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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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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林里很危险的,你一个还未筑基的小姑娘,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虽然绛雀未答,但是这只猫头鹰倒是自来熟得很,拍着胸脯侃侃而谈。
绛雀眨了眨眼,还是没回他。
绛雀上辈子见过的稀奇事挺多,但也还是第一次见着一只还未化作人形的鸟兽这么对自己说话的。
还挺稀奇。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猫头鹰浑身一抖,原本快速开合的鸟喙也闭上了。只是瞧这模样,像是要把他憋坏了,一双眼珠儿瞪得大大的,几乎要掉出来了。
“我来此处修炼。”
许是夜色迷人,又许是独自一人,倍感孤单,她竟是鬼使神差地回答了他。
猫头鹰闭着嘴坐到她身边,与她并肩。他默不作声地眯了眯眼,“凭你这杂火灵根?”
他问的正是问题的关键。绛雀微不可查地瞥了他一眼。
没想到对方竟然能以一样就看出来,想必不是一只普通的鸟。要说不普通,不化形就会说话,也确实听不寻常的。
照常来说,神族出生有神格,修行之路较人与妖更为艰难;妖族为万物化灵,在修成人形之前便已在修行路上了。而人族,则是所有种族之中最为干净纯粹的种族,因此在修行一途之上也有着更多的可能性。
这只猫头鹰却是怪了,非人非妖非神,倒更像是妖族化为人形之前的化灵阶段。
乘华山所在之地天灵地杰,有这种灵物倒也并非是稀奇之事。
“是啊。”
他说的是实话,绛雀听了也只是一笑置之。
既来之则安之,她现在无力改变的事情很多,便也只能做自己力所能及范围内的事情。
她抬起眼,头顶是一片小小的天地。她现在所能看到的,便也只有这么小小的一片。但今后不会只是这些的。
她突然轻声声说:“夜还很长。”
这话没头没尾的,猫头鹰听了都疑惑,当前歪了歪脑袋,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完美地表达出了自己的不解。
“我要继续修炼了。”绛雀偏过头,抿着唇对着他淡淡一笑,“请自便。”
说完,当真闭了眼,全身心地开始吐纳灵气了。
乘华位于地之北,坐落于龙脉之上,灵气充沛,是这世间最适合修行的地域之一。
灵气入体,须得运行周天,纳入丹田之后,才能成为她的。
再睁开眼,已是月上中天,猫头鹰也已经不在了。
她方才心无旁骛,倒是连对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曾察觉。
本还想告个别的。绛雀倍感遗憾——在这个乘华山,她认识的人少之又少,能多认识个,也是件不错的事儿。
*
之后的日子仍是繁忙,绛雀白日里要在院子里做活,入了夜还要去林海里修炼。但或许是吐纳炼气颇有成效,她白日里也不会感到困倦。
只是在这之后她也再没见过猫头鹰。
大半个月过去了,绛雀仍然安安分分地做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情,修炼已然有了初步的进展,想必再过不久,便能筑基了。
若是按照寻常的修炼方法,普通弟子要想筑基,至少得花费小半年的时间,但她修习的秘术是以凤族血脉为根基的,能大大缩短筑基的时间。
但是化丹之后,要想再升上元婴境,所花费的时间较旁人则更多些。。
她也初步尝试着突破束缚着她的妖纹。
这妖纹实际上并不繁复,也就只能束缚束如原主和青雀那般根基差、无法修炼的小妖奴。到了大约金丹境后期,就再没什么用了。
按照她现在的进展,多则一年,少则两年,便能入金丹境了,到时候引出凤族血脉之中特有的神火,便能提前烧毁妖纹。
至于之后提升境界有多难,那便是之后再需思考的问题了。
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个院子。
她如今活在世上,步履维艰,必须清楚自己每一步应当做什么,绝不能有片刻迷糊,也不能有半分懈怠。
*
连着好几日都没下过雪了,每天都是晴空朗日的,山脚的雪都化干净了。
绛雀这几日衣服也穿得轻薄了,凤族的功体属火,她已有小成,如今耐寒的能力也好了许多。
这日一早,天还未亮,青雀就去山上的清泉打水了,留绛雀一人在院子里清扫。红鲤并着绿荇几人路过。
“绛雀死里逃生一回,可变了许多。”跟在红鲤身后的紫衣丫头笑说。
