如今看来那人对他并没有什么恶意,至少现下是如此。
      顾璟之暗自凝重。这皇宫可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好地方,往后的路怕是更加险峻了。
      次日一早上完朝,顾璟之便前去了慈宁宫看望太后。
      见到太后时,她像是身子不大痛快一般不停的咳嗽着。见了顾璟之,面容上的庄重便化为了温和,笑道:“璟之来了。”
      顾璟之行了礼后道:“孙儿前些日琐事缠身,一直不得空来向祖母请安。不知祖母这是怎么了,神色看着如此憔悴?”
      “许久不见璟之,哀家想念的很。今日天气寒冷,哀家也是染了些病气,并无什么大碍。”太后和颜悦色道,“整日闷在这慈宁宫无所事事,见不着你和琅安,哀家也是心焦得很。”
      顾璟之道:“祖母安心养好身子才好。近日听闻宫中不太平,祖母也要多加注意些。”
      太后笑道:“哀家能有什么事。反倒是你,纵然哀家整日呆在这慈宁宫中,对你也有操不完的心。听说你昨日染了些寒气,你的身子不知......”
      顾璟之知道太后指的是什么,微微一笑道:“祖母不必担忧。孙儿如今成人,自不像儿时那般弱不禁风。”
      太后叹了气,满面愁容道:“也好。国师那边可有什么法子了么?”
      顾璟之颔首道:“尚未有解决之法。不过倒是听说有一味药材可以缓解,已经派人去寻了。”
      太后眼中不乏担忧,挥了挥手示意顾璟之过去。
      顾璟之乖巧的走到太后跟前,只见她轻抚了抚自己的面颊喃喃一句“瘦了”,眼中尽是疼爱与关怀,看着顾璟之仿佛永远是当初那个小孩子一般。
      “近些日子宫外之事哀家也听得一二,璟之想来也已经知晓。前朝险峻,璟之可要一切小心为上。”太后叹息道,“到底是哀家连累了你与琅安。”
      顾璟之垂睫应道:“何来连累一说。祖母自小那般疼我,今日之事璟之无论如何也不会怪到您身上来。”
      言下之意他们二人皆十分清楚,也无需再多说什么。
      须臾,太后又道:“皇帝赐你的那支虎云门,哀家事后也觉得蹊跷。哀家知道你的性子,只是哀家需提醒你一句,就算是想要扔掉这个烫手山芋,也断不可操之过急。否则若是叫皇帝发现你已察觉他的意图,势必会将你放与他的对立面上。如此形势便更不利于你了。”
      顾璟之点头应道:“谨遵祖母教诲。”
      太后默不作声片刻,又轻声说道:“依此等情形来看,皇上若仅是疑心倒也罢了。只是璟之需做好万全对策,以免来日东窗事发。你的太子之位不晓得有多少人觊觎着,哀家纵然护得了你一时也护不了你一世。”
      顾璟之安抚道:“祖母何必多虑。父皇疑心臣子是常有的事,还尚未到祖母说的那一步。且来日纵然出事,孙儿也还有阿姊与国师相助。祖母整日操劳,看神色都颓唐了许多,还是多注意身体为上。”
      太后慈祥道:“璟之愈发懂事了。听闻许将军前些日也被封了侯,倘若皇后还在世,见到你们如今的模样也会欣慰许多。外头天凉,璟之早些回去罢,可万万莫耽误了身子。”
      顾璟之应了下来,行过了礼便回了东宫。
      一连数日顾璟之都在思索着布局对策,扰的他心思如何都静不下来,清心决都不知废了多少张纸。
      顾璟之搁下了笔,看着桌上凌乱的不满笔墨的宣纸头痛不已,片刻后抬眼看了门外,向魏寒江道:“你进来。”
      魏寒江闻言,进屋行礼。
      顾璟之坐在书案边平淡的看着他,指尖轻敲着桌子道:“马上便是新年了。春节一过,你该是多少岁了?”
