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第七楼》SEVENWHISPER

5、第 5 章

　　森林居以人牲活祭饲养巨魔的事情一经报道便在十二个桃源掀起轩然大波，南下区的管理员在第六桃源管理会面前连哭带喊地诉冤，被焦头烂额的管理会一脚踢开。远在十二桃源的

　　异人乡总体管理会会长烛龙骨亲自来了第六桃源，一把将管理会上尸位素餐的垃圾给薅了干净。随后在异总局的监督下，各个桃源积极展开普法知识，一时间铺天盖地地都是“魔物有害，供魔违法”的横幅。

　　不过这些都跟叶行舟无关。

　　他从森林居回来之后就一直睡，睡了整整两天才醒。醒过来的时候饿得两眼发青，恨不得将床头柜就地啃了。

　　大概是老天爷不忍心床头柜遭殃，特意派了齐铭来救场。

　　齐铭来的时候骆明珂刚从浴室出来：“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齐铭往里面一探头，小声：“还没醒啊？”

　　“嗯。”骆明珂松开门把手，重新走回浴室。齐铭不是缺心眼，不想去触叶某人起床气的霉头，蹑手蹑脚地进了屋。

　　不曾想已经屋就跟一双眼睛撞了个正着，吓得他一声毫无风度的“妈呀”脱口而出。

　　叶行舟打了个哈欠，勾了勾手指，悬在齐铭面前的眼珠子乖巧地飘回他手里。齐铭啪得按开房间的灯，没好气：“小兔崽子成天不干人事。”

　　叶行舟乖乖地坐在床边，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

　　“装！”齐铭恶狠狠地把外卖一份份掏出来放在桌上，叶行舟等骆明珂出来之后趿着鞋子进了浴室洗漱。

　　骆明珂倒是早就习惯了叶行舟这种刚刚睡醒的神经病行为，反正也维持不了多久，洗漱完倒干净脑子里的水之后又是一条好汉。

　　好汉洗漱速度随着他清醒时间变长而加快，没多久就出来了，滴着水的头发把衣服都打湿了。骆明珂看不过去扔了一条毛巾过去：“擦干净再过来。”

　　叶行舟没什么意见，顶着毛巾在床边拧开水瓶一口气灌了大半瓶才呼出一口气，随便搓了下头发就把毛巾扔在床边，起身到桌子边坐下，夹了一块烧麦吃了后才开口：“齐铭哥怎么来了？”

　　“过来看看你们。”齐铭好笑：“你俩真行，见我第一句话都是一样的。”

　　叶行舟忽略掉齐铭的调侃，问：“森林居那边怎么样了？”

　　“哦，那边啊。”齐铭低头将黄油抹在面包上，慢条斯理道：“唯一幸存者楠木经过第六桃源法庭审判核定，参与人牲活祭，蓄意谋杀他人，被判处死刑，一周后执行。”

　　骆明珂垂着眼睫，把奶茶从桌沿挪进来一点免得某人等会儿一手肘撞到地上。

　　叶行舟哦了一声，夹了一筷子青菜：“其实我有点在意。森林居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他们反目？”

　　楠木说出“他们该死，我也是”的神色不似作假，他确确实实为此而痛苦。

　　“不清楚，”齐铭摇头：“不过据他本人所说，他前几年遇到过一个旅行摄像师，为了避免摄影师在这里看到不该看的，他被派过去跟着了，可能是那个时候受到了影响。”

　　“那些被当做祭品的小孩子是哪里来的？”

　　“森林居里面出生的，”齐铭说：“里面的人一代代的都没走出来，浑浑噩噩一辈子，除了吃喝拉撒性就没别的盼头，所以出生率比别的地方都高一点，不过大多都是生了不养的。”

