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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4章 画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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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柏一个人在酒店里待了整整两天,茶饭不思。
这两天里,他几乎是想起来就会给姬汶予发一条微信,第一天还好,只是没有人回,第二天直接被拉黑了!
每每看到前面大红色的感叹号,沈柏先是慌了,来来回回踱步了半天,又无奈地放下手机。
心里想着——等小予消气了,自然会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他早知道自己高中毕业瞒着所有人跑出国这件事让姬汶予非常生气,可没想到小鸡的气性这么大,都过去三年了还是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这几年人在国外,要不是他天天线上追着姬汶予,锲而不舍地给他发消息,恐怕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得。
现在不就是被关黑名单了嘛?小问题,反正他在国内,总能逮到人!
沈柏回国其实也有的忙,他在酒店连着见了两天重要的人,心思却分了一半在手机上——
因为担心姬汶予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接不到,就连吃饭、上厕所、泡澡,沈柏都把手机放在离自己最近的地方。
可是姬汶予一个电话都没有给他打过!
不知不觉点开微信,他也只能和那一排排感叹号干瞪眼。
微信被拉黑、电话号码被拉黑的第三天,沈柏觉得自己已经陷入了魔怔。
他坐不住了!
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王冉?”
接电话的王冉宿醉还没醒,张口就是一串芬芳扑鼻的脏话。
沈柏皱眉:“你小子注意点,什么大爷大爷的,是我!我回国了!”
王冉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沈柏?!你回来了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说?刚到吗?我去接你?”
说着就迷迷瞪瞪地开始脱睡衣、换衣服。
沈柏不耐烦地答:“是,我回国了,早到了!别来!嗯,瞒着家里的。对,对,你先别忙着往外面说!谁也别告诉啊!不用,我有地方住,住的酒店……”
实在懒得应付一连串的问题,沈柏直接问他:“那什么,姬汶予这几天在干嘛,你知道吗?他把我拉黑了。”
王冉咧嘴笑了。
说起这个,他可就不困了,一双原来还迷瞪的眼睛瞪得比猫头鹰还精神:“真的假的?姬大少爷终于拉黑你了啊,我三年前就在他黑名单里了!不过沈哥,你不会是因为被拉黑了才跑回国的吧?嘿嘿嘿,想好怎么哄人了吗?”
听筒里王冉幸灾乐祸的声音加上了电流音,愈发惹人生气:“我觉着,姬汶予是哄不好了,毕竟你这一走三年,可是一次都没回来过啊。”
沈柏烦躁道:“少废话!知道什么赶紧告诉我!”
王冉和沈柏一直玩的很好,他就是当年替沈柏出主意,定时发消息的那个,直接被姬汶予迁怒连坐放进了黑名单。
只是当时沈柏很快被放出来,他就没那么好运气了。
王冉也不在乎,姬汶予的脾气大家都知道,要不是因为沈柏,他也不会去和姬汶予有什么联系。
他只笑嘻嘻地满口答应:“我问问人,马上给你答复——回头来我这喝酒啊!你这家伙,回来也不跟大家说一声。”
沈柏和姬汶予从小一起长大,性格是两个极端,前者身边时时围着一群人,而姬汶予则正相反,几乎总是独来独往。
不过王冉习惯了沈柏在国外还时不时问他姬汶予的动向,很快就把位置发到了沈柏的手机上,还贴心附送了一句话——
“听说姬汶予把自己关着好几天了,要去就赶紧去。”
沈柏看见对方传来的照片后骂了一声脏话,用力锤了一下沙发,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就跑了。
……
另一边,姬汶予把自己泡在画室里已经两天了。学校因为他最近要参加展出的原因,专门批了一间画室给他,想待到什么时候就可以待到什么时候。
姬汶予不喜欢在家里,反而更喜欢来学校。
他身边堆着许多废稿,有的画面写实,有的来自梦境,也有的纯粹是线条和色彩的无意识堆砌。
另一边挂着的、被他保留下来的画,却统统都是明丽又温暖的。
青翠欲滴的草地,大片大片温暖的阳光,脚步轻快的少女……
姬汶予机械地下笔,一幅又一幅地画着。
勾勒线条、涂抹色彩,他心里没有明确的主题,只是想把脑海中曾经存在过的美好、阴郁统统保留下来——
他喜欢画画,因为每幅画里都保存着什么东西,让他紧紧抓住,不至于失去。
这样的状态使他宁静,笔下的世界让他觉得舒适,也让他不必思索现实世界如何、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有时候饿了,他就拿出手机来点个外卖,继而又闷头扎在自己的画里。
后来手机没电了,姬汶予干脆也不点什么吃的了。
他只想让自己被色彩包围。
沈柏费尽周折打听了半天,又在姬汶予偌大的校园里逛了许久之后,终于隔着玻璃瞧见了空荡荡的画室里的姬汶予。
他推门进去,望着胡乱丢了一地的画、外卖盒子,还有面前脸色苍白、眼下青黑的姬汶予傻眼:“小,小予,你这是在画画?”
姬汶予看过来的眼神很冷,仿佛不认识沈柏一样。
“有事吗?”