      魏寒江不知他为何问起自己的年龄,如实答道:“虚岁已二十。”
      顾璟之收回了视线,随手拿起一旁的折子看,似有些心不在焉道:“及冠了啊。”
      片刻沉默后,顾璟之又开口道:“如此大好年华,没有想着成家么?”
      魏寒江似是被这一番话弄的云里雾里,虽不知顾璟之究竟想说什么,却仍是道:“微臣愿为殿下与前朝效力,成家立业之事......尚未考虑过。”
      顾璟之早料到他会如此作答,又悠悠道:“魏首领年少有为,怎么能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大事。孤瞧着那位姜姑娘便很合眼缘——前些日子,她不是还给了你定情信物么?”
      虽说那定情信物着实有些不堪入目。
      魏寒江闻言惊道:“没有!”
      顾璟之挑了眼皮斜视着他,仿佛是将欣赏他慌乱无比的模样当做乐趣一般。
      魏寒江脱口而出后便意识到自己刚才失了分寸,诺诺道:“......殿下误会。微臣与姜姑娘......并没有什么事。”
      顾璟之扬了唇道:“孤也没说有什么事。反倒是你,脸为何红了?”
      魏寒江纵然脸没红此刻也被这一番话说红了,张口结舌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终只憋出了一句:“殿下恕罪。”
      顾璟之笑笑便不再看他,又云淡风轻道:“孤不过是问问而已。那位姜姑娘底子不错,思来想去倒觉得你去教她武功最合适。你意下如何?”
      不出顾璟之所料,魏寒江又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道:“殿下三思!微臣奉旨保护殿下安危,并不擅与人为师,请殿下...还是另择他人罢。”
      顾璟之淡淡道:“也罢。你若不愿,孤也不勉强。再过半月便是除夕宴了,你去与她知会一声,带她到教坊司去学些歌舞杂艺。孤想将她安排进宴上献舞一番。”
      魏寒江闻言脸色似乎不太对,跪地道:“殿下......还请三思。”
      好端端的要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去给圣上献舞,且还想要她学些武艺,明眼人不必细想便能察觉出其中关窍来。
      顾璟之淡然瞥他一眼道:“想什么呢。孤不过是想着姜姑娘容貌娇艳,若是能讨得圣上欢心倒也是她的福气。”
      见魏寒江犹豫,顾璟之又道:“怎么脸色如此难看,莫不成你心悦于她?”
      魏寒江闻言当机立断道:“微臣这就去办!殿下......”
      顾璟之不咸不淡打断了他的话道:“去吧。记得切莫走漏了风声。”
      倘若魏寒江真的去将此事回禀了皇帝,除夕宴上定能察觉出端倪来。圣上定然不愿让自己发现魏寒江的底细,也不会龙体开玩笑。但此时风险太大,顾璟之心有担忧,在心中盘下了一个更大的计划。
      倘若事成,眼前的困境莫不可迎刃而解。
      是夜东宫月明星稀,露水结成霜状微微映着苍白的月色。万籁俱寂之下,一点细微的火光都显得格外突兀。
      顾璟之睡意朦胧见似乎听见外面传来了许多嘈杂的声音,皱了眉侧过身,意识模糊间却感觉似乎不太对劲。
      似乎是太热了。
      待他缓缓睁开惺忪睡眼时,赫然印入眼帘的是大片熊熊的火光,伴随着噼啪燃烧的声响,仿佛像是噩梦一般。
      “殿下还在里面!去救殿下!”
      顾璟之听着外面宫人的呼和霎时清醒,才明白过来自己不是在做梦,在一瞬间的慌乱后立刻冷静了下来。
      火苗已经扑上了床帘,眼前的浓烟遮挡了他的视线,连唯一可见窗户也被拦住了去路。顾璟之连衣裳都顾不上披,正欲寻找逃生的契机时,大火中逆光而来出现了一个人影。
      魏寒江披着浸湿了水的玄虎袍,在看见顾璟之那一刻沉着的眼神终于有了些光。
      “殿下!”
