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之春》万相善哉

3、扶贫助学

　　第二天，囫囵睡了半晚的赵昭很早就起了床。她先是进灶房烧火煮饭，趁着煮饭的功夫把脸洗了，又打扫灶房和堂屋，等饭快熟了，她去叫赵来，结果没看到人。

　　想着赵来平时的习性，赵昭估计他是跑去哪里玩了，便转身去菜地寻她奶奶回来吃早饭。

　　王桂香抓着一把香葱回家，将挂在灶房梁柱上的腊肉割了一块下来，并着香葱炒了一个肉菜，煎了四个鸡蛋，又切了两个洋芋来炒，最后就着油锅煮了半锅丝瓜汤。

　　赵昭取出卤腐并菜一起摆到桌子上，还不见赵来回来，想去找，被奶奶拦下，说赵来饿了会自己回来，这会儿指不定是去哪家玩了。

　　赵昭一想也是，又挂心同村支书的碰头，便暂时压下寻人的心思，拿过碗给奶奶添饭，待给自己添饭时，院子里有了动静。她出门一看，是她大姑赵彩叶。

　　赵彩叶一手提着一个布口袋，一手抱着一只半大黑狗站到灶房前，对着屋内的侄女和妈说道：“妈，我给你带了只狗来看家，这种四眼包金看家最好，还护家里人。你们早就该养狗了，老的老，小的小，志才又不在家，有狗护着才好。”

　　说罢，她直接把狗递给赵昭：“吃着饭就冒让狗进屋，先给它栓在台基上，找点谷草放件不穿的烂衣裳弄个窝，喂上几天就会认人了。”

　　“好呢，大姑。”赵昭接过狗，“大姑，你还没吃饭嘛，我刚煮了饭，坐下一起吃。”

　　“行。”赵彩叶去水管下洗了手，甩着水渍迈进灶房。她先是打开电饭煲看饭的多少，又去碗柜里翻咸菜,“妈，咋你们喃都没得，别呢不说，绿菜也应该在家里面备点呢嘛，不是都种菜了？”

　　王桂香端着碗，夹了一片丝瓜下饭，嚼碎咽进肚子里才回道：“菜就在地里面，要吃就克拔，一起弄回来放着不新鲜。”

　　“顿顿吃顿顿拔，莫非走路不要力气。”赵彩叶没好气道，“等哈我克挨你拔，菜是不是还种在半坡上？”

　　“是呢。”王桂香没客气，指着赵昭刚才添的半碗饭，“先过来吃饭，今天就你一个人来？”

　　“小静她爹帮人捎货到小月勾克掉，人家喊他，他不好不克，不然下次克那点就没得人买东西了。”赵彩叶夹了块肉，又戳了一小块卤腐伴着饭吃下，“嗯，还是屋头的饭好吃。妈，你认不得，我和小静她爹开着车克各个村寨卖货，好点么能遇着山街子（山野集市）得买碗米线吃吃，差点么就是靠着车上的面包饼干混肚子，像这种柴火饭我真呢是想伤掉（想得不得了）。”

　　“想么多吃点。”王桂香夹了两块肥瘦相间的肉到大女儿碗里，彩叶从小就喜欢吃油多的菜，说是油多的菜香，确实也香。

　　院内，赵昭先去找了绳把小狗栓在屋檐下，接着在昨晚翻出来的衣服里找了件穿不了的，放进泡沫箱里，在地上垫上化肥口袋隔潮，放上闲置下来的泡沫箱，扯平衣服，这才把小狗抱进箱子里。

　　期间小狗不咬不叫，由着赵昭摆弄。

　　摸着小乖狗的头，她细细交代道：“好了，这点就是你呢窝了，以后你就睡在这点，等赵来回来，我跟他讲不要踢你，你乖乖呢，我克找个盆来当你的碗。”

