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的第七楼》SEVENWHISPER

3、第 3 章

　　刚刚在上空看下来这里只是一片树林，站在地上了才发现面前哪里是什么见鬼的树林，明摆着是一个寺庙。

　　“你们这儿有寺庙吗？”叶行舟偏头问楠木却没得到回应，他将人放下来一看，好家伙，晕过去了。

　　他觉得有些好笑，将楠木拎在手里，抬头看着面前的寺庙。

　　寺庙有点旧了，但也只是有点旧了，经过这么一遭又在巨魔附近，寺庙连牌坊都是干干净净的。

　　往里面看正好能看到黑漆漆的主殿，中间不知道供着什么神的神像，乌漆嘛黑的一大坨，旁边的禅房也是黑的，地上落满了枯叶，看着是很久没有人来了。

　　但是这里的魔气最重，裂缝就在这里。

　　不对劲。

　　裂缝并不完全是概念上的裂缝，还是物理意义上的，虽然可能物理意义上的只有指甲盖那么一点大，但是这么一点的裂缝涌出来的魔气却能轻易填满整个街道。伴随着魔气的渗漏而来的是杀戮和破坏，尤其是裂缝所在的地方。

　　但是这里却是安静、干净的，甚至带着一点静谧的美。

　　叶行舟抬平右手，准备放出妖力最起码也点个灯，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啧了一声，不爽到极点地收回束缚，迈进寺庙。

　　迈过门槛的一瞬间，浑浊而森冷的气息吞噬了叶行舟，四周迅速暗了下去，风声都消失了。

　　盒子的大门关上了。

　　这里没有活物，没有别人，只有大片混沌的黑暗。

　　叶行舟的心剧烈地跳了起来，血液呼啸着席卷过全身，在他耳边撞出了一片私语，他本能地去听，却只听见了一片尖锐的鸣叫。

　　被吞没的山川河流，扭曲的笑脸，流动的咒文、无力挣扎的手脚飞快闪过又重归混沌，留下了的恐惧和慌乱让叶行舟的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尖锐的笑声越来越刺耳，最后简直像捏着嗓子的乌鸦夜啼，透着撕心裂肺的疯狂和死气。

　　随着一声死气沉沉的哀鸣，炼狱图也好，乌鸦夜啼也好，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沉默。

　　叶行舟大口喘气，狠狠闭上眼，勉强稳住自己心绪。

　　要先打散这些魔气，然后才能找到裂缝。

　　他这么想着，抬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发抖。

　　“这是在闹哪出？被控制了吗？”他有些不解，抬起左手握住右手手腕的时候才猛地回过神来——是他一直在无法自控地发抖。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抖得更厉害了，连牙齿都发出了磕磕的声音，好像这里藏着他这一生最恐惧的东西一般。

　　但是他没有恐惧的。

　　恐惧是弱者特有的，他怎么会有。

　　叶行舟无法理解自己身体的情况，只能草草归结于是魔气的影响。他用力捏着自己的手腕，右手总算不帕金森了，指尖凝结妖力，在空中轻轻一划，一道薄光划入黑暗。它是如此暗淡，不过一秒就没了踪迹，叶行舟正准备打出第二道的时候面前的黑幕如同被巨手撕开一般，天光倾泻。

　　他回到了庙里。

　　庙里和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一模一样，连手里拎着的楠木都还在，只是睡得更香了。

　　—
　　叶行舟提溜着小崽子往正殿走去，出乎意料的是，殿中供的并不是什么九天神明，而是一个长着龙角的长发男人。上好的做工将男人雕得栩栩如生，担得起一句英明神武，玉树临风，但是作为一尊神像却没有“神相”，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邪魔外道的味儿。

　　“怎么供了这么个东西。”叶行舟心想：“能供出个什么万一来？”

　　不过叶行舟也没兴趣管这里的人供了个什么，只要不是供他叶行舟，这些人就是在上边供条四脚蛇都不关他事。

　　两边侧殿的门都没关紧，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人脚脖子生冷，一个恍惚还以为有什么缠住了脚踝。他打了个哆嗦，寻思着往哪边走。他的理智告诉他无所谓，直觉却让他远离右边的门。

　　他看了看左边又看了看右边，决定听从直觉——一脚踹开了右边的门。

　　门后是空荡荡的一间房，连个蒲团都没有。

　　叶行舟站在门口没动，身边的魔气躁动，似乎屋子里有什么十分吸引他们。他沉思片刻，打了个响指，空气里的水分凝成一串水珠洒进了屋子。

　　水珠落地的一瞬间一颗子弹穿透了叶行舟身侧的魔气，在即将碰到叶行舟后脑勺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两秒，随后快速没入墙面，而原本站在那里的叶行舟却出现在了数步之外。

