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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人间绝色顾将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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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兵部官员告退出来,冯年送他们离开后忙返回乾清殿伺候。
近来西疆战事频发,沈昱臻便命人将西部边境图挂在了墙上,冯年进去时沈昱臻正背对着门口看地图,明明和平时无两,冯年却莫名觉得他心情很好。
“冯年。”冯年走过去刚要奉茶,沈昱臻突然叫道。
老太监应声回头,就看到陛下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西疆要赢了。”
冯年一愣,控制不住地老泪纵横。
西疆这一场打得实在是太苦了。
西北蛮夷组成联合同盟一举将边境线向内推进十几里,短短几日内兵将死伤无数;顾将军突然受袭捉襟见肘,整个西部军恐成困兽。
坏消息一路从塞外送到沈昱臻的案桌,年轻的小帝王连夜急召重臣,同帝师一道在乾清殿商讨了一夜。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可将在外全靠着君在朝里保证后勤供应。
沈昱臻知道前线吃紧,面对着一天一个加急催促,压力大到说不出,整夜整夜愁得睡不着觉,张嘴口中都是泡,做梦想得都是粮从哪来,马从哪来,兵从哪来。
冯年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知道没法劝,只能带着哑奴们更加妥帖照顾。
好在还有陆谌。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陆主事每日都会借着各种由头来宫里瞅上一眼。
就为了这一眼,沈昱臻硬逼着自己吃饭睡觉,打起十二万分注意没给自己折腾病。
仅有一次他实在坚持不住,眼看陆谌过来,眼神恍惚,一头扎进他怀里晕过去,嘴里还念叨着“不能再征税了”。
沈昱臻把自己逼成这样,陆谌气得直踹树,但也没办法,只能每三天进宫来给他摁床上好好睡一觉。
所幸沈昱臻的努力没有白费,前线熬过最初的一段时间后开始疯狂反击,后期居然硬生生靠着杀伐抢夺达到了自给自足,甚至在行情好的时候还可以反过来供给朝廷。
沈昱臻心里清楚,兵部官员也知道,所有人都在隐隐期待着那个好消息的到来。
今日兵部尚书前来带着的就是这样一个好消息:
西疆蛮夷秘密派使臣来到盛京,向枢密院表达了议和想法。
兵部尚书拿着西疆的议和国书一路小跑进的乾清殿,嘴里迭声念叨“太好了太好了”,沈昱臻听完激动地起身,他看着西疆辽阔的疆域,心头那颗悬了足足三个月的大石头可算落了地。
中午陆谌照例进宫来陪沈昱臻吃饭,一进门看见沈昱臻已经乖乖坐在桌旁等他了。陆谌不由得也跟着扬起嘴角。
“解决了?”
陆谌嘴上说着边走过去坐下,沈昱臻搬起凳子又向陆谌的方向挪了挪,黑曜石眸子时隔三个月终于又恢复了光亮。
“嗯!”他用力点头,刚想娓娓道来,又迟疑了下,“哥……可以听吗?”
沈昱臻知道幽冥不上庙堂的规矩,所以一直恪守底线,不让陆谌知道更多。陆谌明白他不想自己为难的体贴,难得看孩子这么神采奕奕,笑着给他夹了口菜。
“无妨,我听没大碍的。”
沈昱臻不疑有他,绘声绘色讲起蛮夷的求和来。
陆谌边听边插空喂两口,沈昱臻真的是兴奋极了,连陆谌喂他的胡萝卜都嚼两口咽了下去——要知道,搁在平时他怎么也得撒会娇非要陆谌哄两句才肯吃。
“这么说来,大祁要接受他们的认怂的话,就是三年互不侵犯咯?”
沈昱臻大力点头,从常有全暴毙到现在,这已经是他能想到得最好的结果了。
陆谌狡黠一笑,又夹起一块胡萝卜。
“把这个吃了,我给你个建议。”
沈昱臻目光触到最讨厌的食物,皱了皱眉,虽是毫不掩饰满脸的不情不愿,但还是乖乖张嘴吃了下去。
陆谌笑着胡噜了把他的头毛。
“只是我的个人建议,你听听就行。”
沈昱臻摇摇头坐直身子,以行动表达了陆谌在他那绝不可能是“听听就行”。
“蛮夷们的嚣张是病得治,搁我来说,大祁不应该接受他们的议和。”
别人敢在这时候泼皇帝冷水必然惹得雷霆大怒,然而说这话的是陆谌,于是沈昱臻疑惑着问道:“哥有什么别的考量?”
