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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殿下,昨日远梦国送来帛金。”大殿上,年轻官员宣左出列禀道。
      自南沐国丞相蓝图病故,中原朝廷为首专门派了官员送帛金来,各邦交国亦是,连一些没有建交的国家多少也送来了点东西或信函慰问,还多是由非低阶官员亲自前来。之前沐瑞活时的生辰、沐祎继位为王时都没见众家如此积极。
      沐祎明白,这其中也许确有真诚前来祭奠逝者慰问生者的,但更有不少醉翁之意不在酒,好多都是想借此来试探一番:走了励精图治的先王沐瑞,如今连顶梁柱蓝图也没了,这南沐小国只剩下一个生瓜蛋子般的年轻小王,一国形势如何了?是便于他们趁机拉拢、捞油水还是干脆就给发兵灭了。
      王座上的沐祎微微皱眉道:“可是又有什么要员来了?”
      群臣听王如此说,心中都不由咯噔一下。
      外来者这么明显的心思,南沐众臣再傻也看得出来。所以亦不用沐祎发话,在那些人先后到达、并“因远道而来辛苦要住下”的日子里,南沐朝臣都是尽显升平,对王上尊敬非常,官员彼此间也“友爱”到了开朝以来的登峰之态。
      叫人头疼是足足两个月啊,外客不是一大.波一齐来,而是因路途或别的原因,一波波甚至一家家地零揪。往往是送走一国又来一国。南沐国装得够够了。毕竟对王可以真心尊敬,但就算是恩爱的夫妻,真能天天齐眉举岸地端样子也够累的,更何况是对他们并不怎么能真心友爱的男同僚们。
      好不容易外客都送走,大家消停了没几日,之前假笑的面皮还没尽恢复如常呢,这车轱辘战又辗上来!
      一时,大家心中多有个邪恶盼望:下次等哪国也死个肱骨大臣,我也请命去送帛金。不为别的,就为把这股憋屈气给出了。
      “回殿下。不是。”殿上,宣左道。
      “那是什么?”沐祎一双早已散了淤青的美目盯着宣左,虽然那远梦此前与南沐并未建交,但也并非敌人,属于离得不近的国,从前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这次这样关系也来“吊唁”的国多了。既然又无重要来人,那又为什么值得单独很是严肃回禀一回,如之前别国一样,直接递上礼单和祭贴它不香么!
      众官员也都如此想。
      “远梦国送来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帛金。”宣左道。
      “多少?”
      “多少?”
      因不只一人这样问,宣左只得又大声重复了一遍:“远梦国送来九千九百九十九两黄金帛金。”
      此言一出,朝堂哄然,没法不轰动。中原本就要另算不必提。在其他帛金中这属最豪掷的一笔,各国与之远不能比,更何况远梦此前与南沐并无交情。
      “看来他们是诚心吊唁,有意来建交,”沐祎说着又问,“如何安置的来人?”南沐王言下之意即便来者不是要员,也不要怠慢了。
      沐祎问的是一个叫叶卓的年轻官员,因为宣左不过是负责各国来使到王城初接待的小官,他要先将各国的礼金、礼品与各国所出的清单核实后登记在册,再将来人引领到驿馆,之后便会有专门的更高阶官员来专门对接招待。
      至于叶卓,则是真正在驿官代表南沐负责对接、款待各国来使的官员。
      “回殿下,臣不曾得报有远梦贵客。”叶卓一面回禀,一面心中痛骂,“宣左害我!”
      “回殿下,”宣左道,“将帛金箱子放下后,远梦人就走了。茶都没喝一口,故还没到引领至叶大人一步……”
      “大胆宣左,人家迢迢远道来吊唁,又备此大礼,你怎么能首轮接待不周就将诚意欲建交之客给得罪了,误我国邦交大事。”一大臣愤愤然指责过宣左后又向沐祎恭敬道,“回殿下,臣请求亡羊补牢严惩宣左向远梦谢罪示诚!”