　　说完他看了一眼骆明珂，骆明珂坐在叶行舟侧面，微微摇头。齐铭了然，便不再说下去了。

　　叶行舟根本没有留意他们的小动作。

　　因为只生不养，不在意孩子死活，所以根本不缺祭品。

　　他大概明白了。

　　对森林居那个人渣遍地走的地方，南下区恐怕一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也就不管了，因此也没发现森林居一直在供奉魔物。里面的人大多是一辈子都困在那方寸之地，
　　是非对错都是代代相传，到了最后，供养魔物成了他们的绝对正确，人命、未来、法律反倒无足轻重。

　　真是荒谬。

　　叶行舟还想问，却被骆明珂打断了：“先吃饭，明天回学校了。”

　　叶行舟被他打断了一下，刚刚才冒了个尖尖的灵光瞬间消失。他不满地啧了一声：“最后一个问题，”他看向齐铭：“楠木跟我们说，那个巨魔是恶相，你们怎么判断？”

　　“没得判断。”齐铭翻了个白眼：“你净化大阵一开，一点残秽没留下，我们拿什么判断？”

　　叶行舟：...

　　也是哦。

　　“不过，你放心吧，”齐铭说：“鉴定科那边判断森林居的供奉条件不足，最多养出一个大魔，至于恶相是不可能的，四大魔相不是那么好供奉的。”

　　“那就好。”叶行舟悬着的心落回原位，吃嘛嘛香。

　　吃完饭后娇弱的叶公主无法忍受两天没洗澡，抓了衣服就冲进浴室。骆明珂不急不慢地收拾桌上的餐盒，齐铭大爷似的瘫在一边。

　　他盯着骆明珂片刻，突然笑了，眼下暗红的刻痕轻轻一跳：“为什么不把全部事情都告诉他？”

　　“告诉他干什么？”骆明珂把垃圾扔进袋子：“事情解决了，他们那些苦戚戚的事情有什么值得说的。”

　　“也是。”齐铭掏出烟叼着：“也不是什么有意思的。”

　　确实没什么意思。

　　人牲活祭可以供养魔物却不能凭空造出魔物，桃源虽然建立在天封之上，但由于初代建造者柳成眠傅雅精通各术，建立了一个没有魔气的世外桃源，也就是说森林居过去几十年供了个寂寞。

　　据楠木口供，事情是从三年前开始出现变化的。三年前一道小指指甲盖大小的裂缝出现在了后山的寺庙里后，他们送过去的祭品才开始被广泛接收，随着吞食祭品，裂缝也从一开始的指甲大小迅速扩大到一指长——这么说来例行巡查的人也是废物，三年三次巡查，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那里养着魔气。

　　本来按照这种情况下去，在森林居养出巨魔之前荒原就会察觉到魔气的异常，但是偏偏又横生枝节——

　　今年年初的时候一个祭品小姑娘病死了，人数差了，森林居的人胆子肥，把主意打到了附近的人身上，拐走了一个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小姑娘。回家后发现妹妹不见了的哥哥循着气息追到了森林居，
　　撞上了巡查的楠木，楠木不忍心再牵连更多的人只是让他走。不料却撞上了过来看情况的村长。

　　至此，兄妹二人谁也别想离开了。

　　“本来关着，也不至于到后面这个地步，”齐铭想起楠木说的话：“他们当着哥哥的面把妹妹送去饲魔...那个魔又玩又吃的...哪个哥哥看了能不疯？”

　　被仇恨吞食的哥哥在献祭的时候舍弃自我，和魔物达成契约。被供奉的魔在契约达成时大概会笑少年无知，可即便是它也没想到少年心中的仇恨如烈火一般熊熊燃烧着，将原本受供奉与被供奉关系束缚的魔烧了干净，也烧了少年最后的理智，从此它成为了日日徘徊在后山的复仇者。

　　因愚昧而生的悲剧，确实没什么好听的。

　　骆明珂也看到了详情，他其实挺看不起那里面的人。

　　白沙街那片的，森林居那片的，路是自己选的，又熬不住穷，浑浑噩噩一辈子，以为自己多努力，完了低头一看腿都没迈过，只会向邪道低头摆尾。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但路是自己走的，别的都是借口。