　　小黑狗呜咽了一声，睁着黑亮的眼睛趴在衣服上。

　　家里的碗个个有用处，菜盆也有数，赵昭寻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用她初中住校时用的脸盆来当狗盆。

　　她细致地洗干净盆，甩掉盆上的水，拿着盆去灶房添了一勺热气腾腾的米饭，舀了小半瓢水倒进锅中加热，打算借着油锅煮点汤拌到饭中给小狗吃。

　　赵彩叶夹了两片肥肉扔进锅里，又捡了几块洋芋和丝瓜丢进狗盆：“水开就可以起锅了，狗跟人一样吃不得太烫呢，等冷掉再拿给它吃。”

　　“好。”赵昭点头，见锅底才开始冒泡，便转身给自己添饭，等饭添好了，热汤也差不多了，她将锅端到一边放下，端起碗开始吃饭。

　　正吃着，一个煎鸡蛋落到了碗里，她抬头，是她奶奶放的。

　　王桂香：“赶紧吃，等哈要跟着书记克坐车，午饭怕是赶不上吃，趁着这哈多吃点。”

　　“好。”赵昭夹起香喷喷油汪汪的煎蛋吃得很开心。

　　一个煎蛋吃完，又来一个煎蛋，还是她奶奶夹的。

　　赵昭忙夹起煎蛋试图送回到她奶的碗里：“奶奶，我已经吃了一个啦，你吃。”

　　王桂香用手捂住自己的碗：“我不想吃，冒闹，赶紧吃，我要吃我不会自己炕（意为‘煎’）？”

　　奶奶躲得太厉害，赵昭实在是没法把鸡蛋送到她碗里，只得转移对象，试图把鸡蛋送给另一个人：“大姑，你好久没来了，赶山街子也辛苦，你吃。”

　　赵彩叶将筷子转移到左手上并碗一起拿着，靠着右手把鸡蛋给挡了回去：“行啦，我都赶街卖货了还差你一个鸡蛋，赶紧吃，冒整来整克挨鸡蛋整掉掉。”

　　赵昭无法，只得继续吃第二个煎蛋，她觉得这个煎蛋吃起来有点酸嗓子，可能是放凉了的缘故。

　　吃饭间，奶奶和大姑又给赵昭夹了几次肉和菜，她没再让菜，低着头努力嚼着，生怕浪费了一粒食物导致以后回想起来会遗憾。

　　吃完饭，赵来还没回来，赵昭留好给弟弟的饭菜，将已经放凉的狗食端给小狗，看着小狗在吃饭，她折回灶房收拾碗筷。

　　赵彩叶已经把碗筷放进锅里，加上水放到地炉上加热，她拉住拿着抹布擦桌子的侄女：“赵昭，你坐下，大姑有事挨你说。”

　　赵昭不明所以地坐下。

　　赵彩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塞到侄女怀中：“我认得你要克州上读书克了，这是好事情，大姑别的也帮不上你，只能给你点钱，你自己拿着，到了新学校该咋用咋用，冒亏待自己。”

　　“大姑，不消（意为‘不用’），不消！”赵昭慌忙推拒，试图把钱包重新送进大姑的口袋。

　　赵彩叶没用多少力气就控制住侄女，很轻易地就帮忙把红包放进侄女口袋里，摁着侄女的手，她佯装生气道：“嗯！挨大姑还这种，收得（de第一声），听话！冒让大姑生气，不然大姑就不想你了。”

　　“大姑，真呢不消！学校给着我生活补贴了，我用不着，你拿回克挨大姐买东西。”赵昭试图以理服人。

　　赵彩叶不听：“你小静大姐是大姑娘了，她要呢东西会自己拿主意，不消我操心，你赶紧拿得，听话。”

　　“奶奶！”赵昭反抗不能，试图寻找支援。

　　王桂香见水开了，先把锅端下，才冲着大女儿问道：“你装了多少钱？”

