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38章 书玉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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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书眼前一阵阵发黑，他缓了好一会儿，又吐出了一口血。
他捂着心口，眼神阴鸷地盯着一步步朝他走来的人。
贺徐提剑，笑道:“我听说——”
“身负妖魔血脉之人，在魔界里，无一人是他的对手。”
“那又怎样？”游书耸了耸肩。
贺徐又笑:“不怎么样。”
“只是你会死而已。”
贺徐话音刚落，人便到了游书的跟前，用剑柄狠狠地在他的腹部顶上了一拳。
游书一晃，栽倒在地。
他吐出了口血，又猛地喘了口粗气。
他手腕一翻，便聚起了一团魔气，眨眼间，那些幽蓝的鬼火又成群结伴地出现了。
在整个剑宗里四处屠杀的恶鬼，像是听到了号令，从四面八方蹿来，凝成了一座山那么高的黑色圆球。
颇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贺徐挑了挑眉，看向了一处角落。
果然，游书是裴聚带走的。
恶鬼，也是裴聚放出来的。
他竟把这么重要的一个人给忘了。
十年前他血脉觉醒的时候，裴聚便有些不对劲了。
就在那颗黑色的圆球即将压来的时候，贺徐一个闪身，便再次到了游书的跟前。
这次他不再犹豫，运起十成十的灵力，剑身一转，便没入了游书的丹田处。
他轻轻一搅，又猛地把剑拔了出来。
恶鬼凄厉的叫喊声停止了一瞬，又慢慢消失。
那颗巨大的圆球也在慢慢消散。
游书弓着背，痛苦地捂住了腹部。
他的脸色白了一瞬:“裴聚！裴聚何在？！”
然而并没有人回应他。
游书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更白了。
贺徐面无表情地说道:“灵台一开，你元神大损，如今你丹田碎裂，还拿什么来号令这万千恶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游书突然大笑了几声，他的神情有些癫狂:“是啊，我拿什么来驱使它们？”
贺徐心下一阵不妙。
没等他反应过来，游书已经咬破了指尖，以血为媒，凝成了一把锋利的弯刀。
弯刀悬浮在空中，往下蔓延出几根透明的丝线，缠住了游书的手腕。
弯刀在空中旋转一周，划出了一个图案极其复杂的符咒，紧接着，那逐渐消失的圆球又凝聚在了一起。
那些恶鬼怨灵，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咆哮。
那几根透明的丝线，也变成了血红色。
游书的脸色又白了几个度，他低低地笑了一声:“这些恶鬼本就是我用血养着的，如今我再次用血号令它们，何乐而不为呢？”
贺徐一惊:“你疯了？！”
“疯了？”游书痴痴地又笑了几声，“我是疯了。我不惜一切代价，就是为了摧毁你们，摧毁这个可笑的世界……”
他像是在回忆着什么:“即便是为了我死去的父母，我也要把你们这些心脏的，道貌岸然的，披着人皮的怪物，通通都踩在脚底下！”
游书看着腕上的伤口，把手探了进去，又把它拉扯开了点。
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游书却愈来愈兴奋:“就算死，我也在所不惜。”
他看着贺徐，神情转而变得阴沉:“这一切的一切，都不怎么样——”
“只是你会死而已。”
“魔君大人，你刚才说过的话，我悉数奉还。”
游书的话音刚落，黑紫的魔气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地，又蔓延至整个天空。
狂风肆侵，地面飞沙走石，已经不见天日。
天一阵亮，一阵暗，黑压压的云像飞沙在空中浮动，突然‘轰隆’一声，整个天空都白了一瞬。
雷电猛地砸了下来，照亮了几方已经干涸的血迹。
滂沱大雨从天上倾倒下来，霎时，漫山遍野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寒风怒吼，落木萧萧，漫漫苍天，茫茫原野，以往清澈的河水，明朗的天空，朱红的宫殿，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沉重的铅色。
凄厉的叫喊声好似变成了婴儿的啼哭，女人的啜泣，那颗黑色的圆球突然一颤，分成了数以万千的鬼火，各个都似婴儿的形状，带着摧枯拉朽之势，卷起泥沙，裹着飓风，朝贺徐滚了过来。
贺徐迅速躲避，可还是晚了一步。
灵罩如同虚设，他的半边身子，都被刮去了一层皮肉。
