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怪物与美人（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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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住的都是我们工地上的人。”
鼎娃引着我们来到一处城中村，狭窄的道路，随处可见的小广告，水沟里的塑料袋，放着音乐的商店，以及闪着红色灯光的理发店。人们穿着的不再是王家凹那样自己做的棉衣棉裤，而是跟鼎娃一样，夹克，大衣，领带，阔腿裤等。
“我住在502，隔壁503那小子刚好今年不来了，可以叫丑儿住进去。”
鼎娃提着一个布质行李袋，怪物扛着一个蛇皮袋，我背着一个老旧的帆布包，三人一起爬上五楼。
鼎娃先回了502，放下行李，拿了三罐啤酒出来，先打开一罐递给我，我喝了一口，确实累了，从王家凹到岩山市坐了五个多小时车，又在城中村走了半个小时，爬了五层楼。
我看到他身后502，一个有点凌乱但很简单的单身宿舍，一张床，一个衣柜，几把凳子，一张桌子，地面还有很多啤酒瓶。
鼎娃几口喝完手上的啤酒，捏扁罐子，扔在垃圾桶里，又去抽屉里找到一大串钥匙，在503门前摸索好久，开了门。我与怪物紧跟着进去。
503里面是一张上下铺的架子床，一张桌子，一个衣柜，两把凳子。地上有一些烂衣服，报纸，吃光的饭盒等等杂物。地面也很脏，窗户上都是灰尘。
“脏是脏了点，但采光还可以，我在这里住了三年，房东也比别处的好相处。”
鼎娃说着试了试门口的开关，灯还是亮的。
“嗯，还可以。”我刚出声，怪物就进去放下行李收拾起来。
“归雁，你也可以和我住，我那里比这间屋大一点，还附带有卫生间。503没有独立卫浴。”鼎娃说着带我去看他的厕所，与多年后现代的蹲坑差不多，旁边放着一个桶，另外还有一些洗漱用品。
“不了，我怕怪物不习惯，王大娘刚去世，我答应了王大娘，好好照顾他。”我拒绝了鼎娃回到503。
收拾了两个多小时才搞完，鼎娃又带我们去买了生活必须用品，吃了饭，说第二天跟他一起去工地。
晚上我躺在上铺，怪物睡在下铺，两个人都没有吭声，但是都没睡着。我知道，他一定是在想王家凹了。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我们跟着鼎娃去了工地，戴着黄色的安全头盔。一路上还有很多人跟鼎娃打招呼，嘴里喊着“王头”，还有人给发香烟，他有的接了，有的没接。一路上笑眯眯的，神彩熠熠。
怪物被他安排着负责和水泥，和好后铲到车斗里，另有别人负责推走。我叮嘱怪物听鼎娃的话，好好做。怪物点点头，他做事有一把子力气，只是性格内向了点。
鼎娃带着我去了工地食堂，坐在座位上，抽着烟。我倒也不急，到处看新鲜。
“归雁，跟着我吧，不用上工地。工资还是照开。”鼎娃吐出一个烟圈。
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问了一句你说什么，鼎娃又重复了一遍，我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鼎娃有点不耐的皱起了眉毛，将烟头按灭在桌面。木头桌子上瞬间多了一个黑色印迹。
电视剧里，都是霸道总裁对弱小女主开口“五百万，做我的女人”，到了我这里，就是一个包工头，“月薪三千，做我的男人”。
眼看着鼎娃脸越来越黑，我终于止住笑声。正色跟他说“谢谢厚爱，但我没有被人包养的打算。怪物在你这边好好做，毕竟认真算起来，你们也是堂兄弟。我嘛，不劳费心，岩山市这么大，我总能找到饭吃。”
跟鼎娃说完我就走了，此后大概很长一段时间，被狠狠下了面子的鼎娃估计都不想看见我了。
岩山市以旅游业见长，文化产业发达，历史上多次有皇帝将国都设在这里。发达的城市，对形色各异的现象都能接受。大街上我的长发依然引来了他人的目光，不过倒也没有人指指点点，大家都只关注自己的事情。
说实话，不停的时空旅行，我已经懒得再去给人打工，上个世界开酒馆都是随心所欲。现在要我再去朝九晚五上班，做几个月又结束了，实在是没有想法。
转了一圈，到了午饭时间我回了503，怪物已经在房里等我，给我带了一份食堂盒饭回来，简单的一荤一素，缺油少盐，米饭还硬，我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怪物看我胃口不好，在背包里摸来摸去，翻出了一个手帕递给我。示意我打开。
我接过手帕，三两下打开，里面是那半块我给他的巧克力！
