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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狐狸耳朵不许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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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婵音:“你的劫可渡完了?”
男子:“尚未。”
“作为你的贵人,我该如何做?”
“彼此保持两步距离,雷劫来时便不能降下。”
“几日为期?”
“七七四十九日。”
魏婵音心下暗忖,这么算来,他的雷劫刚过两日,还剩四十七日方才结束,瞧他昨天夜里那紧张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劫是个厉害角儿,也就是说在这四十多天内,害她被打入冷宫的罪魁祸首暂时逃不掉。
她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轻咳两下,理直气壮地道:“既然如此,方才小莲的话你也听到了吧,我饿了。”
男子微微蹙眉:“何意?”
魏婵音撇嘴道:“我落到这步境地都拜你所赐,既然你要我帮你渡劫,那么前提就得保证我还活着,若是哪天我不小心饿死了,雷劫来时可得你自己承受了。”
男子低头沉思半晌,开口道:“你想吃什么。”
听了这话,魏婵音唇角勾起一抹含着胜利的微笑:“我要......”
半个多时辰后,魏婵音抚着即使吃饱了,但依然平坦的腹部在房内来回走动消食,男子则抱胸依靠在一根柱子上,看着用法术变出来的方桌上那几个空菜碟,默默无言。
“今天这一顿我这五年来吃得最好的一次,真是太谢谢你了,”魏婵音由衷道,突然想起些什么,顿了一下,复又开口:“对了,还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你是鬼还是神呀!”
“我是妖。”好像刻意强调一般。
“狐妖?”魏婵音停下步伐,转头望着他问道。
“是。”
“何名?”
“......锦信。”
魏婵音目不转睛凝视着他,脚下缓缓向他靠拢,直至走到他跟前不到半尺距离处方停下。
她仿佛发现了有趣的东西,仰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锦信,微微踮起脚尖,举起双手,伸到他头顶两侧,捏了捏他那银色长发覆盖下,耷拉着的那毛绒绒的两团。
魏婵音惊奇道:“原来是耳朵呀,好软。”
大抵没想到魏婵音会有此举动,锦信怔了片刻,反应过来后重重地将她的手给拍掉,随后瞬移到另一头,眼神中透露着满满的嫌弃。
魏婵音搓着被打得生疼的双手,不明就里:“怎的,不能碰吗?”
锦信冷声道:“不能。”
“那好吧......”
魏婵音踌躇地你站在一旁,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锦信,其实她觉得,锦信长得是真的好看,跟黎华比起来还要胜过几分。且还是狐妖,不由得让她想起,传说中魅惑君王导致江山尽毁的狐狸精。
现在看来,狐妖果然是有这番本事的,因为她多看了锦信两眼,就仿佛有一种看不见摸不着的力量,吸引着自己沦陷进去。
这种感觉吓得魏婵音连忙转过身去,背对着锦信,心砰砰砰地跳个不停,此时此刻只想赶紧离开这间屋子,到外头去透一透气。
正在这时,俞莲兴冲冲地跑来敲门:“娘娘,小敏看咱们来了,在前厅候着呢!”
来得正好!魏婵音迅速前去开门,闪身出了房间道:“难得小敏没有忘记旧主,来得很是时候。”
“毕竟也是跟了娘娘这么多年的,哪能没点感情。”
“是是是,咱们快些去吧。”
来到前厅,一身桃红绣花衣裳的俞敏亭亭立在桌旁,头上各式珠钗整整齐齐挂了两三排,好似恨不得将所有发簪都插上不可。脸上的白粉和胭脂也下手颇重了些,她的肤色本是偏黄,白粉却涂得跟刷墙似的厚,将原本的肤色完全掩盖,胭脂更是抹得整整齐齐圆圆的一团,活像一个能行走的纸扎人那般。
魏婵音一看到这副样子的俞敏,不由得倒吸一气,不确定地问道:“你可是俞敏?”
俞敏举袖掩嘴娇嗔一笑,那画面要多违和就有多违和,若是一般大家闺秀做此动作,定然娇柔含羞,像一朵花儿那般的。而俞敏,本身就没有那样的气质,衣着打扮更是一言难尽,又要学着别人做些不符合自己的举止神态,将她原本身上那股子清纯遮盖得半分都看不到了。
“娘娘,哦不,臣妾差点忘了你现在的身份,是与我平起平坐的......貌似也不大对,被皇上打入冷宫的罪妃,照理说身份应该比我低一等才是。”
原本心情大好,喜笑盈盈的俞莲听完,蹙眉道:“小敏,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
“姐姐,我现在身份非比寻常,我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可轮不到你来教训我了。”俞敏走到魏婵音身旁,绕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得意之色溢于言表,又开口道:“魏才人,你这身衣服很合身嘛。”
魏婵音轻笑:“俞才人今日来此,就为夸我一句衣服合身么?”