贺徐猛地一抖，直直栽在了地上。
前所未有的剧痛袭来，皮肉生疼，骨髓里都是密密麻麻的刺痛。
贺徐喘了几口气，又咬紧了牙关，把喉间的血给咽了下去。
鬼火在他身边四处乱窜，贺徐挽剑，堪堪抵挡住两招，整个人便像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背后的剧痛并没有袭来，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带着无数个夜晚里熟悉的气息。
像是漂泊的孤舟靠了岸，像是水上的浮萍有了依靠。
宁静而又安定。
温郁的眸色漆黑，像点了碎冰:“师尊怎的如此不听话？”
贺徐一愣:“你——”
他拧了拧眉:“你受这么重的伤，还来干什么？”
温郁看着贺徐身上皮肉外翻的地方，神色阴郁:“师尊也受这么重的伤，就更无需顶在前头了。”
贺徐:“你也说了，我是你的师尊——”
温郁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我的师尊，我是你的徒弟，谁与谁，都不是旁人。”
他的语气深沉而又笃定:“徒弟长大了，就应该站在师尊的身前，替他挡住一切未知的危险。”
贺徐的嘴唇张张合合，似是想要说什么，可话语鲠在了喉头，又让他什么都说不出口。
心底酸酸胀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温郁站了起来，身体又控制不住地晃了几下。
他以剑撑地，好一会儿才站定，稳稳地把贺徐挡在了身后。
乌云好像压到了头顶，骤雨抽打着地面，带起一阵血腥和泥泞，雨水飞溅，迷潆一片。
偌大的宗门里，死的死，逃的逃，空旷的天地间，好像便只剩下了这几人。
游书趴在地上，他看着自己手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痉挛，萎缩，心底竟升起一丝异样的满足感。
“裴聚啊裴聚……”
游书低声喃喃:“终究你还是要为了一个女人，与我为敌。”
他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叹道:“好一出郎情妾意，好一出生死相依……”
“今日我便做件好事——”
游书手腕一翻，血流速度更快了。
“送你们这对苦命鸳鸯上路！”
那些在黑夜中若隐若现的红线，变成了明晃晃的赤红，空中数以万千的鬼火突然咆哮一声，纷纷化成了弯钩利刃，朝着温贺二人的方向砸去。
又是一道雷电闪过，天地间骤然亮了一瞬，照出了温郁颤抖的身躯，以及那苍白的脸色。
贺徐几番想从地上挣扎着起来，可半边身子像是麻木了，怎么都用不上力气。
“阿郁，阿郁！走啊！快走！”贺徐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句，他哭得满脸是泪，可身前的人却一步未动。
就在那些泛着冷光的刀刃划破天际，即将刺向温郁的时候，一道蓝色的剑芒闪过，裹住了那些密密麻麻的刀刃。
那些凶狠的，咆哮的恶鬼，眨眼之间便消失不见。
一玄衣女子踏空而来，稳稳落到了地上。
她看了看贺徐，又看了看温郁，最终转过身面向了游书。
游书一愣:“……阿妹？”
游雪夜只字未言，只是召出了夜合剑。
游书又是一愣:“我真没想到有一天……你能拿着我送给你的剑……将剑尖对向我。”
游雪夜沉默一阵，道:“你如今这副模样，我连剑都用不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
游书突然大笑了几声:“游雪夜啊游雪夜，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
“我从未认过你这个哥哥。”游雪夜垂眸，语气凉薄。
游书:“从未？好一个从未！这么多年来，你竟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游雪夜:“从小的训练，责骂，到如今的利用和控制——”
她勾了勾唇，语气嘲弄:“谈何感情？”
游书喘了口气，脸色更加苍白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幻化出的那些消失得一干二净的利刃，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竟到了大乘前期？！”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声音都有些颤抖:“服用那种东西，你是不要命了吗？！”
游雪夜勾了勾唇，道:“你呢？你动辄便以血养灵，瞒着我喂这些畜牲这么多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又要命吗？”