      “臣附议严惩宣左办事不利,此事怪不到叶卓身上。”又一大臣道。
      后一位大臣说完后,与之前大臣还互看了一眼,虽然二人所议相同,但彼此眼神却并不友好,还大有目光相伐之意。
      叶卓对于两位重臣都替自己说话倒也并没多少感激,因为知道这二人不过是都想借机拉拢他罢了。同一朝堂,不需多年相处,只需共处三年便谁不清楚谁。从前先王与老丞相在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两位大人,最近都挑尖地争显各自能耐,拉拢人也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叶卓没言语,但有别的官员言语。
      “殿下,臣同意林大人所说。”
      “殿下,臣同意黄大人所说。”
      一时也不知这些人是站理,还是站人。
      ……
      官员们杂杂相议,宣左都成为众矢之的,沐祎向宣左命令道:“把话说完。”
      新王沐祎不同于先王沐瑞好性又温慈的,虽然先王逝后都是丞相蓝图全权摄政,王沐祎如同摆设,但这摆设可不是傀儡,就只是因为丞相蓝图“父爱拳拳”觉得自己还能力撑、还不舍得王殿下亲自操劳而已。蓝图对其真心敬重不说,沐祎本人也是往那一坐自有威严。
      沐祎开口,大家停下跟风而起的指责、讨伐,齐看向宣左,等其往下说。
      “回殿下。”虽被众人奏请严惩,宣左仍不算卑亢地解释了昨日情形。
      昨日傍晚,宣左闻报说远梦国前来,拉了几车礼物求见。他也不敢因来国不曾建交便有怠慢,立即出去相迎,但他出来时,来者已经于门口卸下了箱子,且人马都走了,就留话说“礼金给蓝丞相家。”宣左匆匆开箱见各箱都是灿灿黄金,更加不敢耽误带人去追。结果追到人只得到一句“奉命行事,东西送给蓝家,我们这便要急回去复命了。”来人全不似别国有拜帖、有礼单、人还要久留。宣左仍觉不妥,又继续追赶想要挽留或是请再把话说清些他好往上禀报,结果对方干脆再不给他再追上的机会。他又追了一段,只得带人回来。
      宣左本是要喘一口气再说,却被人截话过去:“远梦若要诚心吊唁或建交,自该留人谈交情议事。这样砸了钱一走了之,简直无礼。邦交国都没给这么多钱,他们这是事出反常必有妖。莫不是他们在金中另藏,有意谋害我们?”
      不容人插话,黄哲恩又道:“这远梦自己混得乱七八糟,与一个四汤不清不楚打了多年自顾且不暇,怎么还长臂伸远来祸害我南沐了!以为我南沐无人好欺负么!殿下,此事我们不能轻易作罢。”黄哲恩之前失了先机,这会极力陈新想要扳回来。
      黄哲恩说完,挑眉得意地看了一眼林九光,因为他话一说完便引得大家点头称是连连。
      “有道理,”沐祎说完又道,“林大人你怎么看?”
      林九光恭敬道:“臣也如同殿下所想。”
      “宣左,你再说。”沐祎向宣左道。
      “回殿下,微臣也怕有异,昨晚请了几名金银匠,还请了两位验.毒.师,确认了那些金子虽含量不高但在列国通用数值之间,上有远梦官铸之印,内无不良夹藏,也验实了并无毒害。”宣左道。
      “这宣左说话真大喘气,这么喘一会说一段,啪啪打人脸啊,特别是林大人和黄大人。”臣子们心道却不敢说,一面却不少人好笑那两位大臣被打脸至此。
      反正大家也不是什么实质交情,不笑白不笑,捡笑谁不笑。
      在大家的心笑声中,那林黄两位大人也不主动发言了,都拿眼狠剜宣左这么个小官败类货。从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能坏事!
      宣左如何感受不到那两道目光霜剑,但他也有自己的心思:自己无意挑事,不过是如实禀报,哪知这些大人们一个个干活不积极,挑刺倒挺能耐。不是自己不想说完,是他们不等自己说完便着急显能耐自找打脸怪谁!这也算是他们自找不自在吧!