陆谌摇头,“没有,西疆我不了解,”他眨眨眼,“可是我了解顾衡。”
沈昱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陆谌招呼他:“快吃吧,一会凉了。”怕小皇帝有负担,又补充念叨了句:“我说的你也不用在意,自己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顾衡那里我担着,不用管那么多。”
陆谌的建议随意,沈昱臻斟酌了一晚上,第二天早朝向群臣说了议和的事同时表达了自己不接受的立场。
兵部震惊,齐齐跪下劝帝王三思,帝师在侧敛眉喝茶,对他的说法不置一词。
沈昱臻事前没跟魏夜阑商量,心里忐忑不安,意外没听到他师父的暴怒,更有了底气,满朝文武跪一地也说什么不肯松口。
帝王下的决定不为任何人更改,朝臣们摇着头叹着气离开,兵部最是垂头丧气。
待人群散去,沈昱臻从龙椅上下来,跪到魏夜阑面前。
他膝盖刚弯下,帝师猛地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陛下的决定自己担着就好。”
陆谌当天就听说了早朝上发生的事。来禀的暗卫添油加醋描述了朝臣是如何私下议论沈昱臻“昏君”、“好大喜功”的。陆谌原本漫不经心地靠在椅背上,闻此眯眯眼。
沈昱臻用自己十二年兢兢业业的口碑押注了他的判断,他怎么舍得让他弟弟输。
于是他转头就派了个人去西疆给顾将军送点东西。
沈墨回好奇地看着陆谌把议和国书的誊写版郑重其事地交给送信的暗卫。
“墨回,”陆谌和他并肩目送着那暗卫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突然开口,沈墨回扭头。
“你知道我是要在大祁待三年的吧。这三年,我教你一个保命法则。”
陆谌耸耸肩,笑容有种等待恶作剧上演的邪恶,“没事别去招惹顾衡。”
暗卫几天后返回,复命时心有余悸地描述了人面桃花的顾将军是如何用两声冷笑将他逼出一身冷汗的。
陆谌习以为常,继续优哉游哉地暗夜营、天策府、宫里三边跑,佯装岁月静好,假装没看到每天快马加鞭送进盛京的边境加急。
这中间还有一个小插曲,沈怀粟终于出发去了西疆。
他的监军任命早在三个月前就下来了,但当时边境战乱突起,皇帝忙得焦头烂额,这事也便搁浅下来了。
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四大亲王听说了西疆蛮夷递议和国书的事,便又起了心思。
在他们有意无意的推波助澜下,洛王迅速完成了任职,踏上了西去之路。
距离沈昱臻拒绝议和又过去了一个月,盛京也正式进入了冬天。
这一日陆谌如往常一样,在天策府和钟灵吃了早饭查了功课后赶到暗夜营,刚进屋贺六就跟了进来。
“有事?”
贺六惧寒,早早给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显得更圆润了。老执事进屋先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捧在手里呲溜着喝,边露出个“我就知道你不知道”的狡猾笑容。
“主上,别怪属下没提醒您啊,陛下生辰快到了。”
陆谌一愣,忙去翻日历牌。
沈昱臻出生在雪夜,和新年就差了四天,这么算来,不知不觉间他已在大祁待了快一年了。
陆谌心里感叹着时光荏苒,抬眼看贺六,还是搞不懂他特意来说这个干什么。
贺六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主上,陛下生日,您总得送个像样点的贺礼吧。”
他把那东西放到桌子上,陆谌定睛一看,好家伙,玉鼻壶。
看来贺执事对陆谌送太后的贺礼心理阴影极了,特意提前一个多月来找主事大人商量。陆谌瞅着那个小巧玲珑的玉器,嫌弃地直皱鼻子。
“不要。”
贺六也着急:“那主上,就剩不到两个月时间了,您不要这个您还有什么可送的?”