游书吼道:“你难道不知道我养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游雪夜冷冷地看着他，“你是疯了。”
她不再理会游书，转身同被人挡在身后的贺徐说道:“老徐，不管过去如何，就论当下，你还是愿意听我的吧？”
“剑宗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游雪夜看了眼不远处角落里的黑影，轻声一笑:“原先以为是只掀不起什么风浪的耗子，可没想到……竟是只躲在后头捕猎的恶犬。”
她提起了剑:“我拦住这些恶鬼，老徐，你便以血为媒，画出当初你封印它们的符咒即可。”
话音刚落，游雪夜便疾步冲了上去，把背后留给了他们。
不过几个眨眼，她便与那些重新凝聚起来的鬼火纠缠在一起，刀光剑影之间，就已经过了千百招。
贺徐愣了会，想要撑着地坐起来。
可他刚起身，眼前一黑便要栽回去，一双手突然稳稳地托住了他。
温郁看了眼游雪夜的方向，语气犹疑:“师尊，她……”
贺徐靠在温郁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他的手:“不怕。”
他望向前方被血浇灌的战场，语气坚定:“这一次，便完完全全地相信她罢。”
又过了半柱香的功夫，贺徐瞧准时机，咬破指尖，将鲜血抹在了霜浮剑上。
他手指捏诀，祭出了一张高阶灵符，剑也跟着在空中翻飞跳跃。
没过一会，黑紫的魔气腾空而现，空中便多了个方形的符咒。
像是片片雪花凝成的冰晶，‘咔嚓’一声，这些冰凌凌的雪花碎成无数片，又化成数以万千的冰锥，猛地朝那些恶鬼刺去。
不过刹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雨停雷止，风声也弱了下来，远山近岭，千山万壑之中像有无数只飞蛾翻飞抖动，原本昏暗的天地，顿时成了灰白色。
今年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铺天盖地而来。
洁净的冰面上有着龟背般的纹理，却并不破裂，它似镜面一样光滑，照出了冰层底下无数幽蓝鬼火的影子。
游书猛地吐出了几口血，他的身体不停地痉挛着，没过一会，又停了下来。
好像再没了声息。
贺徐一颤，咽下了喉间的血，又死死地抿紧了唇。
刚刚那一击，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温郁擦了擦贺徐额角的汗，轻轻吻了吻他，又把人抱紧了点。
游雪夜站在不远处，往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看着一个地方出神了许久。
她身上穿着的玄色衣袍，颜色比之前更深了些。
空气中安静极了，就只剩下一些微弱的风声。
好像一切都结束了。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一声低笑，‘咔嚓’一声，冰面突然晃动了起来。
游雪夜面色陡然一变，心开始不断往下沉。
只见那冰底下的黑影不断游移，聚拢，像是一条湍急的黑流，猛地朝游书躺着的地方淌去。
‘噗嗤’一声，有什么东西没入了皮肉。
天摇地动，一阵飞沙走石之后，游书腾空而起，挂在了数百米高的地方。
几根细长的像冰锥一样的东西，散发着熊熊魔气，拔地而起，蹿出了数百米，穿透了游书的四肢，把人托顶了起来。
没过一会，那些冰锥变成了黑紫色，随着游书的身体逐渐透明，消失不见，又变成了血红色。
四周顿时矗立起一座又一座冰山，顶部平展，颜色幽蓝，四面陡立，像刀劈似的整齐。
银装素裹的群山，就像是大海被狂风卷起的雪浪，蜿蜒起伏，一望无际。
不知过了多久，天渐渐破晓。
大地朦胧，如同笼罩着一层银灰色的轻纱。
东方迸射出一抹金光，紧接着，又出现了一抹猩红。
冰山逐渐消融，变成了一大片湖海。
红日出海，霞光万斛，朝阳喷彩，千里融金。
海面之上，长蛇飞动，卷起两丈多高的金色雪浪。
霎时，海神高擎手臂，只见红点出水，渐次化作金线，金梳，金蹄。
随后，旋即一摇，摆脱了水面。
浩瀚的云海被红日一照，顿时变得色彩斑斓了起来。
在其掩盖之下，那片深邃的湖海中央，一座高山拔地而起。
紧接着它的周围升起了一座座小山，环绕而行，立于水面。
奇山兀立，群山连亘，苍翠峭拔，云遮雾绕。
颇有拔地通天之势，擎手捧日之姿。
而后来的后来，这里壮阔的景色，成了玄封剑宗的一道名胜之地。
其为书玉景。
书中自有颜如玉，山中自有仙桃源。
世人称——
方古此山先得日，诸峰无雨亦生云。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38章 书玉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