他的声音很哑,好像许久没说过话了一样。
沈柏早就忘了对方把自己拉黑的这件事情,原本因为两人突然闹矛盾的不解和暗暗的气恼也烟消云散。
他只震惊又心疼地问他:“你在这个鬼地方待了多久啊?干嘛要画这么长时间?是要赶什么作品吗?可赶作品也要吃饭喝水啊!这些天你都吃了些什么鬼东西?!水也没喝吗?你看你的嘴上都起皮了……”
沈柏单凭一个人,就把空荡荡的整个画室填满了。
姬汶予感到耳朵不适,缓缓地皱起好看的眉毛:“你好吵。”
沈柏被噎了一下。
想起来姬汶予把他丢到酒店门口、拉黑他不理人的事情,他还是忍不住想要炸毛:“我还以为你是生我的气,不愿意理我!搞半天是在画画!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啊,干嘛突然拉黑人,害我担心死了……”
像是怕他生气,沈柏控诉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姬汶予满是无语地看着面前高高壮壮的沈柏。
他有些后悔了,不该来学校的画室,早知道会被找到,他还不如把自己关在家里。
可家里没有玻璃房,没有夏天的阳光。
沈柏仍自顾自说着,脸上露出那种半是生气、半是心疼的表情:“走,跟我去吃点东西!干什么也不能这样啊,我听王……我看你的样子,恐怕这几天都没怎么出去……”
他及时咽下了王冉的名字。
姬汶予冷不丁被抓住手,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像是被来自现实的温度被烫了一下,把他从封闭的世界硬生生扯出来。
“放开。”他不耐烦。
沈柏气得不行,可他又不想在这个时候跟姬汶予吵架——再怎么迟钝,他也看出来姬汶予的状态不对劲了。
他不懂画,可瞥到地上散落的许多废稿,是与挂好的阳光草地截然相反的沉寂,很明显能感受到里面满满的负面情绪。
小予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对姬汶予的担心占了上风,沈柏耐着性子哄他:“行行行,我不拽你,不过你这画画也不急在一时半刻,陪我出去吃点东西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年在英国,吃的都是些什么黑暗料理……”
摆脱了沈柏热得发烫的手心,姬汶予浑身上下竖起的尖刺才有所收敛。
他没有作声,脸上的表情很冷。
沈柏下意识不想让姬汶予发泄一般的画作留在画室里,哪怕这是属于他一个人的画室,便一张一张捡起把散落的画稿捡起来:“我给你收拾画,你收拾别的,弄好我们就走。”
高大的青年弯腰去捡画,姬汶予才如梦初醒。
随即冷淡地拒绝:“我不去。”
他为什么要听沈柏的安排?
沈柏没理他,仔细端详了作废的画,才发现,姬汶予画的好像是大海。
漆黑的海。
他强硬地说:“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我今天非要绑着你去吃饭,吃完咱俩各干各的,我不打扰你。”
从小到大沈柏都是个脾气急躁的人,和姬汶予是两个极端。
他有时候觉得,正是因为自己把空气中的热量都吸走了,经常和他在一处的姬汶予才会性格那么冷淡。
仿佛什么都不能让他高兴,什么都不能让他感兴趣。
沈柏收拾姬汶予的画作时,看着姬汶予面前画板里的茵茵绿色,又觉得,姬汶予其实不像别人想的那样没有情绪,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去表达,才总爱冷着一张脸。
等收拾完了画,沈柏又从画室里随便拿了一个巨大的画夹,仔仔细细把那一叠乱七八糟的纸收了进去。
“好了!”
姬汶予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他没有动,看都不看沈柏一眼。
高大的青年只得走到他跟前去,低下头去看他——
他们真的有三年没有见过面了啊……
记忆里姬汶予带着婴儿肥的下巴,如今已经完全被干净利落的线条取代,原本可爱漂亮的模样,也被昳丽的眉眼覆盖。
可那眉眼偏偏是冷的,又远、又冷,带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平静和冷淡。现下带着睡眠不足的困倦,青黑色阴影惹人心疼。
这三年他从来没间断过给姬汶予发消息、打电话,可能不能接通、会不会回复,全看姬汶予的心情,两人视频通话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不知不觉中,外人眼中他从小到大的竞争对手,他在心里恨不得把人看得严严实实的最好的朋友,已经变了一个人了。
这三年里,小鸡过的不好吗?
他走上了自己喜欢的路,又为什么会不开心呢?
沈柏单手拿着画夹,认真又庄重地对姬汶予道:“小予,如果我出国的事始终让你有心结,那我郑重其事地向你道歉。可是你知道那是为了什么,我们也聊过的啊!如果我不走,你家里不可能答应让你来学画画——”
姬汶予没等沈柏说完,“哐”地一声摔了手里的东西。
颜料在外力下飞溅在地板上的每一处,甚至飞到了他挂起来的画上,给那些美好的画面铺洒了一片不详深色印记;金属制的颜料盘更是和地面相触,发出巨大的响声。
姬汶予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柏,用力推开他离开了画室。
画室满地凌乱,比方才沈柏进来的时候还要糟糕。
姬汶予的眼神像是带了刺,沈柏觉得就那么一下,他被扎得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小鸡好像是生气,可是生气会是这样的吗?他到底怎么了?
难道他真的做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