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前尘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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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云音和锦信的纠葛，一切要从两百多年以前她在凡间历劫期间，那个雷鸣震天，暴雨倾盆的夏夜开始，那时她的凡体名为魏婵音，是蓝黎国江南景仁县县令长女。而遇见锦信的这一年，正是她入宫为妃的第五个年头。
盛夏夜，今夜异常的闷燥，空中无月无星，似乎被一层巨厚的云层遮挡，连地上生物都觉得压抑难受，虫鸣不止。
屋内门窗紧闭，漆黑无光，天气的闷热令魏婵音躺在床榻上辗转反侧，不得安睡，宫女俞莲在去安歇之前把门窗都关闭好，说是夜里怕是要下雨，关好窗以防雨水泥尘打进来脏了地方。
闭眼躺了许久，外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风吹树叶的声音，开始起风了，虫鸣的声越来越响，聒噪得魏婵音只好用薄被蒙头捂耳，才一会便捂出一身大汗，黏腻不堪，十分难受。烦闷不已的魏婵音自言自语地嘟哝着：“真热啊，这种时候要是能有一盘冰镇西瓜，那才是人生快事......”
忽然，魏婵音兀地睁开双眼，利落掀开薄被，动作娴熟翻身下床，即使在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她也能轻车熟路地来到窗户前，轻轻从中间推开两扇窗叶，一股凉风迎面吹来，阵阵的清凉感将闷热感一扫而空。
“睡觉就该开着窗户才对。”魏婵音双手拍了拍掌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心满意足地自言道。
就在她要转身回去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闷雷，风变猛了，吹得门窗吱嘎作响，紧接着天空闪电交错映横过一道蓝白光，使得屋内都亮了起来。雷声由远到近，接踵而至，且声音如同要将天撕裂一般，颇为吓人，闪电一道比一道亮呈，不曾停歇，仿佛要将漆黑夜空照成白昼才罢休。
魏婵音止住了要回床上睡觉的念头，电闪雷鸣看着纵然可怕，却莫名使她产生留下再看一会的念头，似乎觉得接下来还有事情会发生。
这时，好几道如树根般的闪电纵横交错在空中，形成一张巨网，仿佛要将长安城笼罩在其中，雨水随着电网的形成，密集地洒落下来，打的屋外地面与植物啪啪作响，有一些随风吹打在魏婵音脸上和上身，将发丝与衣物都打得微微湿透了。
但魏婵音管不了这些，因为她看到了怪异的一幕，一个白色光点在空中忽上忽下地飞窜躲避着那些雷电，但最后还是被一道光芒最盛的击中，直直从高处落下来，位置似乎就是在皇宫里，见状，她连忙披上外衣，随手拎起一把靠在门边的油纸伞便跑出院子，顺着光点的方向去了。
为什么要贸然出去看那光点，魏婵音自己也搞不明白，只是她记得小时听家里老仆讲的神话故事，若雷声大作经久不停，且天象可怖，极有可能是神仙在渡劫......喏，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故而出于好奇要去瞧瞧神仙的尊容罢了，她觉得，白点一定是个神仙。
一路小跑至御花园，她看到白点就落在这附近，说来也是幸运，路上都没遇到一个人来阻挡。魏婵音所住的絮阳院在皇宫里最为偏僻的一角，守夜的宫人今夜大抵见天象异常，便不知到哪处偷懒去了，是以从院到御花园路经几个门口也未见一个人影。空内规矩森严，若妃嫔们深夜外出被发现，是要挨板子的。
