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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   待顾璟之心事重重的回到东宫时,月早已上了最高的梢头。还未待他走进宫门,便看见门外那个模糊熟悉的身影。
      顾璟之不由得又多了几分心烦,在魏寒江开口行礼时便摆出了一副冷冰冰的作态。
      “殿下。”魏寒江单跪道。
      顾璟之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又重新将他打量了一番。
      须臾后,顾璟之只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抬脚便踏入了门。
      魏寒江觉察到了顾璟之今晚似乎有些奇怪,却也没有深究,只是快步跟了上去。
      夜深风露重,窗外纷飞的大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甚至没过多久便成了一副雪虐风饕的景象。
      顾璟之命人关严了窗后早早的便熄灯歇下,今日只是只让他觉得十分疲乏,不愿再想其他的事情。
      可天不遂人愿,今夜注定是不得安眠。
      顾璟之做了一个梦。
      他梦见了从前一些不太妙的事情。
      冰凉刺骨的湖水死死包裹着他幼小的身躯,眼前的光逐渐被无边无尽的黑暗取缔。仿佛是有千万头野兽撕咬着他的血肉身体,年幼的顾璟之拼了命的想要挣扎呼救,可源源不断涌入身体的只有寒冷的湖水。
      那时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冰封了一般,疼的深入骨髓。
      继而画面一转,他又隐约看到了一个人形,恍惚中好像是师父晏重台的脸。
      鲜血顺着晏重台的手臂滑落,顾璟之听见他模糊的声音,似是在说,想要吗?
      仿佛是其他所有的颜色都淡了,顾璟之眼中只有那蜿蜒在晏重台手臂上的一抹亮眼的红色。他又听见晏重台说,忍半柱香的时间,这些都是他的。
      顾璟之弱小的身躯浸泡在木桶的凉水中,心脏处疼的厉害,仿佛是有什么强烈的欲望化作猛兽般,试图挣脱身躯的牢笼。他拼命咬着牙齿克制着自己本能的冲动,死死盯着那一抹鲜红。那滩血像是有着致命的诱惑一般,鬼魅无声的诱导他前去品尝。
      剧烈地喘息,发红的眼眶。顾璟之终于再忍不住,爆发般凄厉的哀嚎了一声,师父!
      晏重台抱起了他,用温暖的怀抱迎接了他。顾璟之抱着他受伤的手臂,如同沙漠中濒死之人看到泉眼一般的,疯狂的渴饮着晏重台的血。
      他听见晏重台的一声叹息,又听见他说,顾璟之,你的病无药可医了。
      “殿下!”
      顾璟之猛的睁开了眼,胸膛剧烈的起伏着,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了起来。
      仆从们点了灯跪在床边,魏寒江紧锁着眉,手中拿着饮鸩挑开床帘,正好对上顾璟之的视线。
      原来是梦。顾璟之轻轻松了口气,这才发觉自己已出了满身的大汗。
      他将手搭在额上,轻叹了口气道:“都出去罢。”
      魏寒江见顾璟之似乎并没有大碍,这才稍稍舒展了眉头,放下了手。
      正当他准备同其他人一起离开时,又听见床上那人说:“你留下。”
      魏寒江闻言,立定听着吩咐。
      顾璟之闭着眼缓了片刻,脑海中一幕幕闪过方才梦中的场景,心口难受得厉害,想来必定是睡不着了。
      须臾,顾璟之从床上下了来,起身披上了衣裳。
      他睥睨一眼一旁的魏寒江,凉凉问道:“方才孤梦魇,你可听到了什么?”
      魏寒江抿了抿唇,似乎是在犹疑要不要开口。
      顾璟之蹙着眉盯着他,良久后才听见他说:“臣听闻......殿下一直在喊疼,以为是出了事。”
      顾璟之暗松了口气,索性没有喊出什么不得了的话,便没有深究。
      顾璟之走到书案旁,提笔开始在纸上一遍遍的写着清心决,又一边在心中默念着,试图将那些可怕的画面驱逐出脑海。
      当真......无药可医了么?
      这究竟是何等怪病,为何寒冷对于自己而言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可怕,又为何在发病时如此渴望鲜血,为何偏偏是自己?