　　赵彩叶：“六百。现在城里头的娃娃读大学多数都是送六百、八百呢，我想着赵昭也不比别呢娃娃差，又是克州上，六百听起来也好听，顺顺利利呢。”

　　王桂香想了想，点头道：“你大姑给你，你就拿着。这点钱吃不垮你大姑。”

　　赵昭无法，只能收下。怕控制不住眼泪，她赶忙端起锅去院子里洗碗筷。她想，大姑的这份情她得记下，以后好还，还有村长、书记的情也得还。

　　赵彩叶看了一会儿院子，转头问道：“妈，给是我不回来，你就不跟我讲志才出事的事了？”

　　王桂香扭过身子去烤火，假装没听到。

　　赵彩叶一看就知道她妈打算装聋作哑，没好气道：“要不是贵婶打电话挨我讲，你给是要装到志才回来？你真呢是我妈了，这种大事都不跟我讲，你是要挨哪个讲？”

　　王桂香垂眼开始研究火苗。

　　没得到回应的赵彩叶气不打一处来：“嗄（sha第四声，表‘好’，语气词），志才出事你不跟我，你怕是也应该跟水花讲讲嘛，他们两口子跟志才、心萍在一个城头（城里），你喊水花他们克帮个忙会咋些，莫非他们不会帮？”

　　王桂香还是不吭声。

　　赵彩叶更气了：“你怕麻烦，觉得我和水花是嫁出克的囡，你是跟着志才两口子过日子，不敢喊我们，行，我理解你，但你不让赵昭克读高中是喃子意思？嗳？莫非我和水花两个人，一个大姑一个二姑，会凑不出来赵昭的学费，你就这种舍得让她出克打工？”

　　王桂香没法再装聋作哑，辩驳道：“我没让她不克读书，学费你兄弟出克前就放好了，我没拿着！”

　　“么你就由着小娃呢想法？”赵彩叶难以置信，“她小不懂事，你都当奶奶外婆呢人也不懂事？她又不是读不进克书，都读到高中了还克打工，你忍心？”

　　说着，赵彩叶忍不住掉下眼泪来：“我小那哈就想继续读，屋头没得钱，也读不好，你那哈才生掉志才，下不了田，我只能退学回来帮屋头；后面水花会读书，屋头还是没得钱，又回来了；等志才大了，一家子混着让他读完小学，初中没考上，也回来了。

　　“现在赵昭会读书，也读得进克，屋头也不仿以前那种难，咋个能让她回来嘞？”

　　王桂香听得心里发堵，无助地重复道：“我没让她不读，我没让她不读。”

　　赵昭听见哭声，跑进厨房搂住奶奶，急声解释道：“不是奶奶让我克打工呢，是自己要克呢，不关奶奶呢事，大姑你冒说奶奶。”

　　“行了行了，整了我好像是坏人一样。”赵彩叶扯着袖子擦去眼泪，“水花他们已经克看志才了，这哈估计已经到了，我打电话过克问问，你们也挨他们讲讲话，省得挂心。”

　　拨通电话前，赵彩叶冲侄女交代道：“你以后冒再讲不读书这种话啦，屋头虽然没得别家好，但也没难到让你克打工来还债呢地步，你要好好呢读书才对得起你爹你妈，给认得了？”

　　“嗯。”赵昭呜咽着点头。

　　交代完，赵彩叶放下一半的心，按下拨号键，提着气等待着电话被接通。

　　王桂香挪着草凳凑近了一些，跟赵昭一起眼巴巴地盯着电话。

　　“嘟……嘟……哎，大姐，我们到医院啦，心萍扶着志才克解手，一哈（一会儿）就回来，你们冒担心，情况不危险。”水花接通电话，没等对面人问，直接将大家最关心的事情在第一时间内说了出来。

　　赵彩叶的按键电话专门调过音量，为的就是在闹市上也能清楚地听到来电人的话，因此水花的话三人都听到了。

　　王桂香听到儿子没大事，张了张口想说话，又怕听不到二女儿的声音，只好抿着唇看完电话看大女儿。

　　赵昭急切道：“二姑，我爹没得事？”