雨越来越大了，魏婵音在园内疾步寻找着，寻至一处空地，一团漆黑透白的物体停留在正中，身体微微颤动，发出些许呜呜声，在雷声与雨声之中微弱得像蚊子叫那般。这时，天上雷鸣似被这物体吸引，从四面八方聚集在御花园上方，鸣响与闪电交错得更加频繁，似乎正在蓄势待发，下一刻便要直冲而下，将那物体打得灰飞烟灭。
见此情景，魏婵音心中莫名萌生出要救那不明之物的冲动......事实上，等她反应过来时，早已来到了那团物体旁，准备要将其抱起，这才发现这物体竟是一只似犬的动物，大抵是经历了雷电劈打，本是雪白的皮毛表面一层已焦黑如碳，除此之外，身上还有多处伤口，伤口中渗着鲜血，焦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与空气和雨水融合，使它看起来颇为凄惨。
正在思索自己该如何将它带回絮阳院时，一道天雷突然从空中直直朝着魏婵音落下，眼看就要打到身上了，脑海中一片空白，避无可避之下，她只好闭上双眼，紧紧抱住动物，等待着那道雷落在身上。
本以为身上会有剧痛或直接就此失去意识终结生命，但等到的却是一阵飞沙走石溅在身上。
魏婵音睁开双目，眯着眼睛环顾四周，原来刚才那道雷转向打到旁边的花池里，将池里的植物泥土炸了一地。
怀里都动物睁开铜铃般的眼睛，眼里发出幽幽蓝光，它望了望方才雷打到的位置，继而转头眯着眼审视魏婵音，冷不丁地往她右手腕处狠咬一口，发出皮肤被刺破的声响，温热的鲜血从它齿间汩汩流下。
“啊！”魏婵音吃痛，下意识缩手，可此时她的手腕被咬得紧紧的，动弹不得分毫。
此时，苍穹已没有了之前那些可怖的现象，但还闷响不止，似在抱怨没打中目标。魏婵音揪着动物的耳朵，大大软软的，若不是腕上痛感强烈的话，她会喜欢上这种手感。
半晌，动物终于松了口，同时跳离魏婵音的怀里，低头甩着脑袋，又用前爪摸了摸被魏婵音揪得几乎变形的耳朵，低吼一声化作一团光芒，倏地飞走了。
魏婵音瘫坐在地上，油纸伞翻倒在她的身侧，她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望着早已消失不见的动物，恍惚间觉得刚才发生的事不是真的。
可冰凉的雨滴不断击打着她的脸蛋，让她此刻清醒无比，只是她该怎么解释那动物究竟是什么呢？
阵阵痛感从腕上传来，血还在不断地从齿印中流出，和着雨水滴在她的浅色衣裙上，晕开了一朵朵花儿。她撕下一条裙布条，随便在腕上绕了几下，摸摸索索从地上起来，拾起伞便朝絮阳院的方向蹒跚走去。
絮阳院门口处两名宫女掌着灯笼，满脸焦虑地探头张望，看到魏婵音打着伞的身影出现时，二人欣喜，冒着雨跑了过去。
“娘娘，这么晚你去哪......怎么都湿透了呀，快进去，当心着凉！”
“哎呀，娘娘的手！”
“嘘，敏敏你小点声，别惊动了旁人，连累娘娘受罚。”
“可是姐，娘娘手上好多血！”
“回去再说。娘娘奴婢扶着您。”
魏婵音累到极点，一点儿也不想说话，她任由两个小宫女七手八脚地搀了进去，用温水擦了身体，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右腕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因为伤口大且深，血肉模糊的，两个宫女帮着上药时差点哭出来。
“究竟发生何事，可是被哪位娘娘养的畜牲伤到？明儿奴婢找皇后娘娘理论去，宰了那畜牲，仗势欺人也该有个度呀！”名叫俞莲的宫女一面给伤口包裹着纱布，一面皱着眉头心疼道。
“哎呀，姐你就省省吧，在后宫里除了我们家主子，哪个不是要么身份显赫，要么背景强大，要么皇恩泽厚，皇后知道了顶多嘴上说两句罢了。”另一个名叫俞敏的宫女道。
“与他人无关，是我自己不小心滑倒摔的，小伤而已，你们不要担心啦。”魏婵音哧哧笑着，强忍着疼痛安慰道。
“你还笑得出来，”俞敏气不打一处来，嘴上颇不饶人道：“我们姐妹跟了你五年，本以为能有个好依靠，日子好过点，谁知竟苦了五年，你看看这絮阳院还有一件值钱的东西么？不是打赏就是变卖，瞧瞧别的妃嫔，有哪个过得像你魏婕妤这般清贫的，你连这个位份都是三年前皇上大赦天下顺带升的，否则你还仅仅是个才人......”