      顾璟之的眉越拧越紧,落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写下的清心决仿佛不是清心决,而是他满腔无处发泄的愤懑。
      “殿下。”
      顾璟之蓦然抬头,在看见魏寒江的刹那眼睛恢复了清明。
      魏寒江的双目如潭水一般幽谧又深不可测,总叫人揣摩不透他此刻的想法。他低声道:“已经三更了。”
      顾璟之垂了眸,放下了笔。二人就如此沉默了良久,顾璟之开口道:“你出去。”
      魏寒江颔首道“殿下早些休息”,说罢便退出了寝殿。
      顾璟之突然觉得疲惫极了,叹了口气揉了揉穴。
      也罢,左右不过这么些年了,当下之际便更不该失了分寸。
      他又瞥了一眼门外,向魏寒江道:“一会儿去通报一声,孤昨日在雪中沾了寒气,今日是不能上朝了。”
      顾璟之听见门外的人应了声是,才稍稍放下了些焦虑,良久后蹒跚的上了床。
      兴许是清心决真的起了些作用,顾璟之没有在梦到那些不堪的画面。
      待顾璟之一觉安眠到大天亮时,已经过了巳正。他隐约想起今日许白敛或许要来,便披好了衣裳去了正殿。
      稀奇的是一大早居然出奇的没看见魏寒江的人,顾璟之竟有些微妙的不习惯。
      刚踏入正殿,顾璟之便看见许白敛已经坐在了堂前,不知是等了多久。
      许白敛见了他,眸色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正品着茶。
      “何时来的东宫?下人们怎的也不叫醒孤。”顾璟之悠悠坐到他面前,“等了多久了?”
      “下了朝便来了。”许白敛淡淡道,“听闻你告病,便没要人去请你。”
      顾璟之挑眉道:“稀奇。你如今也知道体谅孤了?”
      许白敛一向不理睬他的揶揄,直切主题道:“昨日你想要说什么?”
      顾璟之叹了气,将自己在万牲园的经过告知了他。
      “圣上如今对孤疑心至此,实则矛头最先指向的还是太后。你亦是太后同族之人,也要多加小心为妙。”
      许白敛听着他的一席话神色愈发的沉了下来,顾璟之对于他的想法也揣测到了几分,便又安抚道:“事情尚未定论,走一步看一步罢,毕竟至今圣上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举动。若是因此设下了提防,反而落实了罪证。”
      他很清楚许白敛心中所想。许家世代皆是为国尽忠的良将,且家风极严,倘若祖上泉下有知今日会被圣上设防,怕是不知会有多寒心。莫说他们,连顾璟之都替他寒心。
      许白敛默默许久,开口道:“今日上朝,陛下似乎是想让我尽快赶往边疆。虽未明说,但我怕是在京城呆不过春分。”
      顾璟之道:“这么这样仓促。皇上的意思当真如此?”
      “不会有错。”许白敛平静道,“我原本也没打算在京城留多久。”
      顾璟之悠然喟叹:“此去边塞,又不知你几时才能回京。近年来战事频繁,你也多注意为好。”
      须臾他又想到了什么,对许白敛道:“话说,你府上那位沈清洲大夫,孤从前听闻太医院几次三番想邀他进宫都不曾如愿,你是如何结识的他?”
      许白敛不知他为何突然提到沈清洲,颇为奇怪道:“机缘巧合,数年前便认识了———怎么了?”
      顾璟之道:“前些日去你府上有些事情想向他请教,当时一时间忘记了。改日孤再去趟将军府罢。”
      许白敛道:“你若要见他,可需尽快。待过了上元节我前往边塞,或许要带上他一起。”
      顾璟之疑道:“———带上他?你确定了?边疆之地险峻无比,那沈清洲一看便是一副文人书客的模样,哪里像是受得了边塞风霜的样子。”
      许白敛一口茶险险呛到,待静下来后望着顾璟之道:“......事出有因。且他也没你想的那般弱不禁风。”
      顾璟之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今日的人一个两个都十分的稀奇。
      到底是他们两人的事,顾璟之也不便多问。
      “也罢,你决定了便好。孤也许久未去慈宁宫看望太后了,这两日抽空便去一趟罢。难得回京一趟,你可要与孤一同前往?”
      太后是许白敛的姑祖母,前去请安也是分内之事。许白敛道:“今日府内还有许多公务缠身,待我来日有空了再去罢。”
      二人小叙片刻许白敛便道了别,殿内只剩了顾璟之一人。可没过多久便有人来报,说是圣上听闻太子染了风寒,特意送了一碗琼州特贡的桂树枝制成的桂枝汤来,顺道关心一下殿下的病情。
      顾璟之先是细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却很快恢复了原状。他挂上谦和的笑,向着来人道:“儿臣多谢父皇记挂。不过是染了些寒气有些不适,并不是什么大症状,歇息片刻便好了。”
      待人走后,顾璟之凝视着桌上那碗桂枝汤出了神。他并非是因为皇上突如其来的嘘寒问暖而疑惑,纵使如今皇上与他之间有层透明的隔阂,如此关心一下也属实正常。
      另顾璟之奇怪的是,皇上为何会真的送来一碗治疗风寒的汤药。
      昨日万牲园一见顾璟之已经推断,东宫一干虎云门的人皆是皇帝安在自己身边的棋子。加之从前种种,不难怀疑魏寒江大抵是皇上的眼线,用来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
      可问题便是在此。魏寒江很清楚自己昨夜只是梦魇,并不是自己要他去通报的那句“染了寒气”,倘若他真的是眼线,又为何不会去告知皇上实情?以皇上的性子来看,纵然是表面上说自己染了风寒,背地里送来的却也应该是治梦魇的药才对,以此来警醒自己不要试图欺君。
      还是说,皇上已经察觉了他试探的意图,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让自己相信魏寒江并不是眼线从而放松警惕?