　　“没得事，就是手杵在地上骨折着，你爹肉皮好，骨头没出来，也没咋个碎着，医生说明天就能出院，等在家养上两三个月就好了。”水花解释道，“就是养伤这几个月手上使不得大力气，不然骨头可能会长歪掉。还有头也是着车撞着，好像是喃震荡，我一哈哈（意为‘一下子’）还讲不来，反正医生交代了，最近三个月不能做重活，也不能猛蹲猛站呢，不然对恢复有影响。”

　　“哦哦哦，能养好就行，能养好就没得事。”王桂香松了一口气，终于敢对着电话讲出声。

　　水花听到她妈的声音，交代道：“妈，我刚才听志才他们的意思，怕是要让他们回家养一段时间才和（音为‘huo’第一声，表对、好），不然在外面活计也做不成，还要出着房租，吃住上也不方便，钱费掉伤还养不好，怕是不划算。”

　　对此赵彩叶没有顾虑，直接同意：“回来就回来，自家咋住都好整，外面吃呢也不习惯，喊志才心萍回家来，屋头人看着，他也好呢快，也省得我们挂心。”

　　“是呢，回来瞧病。”王桂香点头附和道。

　　“么就这种说定了，我喊志才挨你们说。”水花把电话递给心萍，“心萍你先讲，赵昭也在，你挨小娃说说，省得她担心，给我兄弟自己坐克床上，他走得呢。”

　　“好，二姐。”心萍接过电话，反复咽了几次口水，才干涩道：“赵昭，我和你爹没得事，不消操心。

　　“妈，工地老板挨我们呢工钱结清了，还多给了一千块呢营养费，先前撞人呢司机也出了两千块呢医药费，是警察调解呢。还有志才帮忙追回包包呢那个人给了我们五千，说是感谢费，还有那个抢东西呢人，着警察抓着了，已经关进克了，他没得钱赔，警察就挨他买呢电话和一些能用呢东西抵给我们。

　　“我望着电话太旧了，又是抢劫犯用过呢，不好，就请二姐夫帮忙拿克给人收掉，连着那些东西一起，收得两百多块，正好可以拿来买火车票。

　　“赵昭，过几天我们和二姑他们就回来了，你放心呢克读书，不怕，嘎（好吗）？”

　　“好，你们回来时要注意着，不要着人撞着。”赵昭抹着泪应下，此刻她才敢放下读书要花钱的愧疚，一边是受伤住院的亲人，一边是需要花费的学业，这柄一直摇摆不定的天平终于开始平衡。

　　水花见弟妹没解释完全，对着电话补充道：“还有医院帮我们走了绿色通道，这次呢医药费不消我们都出，我算过了，应该是要三四千，加上媒体来采访送呢钱，差不多也有个一两千，医药费是能摊平呢，冒操心钱呢事。”

　　听清楚的王桂香连声说道：“这种嘎，不消都出就好，不消都出就好，么你们赶紧回来，到时候该咋整就咋整，水花你们给一起回来？医生说是能出院了，冒拖严重掉嘎？”

　　“电话给我，我来讲。”赵志才示意媳妇把电话给他，接过电话，他口齿清晰地解释道：“我找医生确认过了，说是可以出院。主要是因为我手上呢骨头没咋个碎着，只是劈了一半，拼回克就行了，头也没得大问题，除了有时候会看不清东西外，别呢没得喃症状。医生说我呢情况还算好，到医院呢速度也快，术后恢复呢情况也好，所以才同意批我出院。”

　　“哦哦，这种嘎。”王桂香忍不住点头附和道。

　　赵志才又道：“妈，你们冒操心了，医药费没得问题，我二姐他们也会挨着我们一起回来，路上不消担心。”

　　王桂香：“好呢，好呢，一起回来是要安全点，外面再好也不如家里面舒服。”