　　至于旁的，那两个孩子可怜，那些被吞噬的人也可怜，但也仅仅如此了，弱小得一碾就死，也只能怪自己了。

　　齐铭不知道在想什么，点了烟。然而这头刚刚点上，那头就被骆明珂嫌弃：“到阳台抽，臭死了。”

　　齐铭捻灭了烟，起身拍拍身上的食物碎屑：“走了，明天中午过来接你们。”

　　骆明珂把打包好的垃圾递给他：“谢谢哥。”

　　齐铭不接，骆明珂就这么举着手。两人沉默地对峙片刻，最终齐铭败下阵来，接过垃圾懒洋洋地往外走了。

　　他前脚出门，叶行舟后脚就从浴室里出来，

　　“人回去了？”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懒得跟条蛇似的往床上一摊：“好好的一个周末就这么没了，惨啊。”

　　“是挺惨的，”骆明珂把桌上的冰奶茶递给他：“晚上吃夜宵吗？”

　　“不了吧，刚刚才吃饱。”叶行舟猛吸一口奶茶，发出舒服的叹息。他一手举着奶茶，稳稳得翻了个身：“我刚刚洗澡的时候才想起来，这个案子是因为失踪才被报上来的吧，如果是森林居内部的话，怎么会有人报失踪啊？”

　　“应该是异兽抓去吃了，或者是巨魔控制不住嗜血本能吧。”骆明珂神色淡淡，靠在床头玩手机。

　　叶行舟总觉得不对：“巨魔没有那么重的煞气，我俩它都不袭击...”

　　“哎，”骆明珂说：“我怎么知道啊，寺庙里的事情不是你给我说我都不知道。”

　　也是。

　　叶行舟摸出手机正准备去问问齐铭，骆明珂又说：“你不复习吗？”

　　“...什么？”叶行舟愣了下：“明天桃源史期末？”

　　“嗯。”

　　叶行舟切了一声：“我早看过了，明天铁定没问题。”

　　“哦，”骆明珂坐起来：“简述桃源史。”

　　叶行舟：？

　　他想了想：“三千年前人皇云启率人族大军战胜妖族，结束大战，在魔火血海上落下天封，封印妖王骨，人纪元至此开启。进入人纪元后，妖族渐销声匿迹，人类成为主体。但由于魔火血海存在，妖族始终没有彻底消失，偶尔还会出现像你跟我这种返祖，官方将所有带有妖族特征的人类统称为‘异人’。”

　　和上古时代妖族呼风唤雨奴隶人类不同，异人是相当尴尬的存在，纯种一点的妖族不承认，普通人类不接纳，他们是活在夹缝中的怪物。

　　“嗯，然后呢？”

　　“然后...”叶行舟卡壳了。

　　他有些茫然地看着骆明珂，愣是没想起来然后什么，好像森林居后山那一场净化大阵顺带把他的脑子也净化了。

　　骆明珂一脸“猜到了”，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一串文档发到了叶行舟的手机上。

　　“努力吧。”

　　叶行舟：...

　　淦。

　　前一天还无所畏惧，伸手就是一级大傀的叶某人现在也只是死线在前苦哈哈抱着书，哦，手机啃书的学生。

　　“人皇云启率军攻破妖皇城，灭三大妖族，杀妖王。三年后，天封落，魔火血海、三大妖族冢、妖王九渊被封印，妖后图宁同坠天封。至此，人纪元开启...

　　...七百年前楚地出现第一起屠杀异人聚居地事件，以此为始，百年间袭击异人庄事件增多。最为严重的是‘柳庄事变’，异人庄柳庄全庄上下一千三百二十七人无一生还，不论男女老少。针对异人的屠杀导致多族血脉一度断绝，包括上古类神族之朱雀族、鲛人族，上古妖族螣蛇族等。此外，柳庄事变也是洛清河和洛长安二人走向对立的开始。

　　事变后，因故不在柳庄中而成为唯一幸存者的庄主长子柳成眠正式牵头组建桃源。一百一十二年后，十二桃源正式建立，第一批异人移居桃源。

　　此为桃源来处。”

　　——《桃源史·第一章·异人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