“那倒不是,”俞敏说着,轻轻击了两下掌,她带来的两个宫女应声上前,将手上捧着的两盘冰镇水果和精致糕点放在桌上,待宫女退回原地候着后,俞敏指着桌上两盘道:“这些可是你从前最想吃的,我特地命御膳房现做,趁着絮阳院上锁之前给你送来,也算不负咱们往日的交情了。”
魏婵音瞥了桌上那两盘一眼,笑容尽散,道:“自你离开絮阳院那刻起,你我便没有任何交情了,要是你想叙旧的话,恐怕来错了地方。”
“别急着赶人嘛,”俞敏一副扭捏作态,脸上表情更是滑稽不止,道:“我很好奇,你到底怎么惹怒的皇上,你不知道,昨晚皇上半夜气冲冲地到我那去,那模样真是吓死人了,一个劲地你说你不识抬举,我本想给你说点好话,还被斥责了一番,唉,你别怪我不帮你呀,我真是无能为力~”
“我说俞敏,能不能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看看你现在穿的像个什么样,刚才差点没认出你来,恐怕是把皇上打赏的东西都往身上堆了吧,你脖子不累吗?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多想想日后怎么捉住皇上的心以保持自己的地位吧,可别到最后落得像我这般下场才好。”魏婵音忍着阵阵恶心,毫不客气地回道。
“你,你!”俞敏气急败坏指着魏婵音的鼻子,呲牙瞪眼道:“死鸭子嘴硬!别忘了皇上可是连续两晚都与我在一块的,这是多么至高无上的殊荣,而你,魏婵音,一辈子也别想再踏出絮阳院一步!”
说完,俞敏狠狠一甩衣摆便要朝门外走,一个小宫女怯怯向她开口道:“娘娘,这两盘要一并带走吗......”
俞敏顿下脚步,望了望桌上两个镀金盘子,再抬眼看了看魏婵音,丢下话道:“拿回去,别便宜了不识好歹的东西!”
待俞敏一行走了以后,魏婵音感到自己腿微微有些发软,她就势坐在桌旁,双臂支着额头,闭目沉思。
身旁的俞莲无疑是最难过的,她怎么也想不到,以前朝夕相处的亲妹妹竟会有这副嘴脸,依仗着皇上恩宠便无法无天跑来嘲讽旧主,但她不免也是为俞敏担忧的,因为昨天那名小太监所说的话,此时仍在耳边回荡。
两人静待着不知过了多久,大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以及金属碰撞的响声,随后是一个细声细气的太监宣读圣旨,大意就是魏婵音禁止踏出絮阳院,禁止他人探视云云,也就是说,从现在起,魏婵音是彻底被禁足在絮阳院内了。
“娘娘,这下是彻底没了回旋余地了么?”
魏婵音不语,她双手从额上开始往下抹了一把脸颊,最后五指置于口鼻之前,她睁开双眸望着前院,那无数朵盛开的小桂花在午后的太阳底下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就像她此时心里那团希望,经久不散。
她将希望都寄托在自己房中那只狐妖的身上,因为唯一说能帮她的,也就只有锦信而已。
夜静悄悄来临,天空之中早在傍晚时,便拢上了一层厚厚的灰青色的雨云,因此,没有点灯的房间内,魏婵音躺在床上即使举起双掌在眼前晃悠,也不能在如墨般的黑暗中辨别出来。
睡意尚浅,魏婵音在里侧躺了许久,而她身边的锦信始终安安静静,不动也不说话,无聊之下,她想锦信应该睡着了,便偷偷摸索着将手伸到他的脑袋处。
指腹才触到毛绒一角,她的手腕突然一紧,被一直冰凉的大手给握住了。
行迹败露,魏婵音呵呵道:“你没睡呀,我真的太喜欢你的耳朵了,就想着......你先放开我,抓到伤口了,好痛!”
锦信将魏婵音的手从自己头顶处移开,这才松开手,道:“不要乱碰。”
“下手真重。”魏婵音小声嘀咕着,抚着阵阵发疼的腕部,缓解一番后道:“话说回来,你要怎么帮我,我现在连院门都没法出去。”
“到时,你自会知晓。”
“那是什么时候?”
