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青春有所阴影》白发笙箫

5、结束！但有所意外

　　为什么投掷实心球能算是一个趣味项目？而且我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这种运动会可以开展两天，跟去年的趣味运动会相比，的确是多了几个项目，但绝对不至于需要多开一整天，仔细一看比赛赛程，好家伙，一个校园运动会都搞出初赛和决赛来了，尤其是对于那些能够拿名次的选手来说，原本上场一次就能结束比赛，现在要上场两次了，我光是看着他们一次又一次地上场，我就感觉自己的大腿已经开始酸痛了。额外提一句，那个两人三足居然也分初赛和决赛，我很庆幸我自己第一轮就被淘汰掉了，感谢你，陈见山，要不是你拖后腿，我们还真难被提前淘汰，否则还要再跑一轮决赛，不愧是我所敬佩的人，不愧是你。

　　在第一天的上午，观众席还是人满为患，等到了下午，太阳从东边跑到了西边，观众席顶上的大树完全无法遮住来势汹汹的阳光，大家被太阳晒得叫苦不迭，老师们则是带头撤离了这片火焰山。见到老师们率先撤离，不少学生也纷纷跑出了操场，最后只剩下了一半多一点的人，而今天，那可好，我们班连一半人都没有了。

　　曲老师看了看观众席上的寥寥人数，笑了一笑，说道：“这是怎么了？人都去哪了？这上午也晒不到你们。”

　　“应该都躲回教室里了。”有人回答道。

　　曲老师：“那怎么能行，等会有咱班同学的项目，快把他们叫出来，该给同学加油打气了，这种时候，一个人都不应该落下。”

　　一起加油打气？我昨天光是听他们喊加油，都感觉自己的嗓子要冒烟了，主要是因为他们喊得太卖力了，最后甚至还和别的班级攀比了起来，比哪个班喊得更响亮，这代入感实在是太强烈了，我坐在旁边听得口干舌燥。

　　曲老师：“端木虹！你去把教室里的人叫出来，让他们快一点！”

　　我？我瞪大眼睛疑惑地看着老师。

　　曲老师：“就是你！就你坐在观众席边上，出入最方便，快去！”

　　好吧，我的位置确实是出入最方便的位置。我一路小跑跑到教学楼，一口气连上五层楼，还好我从小身体素质就好，换做别人大概早就累得喘粗气了。不过说起来，今天我们班到场的人数未免也太少了一些，别的班也有不少跑掉摸鱼的人，但绝对不会像我们班这么多。

　　我一登上五楼，却看见一群人围在我们班的门口，一个个都是揪心万分的模样。这是怎么了？

　　我嘴里一边说着“借过”，一边挤了进去。我一进去，就看见六班的霍喜恒依靠在我们班的门上痛苦流涕。

　　霍喜恒：“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由采她从小身体就差，为什么还要去参加项目……”

　　坐在门口第一个位置的安由采一脸无奈，而且她的脸红得吓人。

　　白陌中从教室冲了出来，对着霍喜恒不满地说道：“你干什么呢你？我们班长只不过是发烧了，怎么让你说得跟出殡了一样，你别跟个哭丧的一样在这里靠着，这是我们班的门。”

　　另一个男生一把拉住霍喜恒，劝道：“好了，喜恒，神仙都会抖三抖呢，安同学生个病很正常，待会咱们还有项目呢，赶快下去吧。”

　　霍喜恒：“由采这个样子，我怎么能放心得下？你让我怎么安心比赛？我……我不去了！”

　　男生：“别啊，你可是咱班的主力，你不能不去呀。现在都有这么多人围观呢，走吧。”

　　他怪不得我们班的人都没有下去，原来这有一个堵门的。我是一大清早到了学校，就直接去了操场，根本没想到教室里还唱了这么一出戏。他要是再这么堵着，我的任务可完不成了。在学校里，老师分配的任务，基本上可以说就是必要的事情，这可一定得好好完成才行。

　　我大声对白陌中喊道：“白陌中！赶快带着咱班的人下去，班主任说，待会校长要亲自跟着学生会检查出勤呢。”

　　“什么？还要检查出勤？”

　　“算了算了，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下去吧，要是没来检查，咱们再回来。”

　　“出勤不够好像还要扣班级的积分呢。”

　　陈见山突然从教室里冒了出来：“什么？扣分？真的假的？那咱班岂不是要成负分了？”

　　“对哦，二班昨天一整天下来，还是零分呢，哈哈哈。”

