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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离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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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皇上,恭喜娘娘,娘娘已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太医跪在地上为皇上道喜。
皇上正坐在贵妃榻上,惊喜地看着贵妃,牵起她纤细的手,喜不自胜,一如当年怀上四皇子一般高兴。
“妤儿”沧明海俯身轻唤她的名字“咱们终于又有孩子了,老天终是待朕不薄,你也是”沧明海摸着她美丽的脸庞。
“皇上,臣妾福薄,原以为不会再有身孕了,许是陪在太后身边日日祈福,上天才眷顾臣妾”萧华妤回答道。
“对,你说的很对,忠良,快将这喜讯带给太后!宫里许久没有如此大的喜事了,朕要昭告天下,让天地同乐”皇上笑着拍了拍贵妃的手说道。
首领太监忠良在一旁候着,皇上发话,他立即作礼退下“奴才这就去禀告太后”
贵妃有孕的消息一下就在宫里传开了,皇上还说要专设福泽喜宴为贵妃祈福,保佑贵妃平安产子。
福泽喜宴繁琐讲究,先得根据求福之人的喜好翻修福喜堂,再按照求福的内容设计各式各样的福袋挂在堂内,宴会上用的器具专门制作,刻着皇上亲题的祝词,开宴时廊间点满大红福灯整宿不灭,摆九十九桌九十九道佳肴,福喜堂中间建华彩楼作戏,四周挂旋转琉璃灯盏助兴,文武百官和皇族亲室都要身着华服前来贺喜,为求福之人献上祝词,皇上念着贵妃喜爱珠宝,特下令,届时娘娘所到之处,所见之物到要镶上珠宝。
福泽喜宴十五日后开宴,请柬早已送到各家府上了。
此时沧景殷正在宣平侯的府邸与小侯爷下棋,宣平侯吕成,擅合纵连横,素有一纸抵万军的美誉,膝下唯有一子名吕静衣。
“看来皇上是真高兴的,福泽喜宴花销极大,好久不见皇上如此奢侈了。”吕静衣一边说着一边眼观棋局。
良久不见动静,他打趣道“你在想什么呢,今日输得这么快”开局不到半时辰沧景殷就已经输了。
“许久不见,你这棋艺又精湛不少,从前还能赢你,如今下足一个时辰都有些吃力了”沧景殷心思根本不在下棋上,索性丢了棋子去拿酒喝。
“上回你找我时,院里还是满地白雪,咱们确实是好久不见了。”吕静衣喝着酒,看着院子里的葵花开得正盛,流金溢彩,十分耀眼夺目。
“一晃眼小侯爷都要娶亲了,听闻你父亲和皇上商量,要将萧二爷的嫡女萧湘怜许配给你?”沧景殷看他正从容地捡着棋子。
“四皇子也是快当哥哥的人了,多操心自己吧”吕静衣说着将棋子放回盒子里,不理会他说的许亲一事,如今更重要的是贵妃的胎。
“你才在皇上面前放肆完,贵妃就有孕了,你说你到底做了什么,老天这么报应你”吕静衣摇摇头,他知沧景殷不想再做皇帝的傀儡,打算全身而退,可是贵妃娘娘这一出着实坑惨了沧景殷,若生下个七皇子,皇上眼里怕就再也容不下这位四皇子了,他替沧景殷不值。
“你就是太聪明耿直,不会装糊涂,惹得皇上疑心”吕静衣好好地给他分析道。“偏偏你又不是那种乖乖听话的人”
沧景殷嗤笑一声“这些年我做的脏事,多得记不过来,已经糊涂够了。”皇帝借他的手杀人、栽赃污蔑的事没少干,皇上心思藏的深,直到这几年他才看出些端倪。
“昨日忠良给我送来了这个”沧景殷拿出一封信件丢给吕静衣。
吕静衣拆开信封拿出信纸,信上只有三个字:华风相。
“华府如今只有这一个孙儿,还被皇上收进宫养在梅妃身边,怎么皇上如今连孩子都疑心?”吕静衣不解。
“金氏和华氏一向不和,金文石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宝贝得不得了,你猜金文石为何偏要将她女儿嫁给他对家。”沧景瑜说道。