锦信沉默许久,才开口:“三日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夜里。”
“晚上?可你的雷劫不都是晚上来么,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怎么办......你不是要隐身跟着我吧,千万别,我会不自在的。”魏婵音突然想到,昨晚她会失手推倒黎华,不正是因为有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么。
“......那日天界宴席,雷神休息。”
魏婵音难以置信,想不到天上的神仙也有放假一说,这么说来,似乎跟人间制度差不多,像以前她还为人女时,皇家操办喜事,父亲则要应邀进宫,期间也相当于放假一般,公事一概不用理会。
“天上是否遇到喜事了?宴席的话是喜事吧,成亲呢,还是添丁?”
“......不知。”
“那你怎知有宴席。”
“听说。”
“......”魏婵音平躺着将头扭到锦信的方向,假装在黑暗中能看见他:“你怎么总是这般冷淡,唔,你可有心爱之人?我保证,她一定受不了你。”
话音一落,锦信没有立即答话,四周陷入沉寂,但隐隐中,有一瞬间魏婵音感受到锦信的呼吸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待她要仔细去捉捕时,却又消失不见了。
半天得不到回答,魏婵音自认为,他定是有意中人的,顿时,她心中泛起阵阵好奇,为了得到答案,她试探性问道:“她也是妖吗?”
锦信的语气隐隐透着一丝恼怒:“与你无关。”
感受到锦信有些可怖的情绪,魏婵音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将这份好奇暂且埋藏心底,静静地听着外面闷响不止的天雷。
不知不觉间,她的脑袋缓缓朝锦信的方向挪去,直到碰到了覆着一层顺滑柔软衣料的肩膀,这才意识到自己躺着躺着头又靠了过去,这是今夜从躺下开始,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将头靠过去了。
一切都要归咎于床上只有一只枕头的缘故,本就不大的绣花软枕,两个人一块用自然是挤的。魏婵音想着,要不明天去将以前俞敏用的那只枕头拿过来,这样便可以一人用一只了。
等等,一激灵间,魏婵音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狐狸,你说过只要在我们距离不超出两步便好,你为何还要上我的床?你站在床边也一样的啊!”
“要睡觉。”
“要不咱俩做个约定,白天你用床,晚上我用,如何?”
“不行。”
魏婵音仰颈长叹,她得出一个结论,原来妖也和人一样,需要在夜里睡觉。
辗转反侧,魏婵音翻来覆去的,虽然锦信将四周的温度降到了最适宜的程度,但不知为何,她总感到难以入眠,两手空空,好像少了些什么似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问道:“狐狸,你睡了吗?”
“嗯。”
“我睡不着,要不咱们再说会话吧。”
“枕头不够垫?”
魏婵音想不到锦信竟会这样问自己,还在‘够’与‘不够’之间犹豫不决时,一条胳膊忽然从自己脖子下面探过来,随后身体便被一只大手轻松揽了过去,待她回过神时,自己的脑袋已然侧垫在了锦信的肩胸之间,身体紧紧贴着他的身体。
锦信:“可好些了?”
“嗯......”
即便是在没有一丝光亮的环境下,魏婵音仿佛也能看到自己此刻面红耳赤的模样。她本想推开锦信,然后说‘男女授受不亲’的,可又觉得,现在这感觉确实要比之前好许多,身体也就安然接受了这个姿势,故而,最终还是没能说那句话来。
两厢无言,换了个姿势以后,魏婵音不出半刻便昏昏欲睡,没多久便在锦信怀中打起了鼾声。
而锦信确定魏婵音已经熟睡以后,知晓自己不会再受打扰了,这才安心闭目,准备陷入梦乡。
当他快要睡着时,脑袋右侧的耳朵忽然一紧,他噌地睁开双目,左手下意识伸过去,准确无误地握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纱布缠绕过的手腕,并没有令他感到特别的纤细。
大概是感到疼痛,怀中的魏婵音脖子微微一缩,不自觉地哼唧了两下。见此,锦信似乎怕怀中的人儿惊醒,手上的力道随之降低了几分,直到她没有任何异动后,才轻轻将她的手放下去,使其置于自己腰腹之间。
可没过多久,那只手又跑到了他的头顶,轻轻揉捏着他的狐狸耳朵。万分无奈,只好再次将手拿下来,这次,他始终将那只手握在掌心里,不再容许它乱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