      以皇上的极深的城府来看,如此推测倒也说得过去。
      可未必不是自己想多了,说不定......魏寒江或许真的不是眼线?
      顾璟之心中暗察不妙,如今怎么想着为这厮开脱了。整日同狗皮膏药一般粘在自己身后,纵然不是眼线也惹得顾璟之心烦。
      可说到底,这原本在他心中已经盖棺定论的事终究还是有了动摇,顾璟之暗自盘算着,或许还需找些机会观察一番罢。
      正当顾璟之思索着对策时,恰巧魏寒江便回来了。
      顾璟之瞟了来人两眼,不温不火道:“做什么去了?”
      魏寒江如实答道:“虎云门有些要紧事务,微臣前去处理了一趟。尚宫的嬷嬷说姜姑娘已习全了宫中礼仪,微臣顺道接她回来了。”
      顾璟之这才想起还有姜婉韶这么一号人物,放下了先前的种种思绪,说道:“传她进来。”
      少焉姜婉韶进了殿,跪在中央端正的向顾璟之行礼:“奴婢拜见太子殿下。”
      顾璟之道:“起来罢。宫中的礼仪可学的还好?”
      姜婉韶细声细语道:“劳殿下记挂,一切都好。”
      “如此便好。往后你便留在东宫罢,抽了空孤也会命人教你些武功,免得白白浪费了你这一身好底子。”
      姜婉韶闻言诧异,却是极欢喜一般。她赶忙行礼道:“多谢殿下恩德,奴婢以后定当全力为殿下效劳!”
      顾璟之挥袖道:“无妨,下去吧。对了——那副观音画像你可还带在身旁?若是不勉强,可否留在孤这里?”
      姜婉韶忙道:“自然不勉强。殿下若是想要,奴婢自当奉上。”
      待姜婉韶退下后,顾璟之问魏寒江道:“方才出去,可曾听闻宫中昨日夜宴时发生了什么事?”
      魏寒江道:“臣听闻宫中昨晚,似乎是进了刺客,却并未惊扰圣驾。”
      顾璟之道:“那刺客可抓到了?”
      “抓到那人时,他已七窍流血而亡,仿佛是中了什么毒一般。”魏寒江答道。
      “中毒?”顾璟之看向了魏寒江,眼中满是诧异。“寻到的时候便是尸体了?”
      “正是。臣听其他门中人说,那毒名唤化魂散,服下后三个时辰才会毒发,应当是入宫前便被人种下的。”
      被人种了毒,目标又不是皇上,那背后之人如此周折的目的是什么?
      顾璟之昨日被万牲园的发现扰了心思,将此事抛之脑后,如今再细想来不禁叫人发现当中的诸多疑点。
      顾璟之又问道:“那刺客不是宫中之人么?”
      魏寒江道:“皇上亦如此怀疑,只是阖宫上下皆未曾查出所以然,想来应当是外来之人。”
      外来人?顾璟之心中谜团更大了些,若是外来人,那落下的万牲园腰牌又怎会在他的身上?难不成他入宫就为了偷个腰牌?
      顾璟之一个脑袋两个大,头痛得厉害。便挥手向魏寒江道:“也罢。宫中近来不太平,孤也是小心为上。”
      魏寒江正色道:“殿下不必多虑。臣自当尽力保护殿下安危。”
      顾璟之听他说了这话,竟觉得有些稀奇,便轻笑了声道:“是么。有大名鼎鼎的小将军在,孤大抵确实是可以放心许多。”
      魏寒江面不改色,像是早已习惯了他这般嘲讽自己一般。
      待到顾璟之离开正殿,不多时姜婉韶便将观音画像呈给了顾璟之。他凝视画上观音慈眉善目的面容许久,命人将其好生的收起来。
      该去见一见师父了。顾璟之想着,近来有许多事情,皆要问问他。
      这么想着,顾璟之便整理好了衣衫,向着国师府而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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