“当年金玲玲哭着求皇上指婚,这事谁不知”
金氏和华氏都是跟随先帝出征立下汗马功劳的老臣,先帝仙逝,两大家为了争兵权闹出不少事,谁知金玲玲偏要嫁进华府,死对头成亲家,当年中都没少议论此事。
“我听说华家的大公子没多喜欢金玲玲,不过金家的女儿要嫁进门,华向秋肯定求之不得。”吕静衣说道。
“金华两家闹事,皇上心烦,正赶巧顶楼的花娘子告诉我,说金家的大小姐执意要嫁给华家的大公子,正跟她爹闹呢。皇上知晓此事后让我劝劝金家小姐,若有困难只管来求万岁爷。”沧景瑜解释道。
“我就说金玲玲怎么如此莽撞去求皇上,还以为是皇上顺水推舟,成人之美,原来是你推了一把”吕静衣看了他一眼。
金文石绝不会委屈了他女儿,要求华家的大公子今生只娶金玲玲一人,皇上依了金家的意,下了圣旨。
婚后不久金玲玲产下一子,华府接连摆了三天的酒席,盼着这孙儿日后成为金华两家军队的大统领,可是孩子刚满一岁就被皇上以天资聪慧为由招进宫里。华府多次就此事上奏,皇上便直接下令,合并金华两家军队归华府接管,允许生母一年进宫看望两次,华家也没再说什么了。
“华向秋虽手握两只军队,可终究还是要过继给后人的,只是金玲玲这些年也不见有孕,最后这军权若回到皇上手上……”吕静衣说到此不禁感慨“半路杀出个金玲玲,你爹比你运气好太多了。”
“没有金玲玲也会有别的法子,而且金玲玲是不会再有身孕了,皇上有意要去除先帝的手足,军权必定会收回。”沧景殷淡淡说道,当年金玲玲在他面前哭得撕心裂肺……本以为帮了她是两全其美,没想到最终只是帮了皇帝,还害得她如此悲催。
“如今我爹要帮着我讨媳妇,皇上该不会也在算计我将来的儿子吧”吕静衣打趣道。
“你这样足不出户的小侯爷,哪有姑娘哭着求着要嫁给你啊”沧景殷坐在摇椅上一边舒展身子一边取笑道。
“皇上给你这信,是在试探你呢”吕静衣将信放回桌上。
“华府的大公子如今管着近十万人马,越发不老实了”
“皇上要你如何”
“皇上等不到华向秋老死那天,当然要我除掉他”沧景殷似认命般靠在摇椅上,闭起眼睛。
皇上只给了三个字,他便立马懂了意思,他恨透了这种反应,这种明白的感觉压着他,时刻提醒着他,自己已经成了皇上身边一只听话的狗,什么父子君臣都是枷锁,圈在他脖子上,防着他发疯咬人,驯服他日益温顺。
“杀人....其实皇上大可以不经你手,如今贵妃有孕,你又闹腾,皇上是在问你忠心”吕静衣看着摇椅上的沧景殷,眉头紧锁思绪万千。
“静衣”沧景殷唤他,语气里满是疲惫。
“嗯?”
“若你父亲做了皇帝也会如此吗……应该不会,你爹多随和”沧景殷苦笑。“听太后说父亲二十岁的时候,先帝就立父亲为太子,先帝好战,整日带他征战四方,听着很是和睦。”
“怎么到了他做父亲就如此无情”沧景殷起初心里是愤怒和不解,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想不明白,便不想了,可这哪是不想便能过去的呢,儿时的记忆总是时不时来提醒他,身居高位的那人并不可怕,皇上总归还是他的父亲。
吕静衣叹气,不知如何回答。不生在帝王家是永远体会不到这种苦楚的,他走过去拍了拍沧景殷的肩,没再多说什么只往屋里走去,留沧景殷一人在摇椅上沉思。
那日拜访小侯爷后沧景殷就一直待在王府,哪都没去,谁也没见,连一里花楼的婆婆都捎人来问了,王爷不来花楼,这花楼里的姑娘们都没心思笑了。所有邀约沧景殷都回绝了,包括皇上特办的福泽喜宴。
吕静衣在座上等了许久都不见沧景殷的身影,托人问了才知,王爷今日身体欠佳,在府上歇息不来了。
这四皇子是真的要跟皇上对着干了,吕静衣抿着嘴,瞧着酒杯上刻着的祝词:
幽幽金殿苦不鸣,终年风雨恋晴晴,幸得美人携新子,愁云散尽心复明。
心里不由得哀叹:真心讽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