　　赵志才：“还有，妈，你挨赵昭讲，喊她放放心心呢克读书，之前情况太乱，屋头也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估计挨他们姐弟俩个吓着了。你瞧着他们，喊他们冒慌，隔几天我们就回来了。”

　　王桂香点头：“我认得呢，赵昭就在旁边，你给挨她讲？赵来一早上就跑出克掉，现在不在屋头，要讲要等着找着人才能讲。”

　　赵志才：“么就挨电话给赵昭嘛，我挨她讲两句。”

　　“来，你爸爸有话挨你讲。”王桂香从大女儿手中拿过电话，递给孙女。

　　赵昭接过电话，小心地捧着：“爹……”

　　“哎。”赵志才应下，嘱咐道，“我听村长讲了，书记帮忙挨你安排到州上克读书，你要争气，不能辜负书记呢好心好意，给认得？”

　　赵昭抹着泪：“我认得呢。”

　　赵志才：“克了州上就好好呢读，我们虽然是家头穷点，但都是靠自己呢本事吃饭呢，不偷不抢，不比别个差，你只管读书，家头呢事不消操心，有大人管着呢。”

　　赵昭用力点头：“好！”

　　赵志才这才放下心来，轻松道：“认得就好，就先这种了，电话费贵，剩下的话等回克再说。二姐，你给还要挨妈妈讲话？”

　　赵水花摆手。

　　赵志才最后嘱咐道：“么就先这种了，妈，屋头你就再管一段时间，我和二姐他们隔几天就回来了，你就先操着心。”

　　王桂香也轻松道：“哎，小娃都乖呢，我就是下下田，用不上操心，倒是你们在路上要互相瞧着，冒着（意为‘被’）人骗着人闯（意为‘撞、打、起冲突’）着，给好？”

　　赵水花受不了她妈的反复交代，拉长了语调抢先回复道：“认得了，认得了，妈你冒操心了，我们会瞧着志才呢。就这种，隔哈（意为‘待会儿，马上’）医生就要来做检查了，有问题我们会再打电话呢。”

　　王桂香不舍道：“好嘛，有事记得要打电话嘎。”

　　赵水花：“认得了，还消讲，挂了，隔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给你们坐在一处好好呢讲。”

　　“嘟。”

　　通话就此挂断，赵昭将电话还给大姑。

　　赵彩叶接过电话，塞进裤子口袋里装好，放松道：“行了，就仿水花讲呢，隔几天就能见着人了，有他们在，路上不会有事呢。”

　　王桂香想起其他事，问道：“么他们下火车了咋个回来？还是仿克呢时候一样，从客运站坐车？”

　　赵彩叶点头：“对，就是克客运站坐车。先是在省城呢火车站下车，然后坐小巴车克到汽车站，买着票了，再从汽车站坐大巴车到县上，到了县上就好整了，直接坐班车就能回到屋头了。”

　　王桂香盘算着路程，又问：“么要几天？”

　　赵彩叶想了想，扒着手指头开始计算：“火车么，咋说都要两三天，加上志才还没出院，说不定要四五天才挪得回来，坐大巴车要将近一个白天，班车要一个钟头，路上还要等车换车，志才又有伤，总要留下休息呢时间，算起来少说也要六天。六天，今天是30号，农历二十四，六天，31,1,2,3,4,5,10月5号是初一，初一这天应该能到屋了。”

　　“初一回来也好，日子好，路上肯定顺。”王桂香点了点头。

　　“10月5号，今天是星期五，5号是下个星期呢星期四。”赵昭把日期记下，琢磨着到了那天就到学校小卖部借电话联络家里。初中住校时，她在学校里见过有同学到小卖部打电话回家，每次都要花上三五块，她怕花钱从没试过。

　　知道赵志才的情况不算糟，钱的事情上也没有大问题后，屋里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赵彩叶跟她妈聊了些村里的八卦，低头看到靠在墙边的布口袋，一把扯了过来，递给赵昭：“大姑挨你拣了些饼干和糖回来，都是车上卖呢，你拿着在路上吃。”

