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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太后寿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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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谌深陷暗夜营不知道,近日来盛京城最大的盛事就是仪和太后的寿宴。
林承婉不喜铺张浪费,原意是和往年一样小庆一下即可,内务府为此差点死谏,礼部也苦口婆心劝满十大寿怎么也得办得用心点。
太后不忍拂他们的意。于是随着寿宴越发临近,盛京城大街小巷到处都充斥着外阜进京的马车,一辆接着一辆,载着的都是赶来祝寿的地方官员。
当然,盛京城内的文武百官也没闲着,奇珍异宝店的门槛都快被这些人踏破,每个人都在精心准备着寿礼,甚至还有人沐浴更衣默抄百寿图。
所以当贺六穿戴好出来找到陆谌准备和他一起进宫、发现陆谌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身黑衣、只是身后多背了一匹布时,别提有多惊讶了。
陆主事大人正兴奋地跳来跳去,邵楼在旁边煽风点火:“不错。”
“主上!”贺六一蹦三尺高,为难他圆滚滚的身躯了,“您您您?”
陆谌转过身子,开心地向他展示自己身后背着的那匹布:“好看吗贺六,我特意给太后娘娘挑的。”
大红色,非常喜庆,如果太后再大婚一次肯定用得到。
贺六眼皮直跳,嘴里念叨着“罪过”,看陆谌一脸期待,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邵楼掩着嘴持续怂恿:“属下觉得不错。”
“主上,”贺六头大了——这比他发现陆谌只不过出去待了一天就顺手捎了个圣旨回来还要令他心塞,“您没有点别的贺礼了吗?”
陆谌眨巴眨巴眼睛,坚定地摇摇头。
贺六深吸口气,掩面快步返回屋里,从自己珍藏的宝贝里精挑细选了一个玉质小鼻壶,小碎步返回来满脸肉疼地递给陆谌。
陆谌一脸嫌弃:“不好看不大气。”
贺六心里吐槽大红布哪里好看哪里大气了!还是只能赔笑劝道:“主上,您这个……太扎眼了。”
“不要,”陆谌坚持拒绝,“我就送这个。”
陆谌脾气上来谁说什么都没用,加上邵楼的加成,贺六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住两个魔王。旁边沈墨回还只是咯咯笑,不对陆谌的审美说句公道话。
到最后贺执事惊奇发现那个红布好像也并没有那么丑了,只好停下喋喋不休摸摸自己脑门,垂头丧气由了陆谌。他把玉鼻壶塞进怀里,无可奈何地和背着红布的主事大人一起进了宫。
皇宫里张灯结彩,内务府忙得四脚朝天。
以傅无庸为首的御前侍卫们严阵以待,常奎统领率领的禁军也被拉来帮忙。
明面上三步一岗,看不见的地方更是暗潮涌动。
陆谌扫了一圈,皇宫内外不起眼的角角落落遍布着暗卫,人头堂简辛站在树下,见到陆谌福了福身行礼。
陆谌眼神略过,笑着点点头。
仪和太后寿宴地点在凤临宫,他们来得晚,已有不少人入席就座。
陆谌背着这么大个红布匹出现着实惹人注意,然而当事人坦荡极了,跟着引见的小太监一路走到自己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下。
贺六挨坐他身侧,掩面直想跑。
陆谌的这个位置安排得极其讲究。
能进宫来祝寿的都是大祁四品以上官员,主位太后和皇帝,依次是帝师、亲王、郡王及其他皇族成员,再往后文武百官按照品阶从上至下一字排开。
内务府原已计划周全,可陛下突然一道圣旨硬是多添了一个人,打开姓甚名谁就更为难了。
内臣不上外朝,陆谌到底应算在哪愁秃了一众老太监。最后实在没办法,内务府揣测着圣意草拟了一份内臣在三品官员后的座位布置图送了上去,圣上很快批复,简简单单一个字:“尊”。
内务府大惊,这下再也不敢端着了。
于是重新安排的座位里,陆谌左右两边桌子坐的是丞相周慷和晋王沈怀德,对面桌子是淮王沈怀裕和庄王沈怀风,再往下是大学士段子文、六部尚书,此位置极其位高权重,妥妥的大贵人。
贺六跟着他蹭到这么前,如坐针毡更想落泪跑路。陆谌老神在在,迎视所有人探究的目光,毫不避讳。
耳边传来一声轻咳,陆谌扭头,一个花甲老头起身对他拱起手:“老夫看这位公子面生,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丞相周慷,为大祁鞠躬尽瘁二十几年。陆谌可受不起他的大礼,忙也跟着站了起来:“相爷言重了,晚辈陆谌,现为暗夜营主事。”
