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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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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空摔的这一跤并没有多疼,林杏子只是太难过了,她觉得人活着怎么能这么累呢。
晌午收完麦子,还没喝上一口水,婆婆就说没柴火了,做不了饭,让她赶紧上山拾一篓子干柴火。
比起不去在家挨婆婆的骂,她男人听得心烦了,可能还会对着她上手,林杏子宁可累点,只要能暂时离开这个家一会儿,让她可以喘口气。
她拿起背篓的时候,看见厨房墙角摞着一人高的柴火,没有说什么。
这不是第一次了,四年来,数不清的委屈。
如今,有了那个由头,婆家再怎么折腾她,村里也不会有人说闲话。
她们只会感慨,孙家人心善,她这样的女人,都没赶出去。
连她的娘家人不都在感激孙家吗,还一再嘱咐她要好好伺候自己男人。
她不想哭的,可眼泪怎么擦都擦不干净,日子为什么这么苦呢?
何非盯着她,看她把嘴唇咬得通红,双眸中含着水汽,让泪水浸染得亮晶晶的。
哭得这么伤心,一点声音都没有,难怪他刚才没发现,还以为人摔晕过去了,吓了一跳。幸好人没事,还能哭。
“你是附近哪个村的,还能走吗?”
何非看她面生,好像没见过。
应该是其他村的,毕竟这三四座山连在一起,附近几个村子都能上来,以前也不是没碰见过。
林杏子顿了一下,怎么都收不住的眼泪一下子止住了。
她惊讶地瞪大双眼,自己都嫁到大河村四年了,也是瞧见过何非几面的;更不要说,自家婆婆和丈夫经常谈论何非,虽然不是什么好话。
她见过他,也知道他,即使没见过几面,但印象还是很深。
他长得很好看,她无法形容出那种好看。
很高很白,她长这么大,在十里八乡也没见过个头这么高的人。
如果非要她来形容下何非,大概就是他像个城里人。
不,比城里人还像城里人。
以前村子里不是没来过知情,但都不如他好看。
总之,何非就是林杏子想像中城里人的模样。
她惊讶的是何非竟然以为她是外村人。
在大河村这四年,虽然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干农活和家务活,很少与村里的大娘和小媳妇来往。
但刚来那两年村里每年年底都要办的杀猪宴;分地之后改成了过年宴,每家每户都端一碗菜,也叫百家宴;还有村里有些家的喜宴和丧宴。
村里这种大大小小的宴会四年下来将近办了二十几场。
因此,哪怕是林杏子这种很少和村里人来往的人,都把村里人认得差不多了,至少看见人都能对上名字。
林杏子在村里人和婆家人嘴里听到对何非的形容,无非是懒汉、老光棍、白瞎了那身板。
他也是村里人教育娃娃的反面例子,
“瞧见没,长得好不顶事,那何非长得那么好,又懒又馋,还不是没有媳妇儿;你长得再丑,人只要勤快,都能把日子过好”。
可林杏子知道他不是找不到媳妇儿,前两年那件事儿闹得还挺大,那之后半年,这事一直是村里的头号热点。
当时村里来了一批新知青,也是这些年最后一批知青了。
其中有个从市里来的女知青,长得白净还是高中学历,主动的追求起了何非,又是送饭又是写情书。
这年头女孩子这么主动,还是城里人追一个农家小子,可让村里人一阵惊奇。
更惊奇的是,那女知青来村里还不到两个月就要回家,据说是家里给安排工作了;
女知青回家那天,何非来村口送她;
听那天在村口看见了全程的人说,女知青让何非和她一起走,她家里能把何非户口调到市里,也会给他安排一个工作,何非给拒绝了,还祝那女知青一路顺风。
这可在村里掀起轩然大波了。
有人说他傻,市里现成的工作和媳妇儿不要,非要在村里种地;
有人夸他做得对,跟女人跑到市里,那不是给人倒插门去了嘛,丢人现眼。
嗯,何大产就夸了他一通,夸他面对敌人的糖衣炮弹不低头,不愧是他老何家的种。
至于刘美娟当时听到这个传言,对着别人振振有词道,以前也有城里姑娘瞧上耀家,还说把他们一家接到城里去,都给安排工作,让她给拒绝了。男人人穷不能穷尊严,跑到女人家的地盘去,丢祖先的脸。
后来有段时间,何老太太老对着何非抱怨刘美娟,说她天天半夜发疯,嘴里胡念什么,为什么不是耀家?为什么不是耀家?