“归雁喜欢，归雁吃。”怪物说着，推了下我的手。
我眼前一热，拿起巧克力吃了起来。怪物开心的笑了。
有时候，接受他人给你的好，对于彼此来说都是一种幸福。
我没去上班，都靠怪物养活，他没有丝毫怨言，甚至每天到家后第一时间去给我打热水洗脸洗脚，隔三天又会打很多热水回来，看着我洗头。我感觉自己像那旧社会压榨农民工的地主，趴在怪物身上吸血。怪物还乐呵呵的开心的不得了。
一个月后，我最终选择了一家小吃店工作，因为我识字，安排负责客户点单。小吃店主要卖凉皮，肉夹馍，南瓜汤，砂锅米线等等。生意不错。每天上班十个小时，一个月1000块钱。
怪物虽然不想我那么累，但是我的决定他都没法干涉，只是从此以后在工地干活更加勤勉了，听说他现在跟着一个大工师傅在学砌砖，学会后工资比现在每天能多30块。
我的工资是按月发放，怪物的需要按照季度发，收到第一个月工资后，我带着怪物去理发店换了发型，丑还是丑，看着整齐许多。又给我们两个人买了几件衣服，鞋子，去小饭店吃了一餐，交了房租后，工资全部花光了。我倒是无所谓，怪物皱紧了眉头。此后当他拿到第一个月工资时，全部交给了我。
日子平淡如水，鼎娃身边多了一个穿着皮裙的女人，我晚上下班回来时看到他把那个女人按在门板上亲吻，吻的热辣，女人造作的呻吟着。我感觉眼睛都要瞎了，晚上跟怪物吐槽，后来就再也没有碰见过那个女人了。
怪物开朗了很多，有一天甚至跟我说，有工友请他去吃宵夜，问我能不能去。我说当然可以，那天他回到宿舍后，难得喝了一点酒，红着脸给我带了另外买的七八串烤鸡翅。
我总算放心下来，他在工地上学会了很多技能，也交到了朋友，以后我走的时候，也会放心了。
冬天又来了，工地的活结束了，我也辞掉了小吃店的工作。这次我们没有坐鼎娃的车回去，自己坐了汽车。
一早出发，到了王家凹已经是天黑了。匆匆洗漱过后就睡下。
第二天醒来，收拾了屋子后，怪物拿着祭祀用品，去看了他爹和娘。
我清点了一番存款，我还剩下五千多，怪物有一万多。在这个时代已经算可以了。
下午镇上电器行的人把电视机送了过来，一个大大的卫星接受器放在高台处，调试了半天，终于出了影像。
王家凹大部分人家都有电视机了，今年还有人买了手机，只有怪物家什么都没有。不过，也会慢慢好起来的。电视机装在我睡觉的房间里，没有看完了喜欢的电视剧，怪物才去睡觉。
晚上洗完脚，我看着天气预报，说明天将会有雪。我扭头跟怪物说“明天我们吃火锅吧。”
怪物说好，将我身前的洗脚盆接过去，自己脱了鞋袜，也把脚泡了进去洗。
电视剧里放映着白娘子和许仙的爱情故事。怪物看的津津有味，眉眼随着故事发展时而纠结，时而舒展。
“怪物”我喊他。
“嗯”怪物扭头看着我。
“你第一次把我捡回来，就是下雪天。”
“嗯”怪物点点头，眼睛里带了回忆的笑容。
第二天下午，我们坐在我睡觉的房间炕上吃火锅，暖和极了。
电视机里放着那条蛇和人的故事，火锅沸腾着，羊肉吃的人浑身冒汗小。
我吃饱了，放下筷子看怪物吃。仔细端详他，比起初见整个人改变许多。
那时候的他对一切都漠不关心，冷漠的对待所有事和人。邋遢，没有形象，没有固定收入，没有朋友，守在王家凹，跟五六十岁的老人一般。
现在的他，变得整洁，讲究卫生，说话也多了起来，有了朋友，会砖瓦工的活，有了存款。来年继续做事，存款会越来越多。也许过段时间，也能娶个老婆，生个孩子。
“怪物”我烫了一片羊肉放到他碗里“答应我件事情好吗？”
怪物笑了，点头，问我什么事情。
我说“要是我走了，你自己也要好好生活，爱自己，工作，赚钱，找个喜欢的人过日子。”
怪物眼神慌乱起来，忙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归雁跟我一起，哪里都不去”
什么时候走，去哪里，都不是我能决定的。我掰开怪物的手，不再言语。
那天的火锅最后还是没吃完。
我有预感，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我就要离开了。
答应王大娘的事情已经做到，这个世界，我并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
世界上没有两片相同的叶子，每个人，不论美丑，都应该被尊重，有平等生活的权利。我承认，长的好看的人谁都喜欢，只是其貌不扬的，也不是罪过。改变不了他人的看法，我们就改变自己，学会打理，努力赚钱，享受生活，都远比听那些闲言恶语有意义的多。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怪物与美人（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