陆谌张张嘴刚想反驳什么都不送也不要这个,门外传来敲门声,尔后是丁卯低沉的嗓音:“主上,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陆谌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指指外面,对着贺六摊手耸肩:“礼物来了。”
兵部官员尴尬地站在殿上,面面相觑,虽然知道应该欢呼雀跃,又想起自己之前话说的那么死、恨不得以命相逼的阻止,顿时不知如何才好。
主位的沈昱臻却丝毫不在意。他紧紧握着刚刚送来的新的议和国书,一遍一遍看着上面每一个字,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这,”他转头在每一个人脸上寻找答案,“这,这是真的吗?”
周慷笑拱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大祁国运昌隆。”
沈昱臻连声道好,年轻的小皇帝再难以掩饰自己内心的澎湃,兴奋地走来走去。
“我们需要准备点什么吗,”沈昱臻道,“礼部、礼部——要做什么?”
礼部尚书出列,也难掩笑意:“陛下放心,交给微臣就好。”
沈昱臻又反复确定了细节,直到礼部尚书很肯定地告诉他,西疆蛮夷是真的投降了,字里行间表达了对大祁的臣服,宣布不日将派使臣前往盛京,在大祁皇帝寿宴上正式递交归顺国书。
沈昱臻当时纯粹只是相信陆谌的判断,没想到居然会得到一个这么好的结果,兴奋地耳朵尖都是红的。
群臣告退他就迫不及待把陆谌召进宫里,急于想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
陆谌看到投降书一点都不意外,顾衡不打得他们跪在城楼上唱征服都是顾衡转性了。但沈昱臻的好心情依旧能够感染他,陆谌笑着揉揉他的脑袋。
“对了哥,”投降书里还附带了一封给皇帝陛下的密信,枢密院一路送上来没人敢看,沈昱臻拿在手里也颇感烫手山芋,正好陆谌在,沈昱臻索性就找他商量。
陆谌看着沈昱臻红着脸拿出另一封信,好奇地接过打开,“噗呲”一声先笑了出来。
密信是蛮夷首领亲笔所写,声泪俱下地向大祁皇帝控诉了西部军的罪行,最后提出了令人哭笑不得的归属条件:
大祁要保证归顺后不会再追着附属国打,更要保证不会一直打到中庭最后一把火还烧了大本营。
比起上一次议和书上高冷的“互不侵犯”,很明显这次被教会了做人。陆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沈昱臻忍了忍,终于也控制不住地抿唇轻笑。
“西疆平定了,使臣也要进京,就让顾衡收拾收拾跟着他们一起回来呗。”
陆谌不在意地把密信折回信封里塞回给沈昱臻,“正好你也能见见你顾衡哥,看看真正的魔王到底什么样。”
闻言沈昱臻突然尴尬地摸摸鼻子,见陆谌孤疑地望过来,咬咬牙一跺脚小跑着从桌后拿出来另一个奏折。
“这是今天送来的,”沈昱臻手脚都不知怎么放,“参……顾衡哥的。”
陆谌打开,这次又是一封声泪俱下,来自于西部军新任监军洛王沈怀粟。
他在上面言辞犀利地控诉了顾衡是如何不讲理、如何从各个不同角落窜出来揍他的丰功伟绩,末了还义正言辞扣了顶“不敬皇室、目无尊卑”的大帽子。
陆谌脑补着那个高傲的小王爷在顾衡手下吃瘪,笑得直打滚。
沈昱臻更难为情了:“哥,这……”
“该罚该罚,”陆谌捂着肚子道——他都有点笑岔气了:
“嗯,要不你罚些他的俸禄,也给洛王一个交代,顾衡应该也没什么用得着钱的地方,而且也快回来了——算了我让暗夜营去送点吃的去。”
陆谌说干就干。于是几日后远在塞外的顾衡同时收到了两样东西——大祁皇帝不痛不痒罚了他一个月俸禄的处罚决定,和陆谌派人送来的三大车美酒美食。
“他是才想起来我是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着吗?”
一身白衣的顾衡摸着下巴挑着眉,看着西部军欢呼雀跃地卸货,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