何非也不清楚他后妈突然又受了什么刺激,为了奶奶的睡眠质量,只好把他珍藏多年的土方子告知了何奶奶。
一个星期后,何奶奶揣了三个鸡蛋,满面红光的来看望何非,主要是来夸奖何非哪搞来这么灵的方子。
她把细土连着三天拌到了刘美娟的饭里,第三天晚上就不闹了;这几天她都是一觉睡到天明,精神好着呢。
何非看奶奶睡得好了,便欣慰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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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非看这女人陷入沉思的样子,不禁满头问号,她自己是哪个村的人也要考虑这么久吗?
还是这妹子反射弧太长了,他问一句,那边得好久才能接收到他的问题?
“咳”他嗓子有点痒。
林杏子回过神来,下意识看向何非,发现何非也在看她,就是眼神有点奇怪。
“嗯.....我是大河村的”,别人问她话,她这么久才反应过来,林杏子摸了摸耳朵,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大河村的?我怎么没见过你啊,哪家的?”
真没见过,何非觉得他虽然和村里人来往不多,但至少生活在这里二十多年了,谁家有谁,他还是清楚的。
除非是外面新搬来的,要不就是......
“孙家的,四年前嫁过来的”,林杏子小声的说到,哭过后变得轻松的面色突然消失了。
“孙全家?”这村里姓孙的还有哪家,就孙全这一家。
何非砸吧砸吧嘴,感慨到,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孙全那小子长得跟个土豆似的,黑矮胖占全了,动不动扶着腰,怕不是肾不好。
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就是太瘦了,还有点傻。
“你看上他啥了?”何非不小心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啊?”
林杏子一愣,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问。
她嫁给孙全,是她爹看上了孙家的彩礼,她妈看上了孙全的老实。
在婚前,她见过孙全一面,只知道他是大河村人,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个老实人。
她妈告诉她,和老实人过,日子才能红红火火,她点了点头。
村里姑娘都是这么过来的,她们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她也一样。
何非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问得这叫什么话,怎么酸里酸气的。
他才不羡慕孙全那个小土豆,跟他这小傻子老婆挺配的。
何非连忙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没事没事,那个,你看看身上哪儿受伤了?”
林杏子摇了摇头,慢吞吞的说道:“我没...没受伤”。
这边的荒草都长到小腿处了,她摔下去是直接趴到草上了,确实没怎么受伤;只有小腿前面有点疼,应该是磕到了。
何非把她上下仔细的打量了几眼,确实没什么大问题,不过身上应该磕到了,刚才猛地趴那,给他吓一跳。
“我那有瓶红药水,待会儿下去拿给你”,他经常往山上跑,有时候也会磕到绊到。
不过除非大伤口,不然也不用,那味道他实在是闻不来,所以那瓶红药水还没用过几次。
林杏子哪好意思,她是自己走路不看,一下踩空了,“......不用的,我身上好好的”。
就磕了一下,哪就金贵的需要摸药呢。
红药水挺贵的吧,反正她从小到大没抹过,村里谁不是天天跌跌撞撞的,买药涂那是不可能的。
“拿着吧,你踩那坑是我挖的,你不要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何非以前看村里人不怎么来这深山,为了方便就挖了几个坑捉野兔,这确实是他的不对。
人家万一到这深山来找啥呢,要是不小心踩到,崴了脚,叫天天不灵,不敢细想。
以后不能这么干了。
林杏子心想待会儿她走快点,这人还能追到她家来给她不成。
她把背篓从身上放下来,准备去捡甩出去的柴火。
何非先她一步,强行拿走了她的背篓,把捡的柴火放进去了,然后背到自己身后,别说还挺重的。
“你说你捡个柴火怎么跑到这来了,山底不够你捡的?”还顶着大日头跑来跑去。
孙全也是,就算家里没柴火做饭了急着要,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不来,除了腿断了,何非再想不到其他理由。
林杏子抢不过来自己的背篓,只好乖乖地跟在何非身后下山。
她来山上是因为山下确实没得捡了,“嗯”,树这会儿都长得旺,扯下来的树枝也都是湿的。
走在前面带路的何非把路上的野草都拨到两边,石头踢走,时不时还要回头看看林杏子跟没跟上。
这些林杏子都看在了眼里,可能是吃过的苦太多,所以一点甜头都让她感激。
她想,何非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