“哦?”周慷毫不掩饰惊讶,“你就是陆主事?久仰大名,当真是——”他上下打量了番陆谌,最后目光停留在他身后背着的那匹红布上,“——后生可畏。”
别人也就算了,这种刚正不阿的三朝老臣面前陆谌可不敢造次,跟个真正的晚辈般听言听训。
周慷也耳闻了不少陆谌的事迹,真正见到本人才明白什么是百闻不如一见——前一刻在他面前还毕恭毕敬、做小伏低自称晚辈的陆谌,在庄王不屑地“哼”出声时,连头都没回,直接从怀里掏出什么扔了出去。
那东西破风而过,直接打翻了沈怀风桌上的酒杯,酒撒的到处都是。
沈怀风脸色铁青,陆谌眨着眼睛一脸无辜:“哎呀抱歉,手滑了。”
沈怀风气得就要拍案而起,被他的兄弟制住。沈怀德摁住沈怀风的肩膀,挑着桃花眼,似笑非笑。
“陆主事,别来无恙。”
陆谌礼貌笑笑,拱手道了“晋王”。
他们在整个宴席的最前方,一言一行引人注目极了。周慷也看出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假装不知,笑着打起圆场来。
上下左右各怀鬼胎,相爷主动肩负起找话题的重任。说着说着,不知怎地又扯到了大祁的边关战乱上,周相爷知道外面局势多复杂,心有余悸提醒道:
“——听说洛殿下明日就要启程去西疆了,西疆不太平,殿下可一定要小心啊。”
西疆是顾衡的地盘,陆谌不上朝堂不了解这些,闻此还是抵不住好奇心,侧身跟贺六咬耳朵:“洛殿下是谁?”
贺六更小声回答:“洛王沈怀粟。”
陆谌恍然。沈怀粟福身回礼,他便拄着下巴,借此机会上下打量起这个即将要去给顾衡添堵的小亲王来。
沈怀粟只比沈昱臻大五岁,是先先帝最小的儿子,祁景帝驾崩时他还是个玩着泥巴的小屁孩,转头沈怀礼逝去,帝师一派和四大亲王掐的如火如荼,他还在御花园里玩泥巴,自始至终都不做个威胁。
正是因为平庸,四大亲王收拾了所有兄弟,唯独让他平平安安活到了现在,也正是因为一穷二白,帝师也放任了他,让他成为大祁唯一一个衣食无忧的闲散王爷。
洛王沈怀粟坐在他的兄长们中间,笑容阴柔:“多谢丞相关心。”
沈怀裕大力拍拍他的肩:“我们小粟都没出过京城,出去一次就要跑那么远做监军,当哥哥的真是舍不得。”
他边说着边意味深长看了陆谌一眼,手在沈怀粟后背上用力拍了下,“——去,小粟,正好陆主事在这,你敬他一杯,让陆主事在顾将军面前给你美言几句,保准你这一次能够平平安安回来。”
顾衡在塞外混成地头蛇的事迹人尽皆知。陆谌挑挑眉也不接话,倒是周慷很惊奇:“咦,陆主事认识顾将军?”
周慷问话,陆谌马上恭声答道:“我俩是发小。”
这一言以蔽之的功力很强,惹得沈怀裕“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陆主事是不是太谦虚了,顾将军只肯留一个暗卫近身伺候的事大家都知道,谁又不清楚那暗卫能如此还不是沾了您的光。”
陆谌腹诽我都不知道哪来的暗卫,面上笑笑懒得和他反驳。
沈怀裕又拍了沈怀粟一下:“让你去你就去敬陆主事一杯,还坐这干什么。”
沈怀粟应了“是”,站起身子,依言拿了酒和自己的杯子过来。表面乖巧,可陆谌没错过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戾气。
沈怀粟走到桌前,刚要给陆谌满上酒,后者眼疾手快地盖住自己的杯口。
“王爷,这我可受不得。”
陆谌越过沈怀粟去看沈怀裕,“顾将军有没有用不好说,不过我个人建议,若想保命不如去求陛下,陛下高兴了多派几个人保护,比跟我一个半吊子主事喝酒有用多了。”
他把酒杯拿起把玩在手中,漫不经心,句句带刀,“毕竟,我和顾将军都是听令于陛下的。”
说到最后,咬字“陛下”,眼中寒光迸射。
周慷惊奇地看着陆谌,这个在他面前夹紧尾巴做人的晚辈在面对四大亲王时毫不掩饰自己的不满,他甚至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见过敢正面抗四大亲王的人了。
沈怀粟被落了面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沈怀裕气不过还想说什么,外面传来传令太监细长的嗓音:
“陛下驾到、太后娘娘驾到、帝师大人驾到。”
重磅人物登场,沈怀裕只得作罢。沈怀粟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众臣起身恭迎。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人看到的地方,沈怀粟抬眼,隐在暗处的面容阴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