      “众卿对远梦送金之事如何看?”沐祎这一回问的是众臣。
      大家半天没敢吱声,谁知道这糊涂蛋宣左还给埋了多少坑,谁傻呀往里跳。再说远梦的事也没头没脑的,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各个都抱定了不被点名便缩到壳里一动不动可以挺到下朝的心志:反正天塌了总有人顶着,从前是先王与丞相,如今该是有比自己官大的顶着吧。
      众人装死间,一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也显得诈尸一般。
      “诈尸”的焦阳道:“宣大人,你可还有更多详细内情,一并说来,也免得误导大家。”
      “对对对。”听焦阳一说,大家附和。
      于大家,其实都知道焦阳大人可比那黄林二位更适合顶天。就只是这人有些过于谦虚本分了些,再好的品德也过尤不及。
      “回大人,下官所知都已说了,再有补充便是那些金箱已经命人抬至殿外。殿下与众位若想亲自查验,随时都可以抬上来。”宣左道。
      焦阳正要禀请是否宣金箱上来,沐祎先挥手道:“那倒不必,不过区区万两金,不至于就大张旗鼓到如此了,显得我们南沐没见过钱一样。”
      这一下,谁都不知王是何意,更没人说话了。
      “禀殿下。”殿上忽起一苍老声音。
      众人看向朝堂上王之外唯一落座之人:是个满脸皱纹的苦瓜脸老臣,坐在那都有些前后左右打晃,仿佛随时会睡着或是晃倒一样。
      “药爱卿请讲。”沐祎比对众臣都客气些的语气向那老臣道。
      “禀殿下。老臣想问问宣大人,可能确定是九千九百九十九金这个数字没有错?”老臣药继庭道。
      沐祎看向宣左,要其确认。
      “回药大人,没错。因没有礼金清单,我生怕出错,带人连夜数了数次,有零有整。”宣左严肃道。
      药继庭摇头皱眉道:“这就怪了!”
      这药继庭七十多岁,三朝老臣。人如其姓,一直是个药罐子,从沐瑞上一代南沐王时便被朝堂设座,这是连后来丞相蓝图都没有的待遇,可谓在南沐国空前绝后第一人。其人本身倒没什么实质才能,比庸碌好那么一点,加上身体又常年不好,有事没事还会请个病假在家。大家也不解他为什么被厚待。但毕竟是三朝老臣身份,几代南沐王都带头尊敬些,加上这人在朝堂上常年哑巴一样,忽然主动开口本是怪事,更何况他又自己称怪,就引得大家更觉怪了。
      “药大人请讲。”沐祎又道。
      “回殿下,臣早年间有位远梦好友,臣听说这‘九’字在远梦是尤其吉利之数,专门用来作为聘金。”似是怕大家没听懂,药继庭自补了一句,“嫁娶聘金。”
      这一下朝堂比之前听说这礼金之重更甚的轰动。
      帛金变聘金?换谁不炸!
      沐祎一个严肃眼神止住众人,安静下来后,药继庭苍老声音缓缓道:“我那旧友曾说,在远梦,九字为大吉。民间下聘,依据贫富九两、九十九、九百九十九、也有富人家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的,但那多是银子。民间也有用金的,但金子更多为官家门第所用,也不过是双九、三九是封顶,四九之金则是专门给王侯将相人家下聘用的。”
      “可这四九还不足万金,王侯将相用来下聘,说多也不算多啊,是不是因为远梦一直打仗所以穷啊?”有官员实在不解插话问道。
      大多数人也被带得如此疑惑,都等着药大人往下说。
      药大人捋了捋他那飘摇欲断的胡子道:“之前那几九金银是官或民的聘金。而这四九之金却是王侯将相家的初聘金。”
      “有何区别?”又有人急问所以打断。
      “是在正式定亲之前,有些意为男方同女方家中说,‘我预定了你家姑娘。’”
      药继庭把自己要说的都说完了,但是他的君上和同僚却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帛金真变聘金,换谁不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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