“够了，别说了小敏！”俞莲打断道。
“让她说下去。”魏婵音波澜不惊，面如止水道。
俞敏仿佛豁出去了，将心里所积压的怨言统统倾泻出来：“你可知我们每日去御膳房替你领取饭食要遭受多少白眼与冷落吗？每次去内务府拿些日用品都得跟人家耗上半天，腆着脸好说歹说才能拿到一点。我和香婕妤身边的贴身侍女秀秀同为二等宫女，就因为她家主子皇泽连连，内务府的领头太监看到秀秀就各种奉承点头哈腰的，这就是区别啊！魏婕妤，你自己用指头数数看，皇上到过絮阳院几回？呵，只怕你想数都没法数吧，皇上根本就一次也没到过。既然娘家没势力这是注定了的，但你能不能长进些，为自己为我们姐妹着想，皇上不会自个来，那就使点手段啊！”
魏婵音感到心里很是苦涩，她无奈道：“我连皇上的脸都没见过......首饰盒里还有些银子，要不明早你再去打点打点，明儿是双数日，皇上会翻牌子。”
“那点钱在禁宫里连打发人都拿不出手，更别说是有求于人了，若要花钱上自个的牌子，起码得这个数。”俞敏张开五指，比了个手势。
“五两？我那只有三两，要不找点别的凑凑......”
“是五十两！”俞敏气极，随后又满怀失望道：“我要怎么说你才明白？陪着你熬这种鬼日子我受够了，好自为之。”说完，匆匆离开了魏婵音的房间。
见状，俞莲十分抱歉地对魏婵音道：“娘娘，我去看看她。”急急行了个礼，便跟着俞敏脚步出去了。
魏婵音没作声，待俞莲走后，她默默起身将房门闩好，切断了飘进来的雨后清凉气息，她吹灭房内摇曳的烛火，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来到床上平躺下来。
俞敏说得没错，她是后宫里过得最惨的妃嫔，没有之一。可是这也怨不得她，一她没钱没势，二她不懂怎么讨人欢心，就算让她见到了皇上，她也没把握可以将其留住。
俞莲俞敏是亲姐妹，七八岁入宫的她们，在十三十四岁时开始跟着刚入宫的魏婵音，侍奉着她的日常起居。刚开始时还有小杰子和小忠子这两个小太监一块在絮阳院当差的，后来有了新晋贵人，宫里又缺人手，内务府就决定在絮阳院里拆两个人调过去，本是要一男一女的，俞二姐妹不愿分开，因此只好让两个小太监过去。自此以后，絮阳院里的重活轻活都落在了俞莲二姐妹身上。
所以，俞敏的怨言她很能理解，却无能为力。
房外响起了动静，窸窸窣窣的，夹杂着脚步声，是俞二姐妹拉拉扯扯从隔壁房里出来。
俞莲：“你在赌什么气，是你不敬娘娘在先，我说你几句就要走吗？”
俞敏：“是，你说的没错，咱们是奴才，贱命一条，我这就证明给你们看，贱命总有一天会过得比她这个婕妤强！”
“小敏！小敏！！唉......”
魏婵音合上眼默默念着，看来，明儿她这絮阳院又要少一人了。
翌日，果不其然，俞敏整宿都没回来，一大早便有人来通传，说俞敏昨晚被皇上临幸了。
魏婵音是让右腕上的突突感痛醒的，起初睁开眼时，她举起右臂来看了半晌，这才在恍惚间想起昨晚那件跟梦一般的事，就是这时，俞莲匆匆忙忙跑来告诉了她俞敏的这个消息。
还真让这小妮子给说中了啊，才几个时辰，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魏婵音心道，她知道俞敏一向心高气傲，且颇有些想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让她实现了。
“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她怎么办到的。”魏婵音从床上坐起，微笑着问俞莲。
俞莲看着魏婵音的笑容，心里拿捏不准主子此刻的情绪，踌躇了半天才诺诺开口：“奴婢也是听来的，说小敏她，昨晚避开所有侍卫跑到皇宫东面的观景台下，正巧皇上从观景台下来，且喝了点酒，看到梨花带雨、模样也清秀的小敏便动了心，当即就抱了她回寝宫，今早赐封了才人。”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前尘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