　　刚刚幻化出长剑的骆明珂下意识地一顿，看向了寺庙的方向。

　　看来也不是那么顺利？

　　确实不怎么顺利。

　　叶行舟单手夹着楠木，侧身看着殿中的男人和他身后的老老少少：“我就说怎么没有撤离名单，伤亡人数也没那么多，原来都在这里。”

　　他另一只手伸手去拉衣襟，拿着枪的男人却神经质地一抽，枪口指着叶行舟：“别动！”

　　叶行舟只是瞥了他一眼，掏出自己的工作证：“荒原一队下属叶行舟。”男人和身边的女人对视一眼，还没说话就听见叶行舟说：“这里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判定你们已经被魔气侵染。”

　　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落地，众人脸色都变了，女人也抽出了枪：“你别动！”她颤抖着说：“我们没有被...污染！你也没有权力处决我们！”

　　“啊，对。”叶行舟笑着说，他其实已经不耐烦了，从进了这个大殿后一种奇异的违和感一直萦绕在他心上。

　　叶行舟放下楠木，取出第二枚硬币捏碎了：“但是我有权力控制你们的行动。”话音刚落他便在妖力的加持下逼近了为首的男人，男人下意识地扣下扳机。叶行舟早有准备，手掌一横，子弹被妖力控制，但却是稍稍一停，紧接着击穿了叶行舟的手掌。

　　怎么回事？

　　叶行舟意外。尽管他时不时就出任务，但终归是跟异兽打交道多，跟有意识的人打交道少——别说枪了，用刀的都不多。

　　血顺着他的手滴落在地面，本无处不在的魔气悄悄绕开了那一块血迹。

　　但现在没有人留意这一点。

　　他啧了一声，无所谓手上的伤，正要往前，却听见男人说：“你...你说你是荒原的人对不对！”

　　“哪儿来的傻缺，出生的时候是落了脑子还是没带耳朵？”叶行舟心里骂道，面上却还是披着人皮：“是。”

　　人群里传来私语。最后，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走了出来，他先是跟叶行舟说了声对不住，然后才说：“我们都是妖族的，虽然比不上你们荒原的人出息，但也不至于就这么被侵染了。”他挺起胸膛笑了下：“小年轻，你知道我们作为妖族血脉更重的一方总是会有些自己的骄傲的，容不得别人随意看轻。”

　　放屁。

　　叶行舟面无表情地想，要是这么骄傲还住在这么个破地方？瞅瞅外边下雨百分之两百堵的下水沟，住这儿不埋汰你们的“骄傲”吗？

　　他抬手打断老头的长篇大论：“抱歉，我不想听你的废话，没空。”

　　老头被他噎得脸色发青，拐杖一敲地面：“我知道裂缝在哪里。”他说：“就在后院，突然出现在地面上的一道口子，手指那么长，起初我们以为是土没填平。后来才发现应该就是裂缝。”

　　叶行舟哦了一声，捡起旁边的楠木，抬脚就要往后院去，又被老头子叫住了。这次老头子换了语气，几乎是小心翼翼地问：“你...是在哪里找到这个孩子的？”

　　“外边的屋子里。”叶行舟不想多废话，答完就往外走。没想到人群里冲出一个男人，直接滑着跪在他面前，把他吓了好大一跳：“干什么？”

　　“先生，这是我家的孩子，求求你不要带他去送死。”他大哭着说。

　　叶行舟：...

　　先不追究这个男人说自己是去送死，就是好好的一个大男人是怎么做到说哭就哭的？

　　他懒得管这些家里长短的破事，本来带着楠木一起也就是习惯了，闻言就把楠木往男人的怀里一塞，然后火烧屁股似的冲进了后院。

　　因此也没看见男人一瞬间流露出来的杀意。

　　“把他送回去吧。”老头子村长走过来拍拍男人的肩膀。

　　“是。”男人咬破指尖，将指尖的血按在楠木的眉心，打自入庙开始就昏迷的楠木浑身一抽，抬起了双手，如同被操控着的牵线木偶一般，僵硬而诡异地站起来，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小慧，你到后院看看，别让他出来了。”村长在中央一个蒲团上坐下，老神定定。

　　女人应了，拿起自己的武器到后院去了。

　　持枪的男人皱眉，不大放心：“村长，荒原都来了，我怕蒙不了太久。”

　　“怕什么，”村长睁开一只眼睛，瞥了一眼后院：“叶行舟在这里，在外边的也只能是骆明珂了。虽然不知道他是火系下的什么妖，但恶相在，他们能翻出什么浪？”

　　说到恶相他的脸色变得贪婪而狰狞，他喃喃道：“只是差一点了...只要最后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

　　干燥的风吹了进来，刚刚点上的蜡烛在风中摇曳，众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地上，狰狞又扭曲，活像从地狱伸上来的手，抓向屋里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