　　“二班很有希望成为校史上第一个运动会零分的班级呢。”

　　“别说了，走吧走吧。”

　　霍喜恒的同学再次劝说他离开，霍喜恒听了“校长检查”几个字后，立刻止住了眼泪，伸手几下就抹干净了脸颊上的泪水。

　　原来他不是光打雷不下雨，还真掉眼泪了。

　　霍喜恒：“那我就去了，由采，你在这里别动，等我回来，我比完赛去医务室帮你拿药，等着我！别走动！”

　　安由采坐在椅子上，直起了身子，靠在墙上，语气无力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不需要了，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告诉我的班主任，我可能需要请假回家了。白陌中同学，请你赶快带着大家下去吧，不要迟到了……”

　　白陌中：“好的好的，你就不要再多说话了，喝点水。咱们都下去吧！散了散了！别都聚在这里了！”

　　所有人都忧心地离开了。安由采还真是了不起，一人生病，全校担心，换做是我，我可消受不住这份万家的担忧。

　　话说这个时候，我是不是也该跟着大家一起离开了？嗯，没错，这可是正常人应该采取的平常举动，平庸属性极高。安由采同学，虽然你现在的样子非常可怜，我也确实有着一百个照顾你的心，但我此时必须要离开了。

　　“那个……过来……过来一下。”

　　她是在叫我？我转身走回去，倚在门框上。

　　我：“怎么了？”

　　该死，端木虹！你怎么说话声音这么温柔，像个妈妈一样？

　　安由采有气无力地说道：“请……请……请帮我……”

　　我：“帮你发水是吧？好，我这就去找李群。”

　　安由采：“不是，他今天有项目的，你来……”

　　我：“行，我来替你发水。”

　　哼，我才不会去做这个苦力呢，待会我就去跟陈见山说，班长点名要你替她发水，他绝对会高兴得屁颠屁颠地去干活去了。

　　安由采用手轻抚了下墙壁，脸上挂起了笑容，说道：“墙……确实凉快。”

　　我：“那是当然，等到冬天就更凉快了。”

　　她一下子笑出了声：“冬天？冬天……冬天应该说冰冷，不是凉快。”

　　为什么话题会一下子飘到这个位置？看她那有气无力的模样，还是早点结束这段对话吧。

　　我：“我要去替你发水了。”

　　她点了点头，再也没有说话。

　　我离开了教室，长舒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发现自己心跳得厉害。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我得赶紧去找陈见山当冤大头替我干活去。

　　我刚刚走到一楼，就看见班主任曲老师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曲老师：“班长是生病了吗？”

　　我：“是。”

　　曲老师：“还严重吗？”

　　我：“看她的脸色，好像确实不轻。”

　　曲老师：“是吗？她现在在教室？”

　　我：“是。”

　　曲老师：“那我去看看。这孩子，生了大病还来学校，我说早上看见她气色就不太正常。”

　　我：“那好，老师再见。”

　　对话任务应付完成，启动下一步，脚底抹油。

　　曲老师：“等一下，你过来。”

　　我被迫停住了脚步：“老师，还有什么吩咐吗？”

　　曲老师：“你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里吧？”

　　我下意识地答道：“知道。”

　　噫！不对！我干嘛要说知道！他肯定是要让我跑腿，我干嘛要说知道呢？

　　曲老师：“那就行，去我办公室，把咱班的学生资料册拿过来，送到教室里来，就放在一进门左手边的柜子里，记得拿咱班的，别拿错了。”

　　我：“好，老师，我去了。”

　　我怎么可能拿了别的班的学生资料？我对他们的个人资料丝毫不感兴趣。

　　我又是一路小跑跑到曲老师的办公室，找到了我们班的学生资料册。这册子似乎放在柜子里就没有被动过，完全是崭新的模样。我翻开册子的第一页，映入眼帘的第一个学生个人资料就是安由采的。她的学号排在第一位，这个册子和我们的座位一样，都是按照学号来排的。

　　圣人有言，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是这潘多拉魔盒就在眼前，我又不是什么君子，这里又没有别人，我实在是收不起这强大的好奇心，于是乎，我就这么光明正大地看起了这本学生资料。

　　安由采，生日8月23日，什么？居然比我还要早一天？民族汉族，家庭住址望海潮公寓35室。望海潮公寓是哪里？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记不清楚，大概最近新盖的高档公寓吧。