      顾璟之在见到他那一刻原本又些慌张的心安定了不少,还未待开口便又听他说:
      “微臣救驾来迟,殿下可有受伤?!”
      顾璟之沉着脸,严肃道:“先出去再说。”
      说罢仿佛是被浓烟呛到,狠狠咳了几下。
      魏寒江迅速将玄虎袍披在了顾璟之身上,那上面所浸的冰凉的水此时都不再寒冷,不知是火烤热的还是魏寒江的身体暖的,却是让人觉得格外心安。
      魏寒江用剑鞘抵挡着落下的木柱,紧随在顾璟之身边护着他的安全,连火舌卷上了衣角也无暇顾及。
      顾璟之只无心往后一瞧,看见的情形叫他瞬间睁大了眼惊呼道:“小心!”
      说罢下意识的便伸出手去拦住了坍塌的木梁,烫的手臂狠狠痉挛一阵,顾璟之咬了牙道:“快走!”
      倘若他方才没回头,怕是那木梁会直接砸在魏寒江的脑袋上,非死即残。
      魏寒江见状狠狠皱了眉,拦下顾璟之的手臂将自己挡在他的身后,搂着他的腰加快了步伐。
      饮鸩砍断了眼前许多的木梁,总算是找到了出口的方向。魏寒江以自己作盾总算安全的将顾璟之带离了火海,二人一同逃出生天时,顾容与早已在外焦急的等候许久。
      见了顾璟之,顾容与连礼仪风度也不顾了,急切的跑上前来:“璟之如何?可有伤到了哪里?”
      顾璟之尚未从劫后余生的情绪中恢复,喘着气道:“无碍,阿姊不必担心。”
      “听闻东宫走了水,我还以为你出了事,马不停蹄的便赶来了。眼下无事便好,可真是要吓坏了阿姊。”顾容与心悸的捂着胸口,转而看见了他身后的魏寒江。
      “多亏有了这位魏首领在。”顾璟之如是说道,转过头去看着身后的人。他的手臂仍隐隐作痛,此刻却无心管辖,问魏寒江道:“方才受伤了么?”
      魏寒江面上灰土斑驳,眼神却依旧明亮,低声道:“微臣失职,请殿下降罪。”
      还未等顾璟之开口,宫门外便传来了圣上驾到的声音。
      待皇上走到跟前,众人行过了礼。他见顾璟之似是一副安然的模样,眼神才稍稍平静了些,继而又严肃问道:“好端端的东宫,如何会走了水?今夜当差的宫人何在?”
      跪在地上的其中一位宫人哭诉道:“皇上恕罪!往日守夜奴才都应当守着宫门,只是今夜乃是小寒,按照规矩应当隔半夜便换新的炭火来烧,奴才正去取炭的路上便听闻殿下寝殿走了水,奴才冤枉啊!”
      皇上闻言皱了眉,又将话锋转向魏寒江道:“魏寒江呢?朕命你时刻护太子安危,你便是这么尽职尽责的?”
      魏寒江并没有过多的解释,只是垂着头道:“微臣失职,愿听陛下处置。”
      顾璟之原想开口替他脱罪,却被一旁的顾容与拉了衣角,暗示他不要出声。
      顾璟之心下明白顾容与的意图,犹豫片刻却仍心一横,道:“父皇息怒。方才是魏首领将儿臣从火中救了出来,且这大火来的非同寻常,定当是有人陷害。还望父皇切勿因此迁怒了魏首领。”
      皇上似乎没想到顾璟之会为他求情,颇有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沉吟片刻后道:“太子心慈。这场火事出有因,朕定会查个清楚。魏寒江失职险酿成大祸,你为他求情便从轻发落罢。明日自己去虎云门按门规领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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