　　提着颇有份量的布口袋，赵昭开心道：“这多，我怕是吃不完，我留些在屋头给奶奶和赵来吃。”

　　赵彩叶摆手：“他们呢份在车上，等哈你大姑爹就开车回来了，到时候他们要喃给他们自己拣，这兜都是你呢，路上吃不掉就带到学校里面克，也省得课间肚子饿了忙不赢克到食堂。”

　　“好嘛。”赵昭欢欢喜喜地将布口袋装进书包里去，为此还把伞挪到行李袋中。

　　一切收拾妥当，王书记也来了。

　　赵彩叶同王书记说了些话，表达了感谢，又邀人吃饭。

　　王书记摆手拒绝，说是已经吃过了，这会儿时间紧张，得赶紧带着赵昭进城赶大巴车。

　　赵昭不等人招呼就跨步进堂屋，一背一提将早已准备好的行李拿了出来，小跑到王书记跟前，预备随时出发。

　　王书记利索地接过青色行李包捆在摩托车后座上，跨坐到车上发动摩托车，招呼赵昭上车：“坐到后面，我骑车带你克村委会坐车。”

　　赵昭正要蹬上后座，突然被人叫住。

　　“等一哈！”是赵来，他赤着上身，手捧着衣服，甩着两条腿飞快地扑到他姐身边，将包得鼓囊囊的衣服直接塞到赵昭怀中。

　　赵来喘着粗气说道：“这是我今早克小月勾择呢野无花果。本来是要到下半月才能择，那哈最甜，但是现在姐你要走了，等不到它熟完，我就先择了。姐，你口渴了就吃这个，冒饿着！”

　　赵昭没想到自家的皮猴居然能这么贴心，此刻她终于有了要与相依为伴的家人分别的实感，泪水一下子就浸湿了她的眼眶，她吸着鼻子：“憨包，一哈子择这种多，你和奶奶之后就没得吃了。”

　　赵来故作大方地摆了摆手：“没得事，我是挑着大呢择呢，等过几天那些小呢就变大了。”

　　别看赵来说得轻松，其实他的脸上挂满了眼泪，和汗水灰尘混在一起，显得越发脏兮兮的。

　　赵昭忍不住了，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抱着赵来不撒手。

　　还没哭完，赵昭的背就被人拍了一巴掌，是她奶奶打的。

　　王桂香把赵昭和赵来扯开，将孙女推上摩托车，催促道：“再不走就赶不上班车了，快走，快走……”

　　强忍着泪意的王桂香对着王衍时恳请道：“书记啊，我家大孙女就交给你了，路上她要是不懂事，还要劳烦你多教教她，她没克过什么地方，不懂外面呢事。

　　“赵昭，你路上要听书记呢话，不准闹脾气，也不准乱跑，冒让书记找不着你，给认得？”

　　赵昭抹着眼泪保证：“嗯……”

　　王衍时自然应下，待后座的人坐稳，扭动摩托车把手向院子外驶去。

　　赵昭攥着尾架坐在后座，回头望去，只看到赵来追着摩托车跑到了一块石头上，站在高处的他大幅度地向她挥着手臂，嘴里喊着：“大姐，放假你要记得回来嘎！”

　　赵昭重重地点头，她也冲着赵来挥起手臂：“等放假了我就回来！赵来！你好好照顾奶奶！奶奶！我一定会好好学习呢！冒担心！菜在橱柜里，冒忘记吃，不然会馊掉！”

　　赵昭和赵来两姐弟的对话声惊到树上的鸟儿，棕色的麻雀挥着翅膀‘扑哧、扑哧’地向着高空飞去。

　　在赵来身后的不远处，王桂香静静地站在那里，她被大女儿扶着，树木一般地目送孙女去向她从未去过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