　　再一看她从前的经历，小学六年级担任过班长，初中一直都在担任班长，原来她一直都是班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资料的反面就应该是监护人的资料了，也就是她的父母。算了算了，偷偷看别人的个人资料已经很失礼了，还是赶紧给老师送过去吧。

　　老师拿着学生资料翻了翻，对我说道：“喔，果然，我没记错，你家离班长家最近。”

　　我直接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什么？”

　　曲老师：“你自己看嘛，望海潮公寓，这不是离你家最近吗？”

　　我：“望海潮公寓？是哪里？”

　　曲老师：“你家不是在长江路和嵩山路相会的那个十字路口那吗？”

　　我：“是啊，都是已经有二三十年的旧楼。”

　　曲老师：“前两年你们那里不是拆迁了一块地，在那里盖了栋又高又漂亮的新大楼吗？那个不就是望海潮公寓吗？应该跟你家就隔了一个十字路口。”

　　欸？我家对面是盖了栋新公寓，但我从来没注意它叫什么名字，原来这个望海潮就是它吗？

　　曲老师：“虽然那离学校也不远，但她这状态确实有点太差了，你正好轻车熟路的，送她回家吧。”

　　我：“啊？我送她回去？”

　　曲老师：“哦，对了，你有钱吗？我给你点钱，叫辆出租车回去吧。”

　　我：“不不不，老师，我有钱，不用给钱了。”

　　“那个，我有钱。”正靠在墙上犯迷糊的安由采突然发话了。

　　曲老师：“那行，有钱就行，你带着她回去吧。”

　　虽然我很不情愿跑这个腿，但是往好处想想，我可是能够光明正大地逃离学校了，这是多少学生求之不得的机会。

　　曲老师脸色变得神秘兮兮，脸上挂起了诡异的笑容，让我嗅到了一股不详的气息。

　　曲老师：“过来，把耳朵凑过来。”

　　我听话地凑了过去。

　　曲老师：“怎么样？会照顾人吗？刚开学的时候班长的家长就给我打过电话，说班长是一个人住的，他们家长平常很忙，基本没有什么时间照顾她，让我多关心班长一下，你能照顾她一下吗？”

　　停停停停！这怎么能行？虽然说在照顾人这方面我确实有点经验，但是也不能把这差事就这么草率地扔给我吧？

　　虽然没有照镜子，但我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了。

　　曲老师看见了我的表情，顿时笑得更开心了：“怎么？男女有别还不好意思吗？”

　　我连忙点头。我只是想推却掉这份差事罢了，没有真的不好意思，绝对没有。

　　曲老师：“也是，也就是发个烧，吃点药，喝点热水，睡一觉就好多了，倒也不需要人照顾。行吧，不说了赶快带她回去。班长！不要再靠着墙了！”

　　我原本以为带着一个病号行军会是一件极为辛苦的事情，但是过程还是意外顺利的，因为她完全能自己正常行走，既没有东倒西歪，也没有腿软无力，也能自己拉开车门，坐到出租车上。

　　出租车司机似乎都一个通病，那就是喜欢跟乘客闲聊，刚坐上车，报了地址，司机大叔的话匣子就拉开了。

　　司机：“哎呦，现在的年轻人，就这么点距离也要打车吗？”

　　我：“这位不是生病了嘛，所以才打车的。”

　　司机：“生病？我看看，发烧是吗？哎呀，我上学的时候，在学校发了烧，就顶着雨自己跑回家找药吃，睡了一觉，全好了，一点事也没有了。”

　　他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告诉我他从小身体强健吗？

　　我：“这不是女孩子嘛，而且她身体素质稍微差点。”

　　司机：“哦，这样啊，确实有人天生身体可差了，那你这个男朋友可得好好照顾她呀，多上点心。”

　　停！这司机又在说什么？这一上车来，他就一直这么胡言乱语，再放纵他说下去，都要说到宇宙大爆炸了。

　　我：“跟她就是同学，因为我家离她家近，老师让我送她回家。”

　　司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这样啊，哎呀，我上学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样明白人的老师，尽是些老古董。”

　　明白人。到底是明白什么？我现在可是一点也不明白。

　　安由采无精打采地坐在后座，伸出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轻轻依靠着背垫，合上了眼睛。

　　司机：“到啦，正好早高峰刚刚过去，这路上也没有什么车。”

　　我赶快付了钱，等我付完钱，发现后座的安由采已经自己下了车，正站在路边等着我。

　　我：“怎么样？需要我送你上去吗？”只是这么看着，感觉她的状态似乎好了一点。

　　安由采：“既然来了，就一起上去吧，我爸最近寄给我一罐茶叶，我给你泡一下，就当是我尽的待客之道，还希望你不要觉得吝啬。”

　　我：“哈哈，怎么会，怎么会！”这个人居然想着给我泡茶？真就是招待客人了？我是来送你这个病号回家的，又不是来做客的。

　　我：“那个，茶就算了，把你送到家我就回学校了。”

　　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任何话。

　　我看着她就走进了家门，她向我表示完全没问题之后，我就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如果我选择在她家里坐一坐，她也不会拒绝，如果我选择直接离开，她也丝毫不会挽留，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尊重他人意愿吧，但是，在我看来，这更像是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对于他人，她只不过是是一味的遵从他人之见，对于自己，她力求把自己的事情做到最好。她对周围的人没有丝毫要求，甚至还会替他人承担额外的责任，在集体中，若有一个必须要有人承担却无人主动请缨的责任，她便会选择自己顶上去，辛亏她天赋异禀并且足够勤奋，才能完成多样的任务，换做是别人，大概已经超出极限了。

　　祝你早日康复，神奇的人，或者说，莫名令我火大的人。

　　……

　　“下面公布高二班级积分榜。”

　　站在我们左侧的一班同学一个个神色紧张，站在我们右侧的三班同学个个神采飞扬，而被夹在中的二班，也就是我们班，全都在交头接耳、嬉皮笑脸，对于最后的班级排名毫不在乎。我很欣赏我的同班同学，他们拥有着过人的精神承受力，或者说是赛过城墙厚的脸皮，他们居然一点也不在乎，等到成绩公布完，我们班会沦为全校笑柄的，高二二班一下子就全校闻名了，你们倒是表现得紧张或者自责一点，等会成绩公布，别的班看到我们这副慵懒模样，会笑得更厉害的。这可不是我要的结果，我想要待在一个平庸的班级里，而不是这种反向出名的班级！

　　“第一名，高二三班，总积分108分，打破校记录。”

　　“哦！”三班集体欢呼，一班同学全都一声长叹，全校都朝着欢呼的方向投来敬佩的目光。

　　108分？你们是拿了多少个项目的冠军亚军？咱们这次运动会有那么多项目吗？

　　陈见山拍着旁边三班的同学，笑呵呵地说道：“哎呀，你们班真厉害。”

　　喂，陈见山，你这个运动白痴，你是怎么好意思去跟人家打招呼的。

　　“第二名，高二一班，54分。”

　　“哎呀，原来还差这多分呢。”一班有人欢呼，也有不少人显得有些沮丧，这些人的胜负心还真是重呢。

　　陈见山又跟一班人套起了近乎：“你们也好厉害啊。”

　　“第三名，高二六班，49分……第十五名，高二二班，3分。公布完毕。”

　　宽阔的操场上传来了细细碎碎的笑声，周围不少别的班的人都在看着我们憋笑。大哥大姐们，要不你们别憋着了，我看你们也快绷不住了，就笑出来吧，给我们个痛快。最令我不能理解的是，笑得最开心的居然是我们班的人！我现在站在这高二二班的队伍里，被全校人注视着，我已经感觉快要尴尬死了，你们就不能稍微严肃一点吗？

　　不过话说过来，我们居然还有三分，真是一件意外的事情呢，而且这居然还没有打破校史的最低记录？还是说已经打破了但是并没有说出来？令我更加意外的是，回到教室之后，曲老师还满腔热血地表扬了我们。没错，是表扬。

　　曲老师：“咱们班这次，虽然分数不多，但是没有关系，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之下，咱班的集体项目袋鼠跳获得了第七名，得到了宝贵的两分，这是所有参赛的同学和全班呐喊助威的同学共同努力的结果，尤其要特别表扬李群同学，在投掷实心球的项目中获得了第八名，也为我们取得了宝贵的一分！大家鼓掌！”

　　所有人都是神采奕奕，鼓起雷鸣般的掌声，我自然也跟着鼓起了掌，虽然我也听不出来我鼓得响不响。我的掌声究竟是混入了集体的掌声，还是被集体的掌声埋没了，我当真是想不明白，但是我很清楚，只要我不说，安由采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每天晚上都抱着篮球在无人的校园中练习的事情了。

　　我这掌声，就当做是为了不在场的她鼓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