红鲤抱胸冷哼一声,“可不是?”她甩了甩腰间的红络子,“不知哪儿学来的架子,拿捏得稳稳的啊。”
“可不是?”绿荇朝着绛雀那处挑挑眉,轻嘲道,“也不知学的哪家姑娘,我看学得不像,到时候真见着了,恐怕只有出丑的份儿。”
“她哪儿有机会见到姑娘们?”红鲤冷笑道。
这些话没有故意控制音量,绛雀离她们也不远,听见了,就停下手中的动作,缓然偏过目光。
红鲤对上她沉静的目光,冷声笑了笑,反倒微微抬起下巴,满脸写着“我就这么说了,你能拿我怎么办”。
她从来就不准备瞒着。从前对待绛雀,她都是这么个态度。口无遮拦,要将心里的不舒爽全然发泄出来才罢休。
可绛雀的反应却全然出乎她的意料。
她的目光沉静而温和,没有任何怨愤,却也不是从前那般,一听见红鲤她们刻薄刁钻的话,就一副委屈得要落泪,还支支吾吾说“我不是”的模样。
没有意料之外的反应,红鲤这句话跟一拳打在棉花上一样,没了任何的趣味。
“无趣。”她兴致缺缺,当下转身与身后那几个妖奴道,“走走走,回去干活去。”
谁都没注意到,绛雀握着扫帚的手捏得微微发抖,直接泛白。唇畔的笑意都支撑得艰难。
她确实较旁人更能忍,在从前处理族内事务时,也免不了要皮笑肉不笑地应付长老们。
她深吸了一口气。
手下的扫帚应声而断。
“嚯!”
同时响起的,还有墙边枝头上,一个熟悉的声音。
绛雀循声望去,恰巧就对上那双瞪得跟铜铃一样大的、漆黑的双眸——
正是猫头鹰。
“诶,是你呀。”绛雀第一次见他,就有种莫名的感觉,对他毫不设防,也不知是为什么。如今见到了,也很是高兴,“好久不见啦。”
“才不是好久不见嘞。”
猫头鹰清了清嗓子,而后张开双翅,在她头顶盘旋了两圈,又妥妥当当地落在她肩上,他边梳理着羽毛边说,“我每天都有看你修炼。”
“你修行的进度比我想象得快很多,勤能补拙,不错。”他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说的绛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继而话风一转,又道,“方才你分明很生气,为什么还要装作那般……?”
言虽未尽,但绛雀懂他的意思了。
“因为没必要啊。”绛雀撇撇嘴,“我何必与她们一般见识?”
若她们说一句,她便跟人吵一架,那她不得累死?她自己活儿都来不及做,修炼也未到家,有那么多事需要她去做,何必在这种小事上浪费心思。
“她们觉得无趣了,自然就会散去了。”她又说,“不是什么大事。”
猫头鹰拍了拍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牙,“你傻啊?!!”
“你们又无身份高低之别,她们凭什么这么说?”猫头鹰气急,扑腾着翅膀恨不得在她头上猛拍好几下。但他终究没这么做,羽毛纷飞,落了一地。
“你这不得把自己憋死?”
“但凡让你心里不舒爽了,就是大事!”
绛雀愣了愣,她自小在长老们手下学的,便是如何做好一个女帝该做的事情,所有的道理便也是从这一出发点开始的。
长老总说,为女帝就要有女帝的风度,不要同旁人一般计较,否则就显得不够端重了。
若是从前,谁敢对自己不敬,打发出去就是了,可现在她与红鲤她们也不是这般的关系……
她不知道竟然还能有这般说法的。
猫头鹰见她仍是这般愣怔,只翻了个白眼,心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在这世间,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及时行乐,有怨报怨吗?
他叹了口气,然后腾空而起。
“小丫头,今天就给你上一课。”末了,他还添了一句,“这次不收你钱。”
一声清鸣声乍然而起,绛雀只觉得眼前一道残影一闪而过,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听见厨房里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来了。
绛雀连忙放下手中断成两半的扫帚,提着裙摆快步赶了过去。也没进去,就在在后窗那边探出个头来。
“什么东西?!滚开!!!”
“羽毛?!!快把锅盖掩上!不然落到早饭里,咱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啊!都快点些!”
猫头鹰棕色的身影四处乱窜,时而啄啄红鲤,时而用翅膀拍拍绿荇。厨房里乱作一团,羽毛乱飞,绛雀看得目瞪口呆。
虽然感觉这么做好像不大好,但是……
但是心里确实舒爽很多!
闹够了,猫头鹰便也从一旁的窗户飞走了。绛雀便也撤了。
二人回到院子里,猫头鹰问她,“感觉如何?是否心里闷着的那口气散去了?”
绛雀点点头。
“那就是了,你又不仰仗着她们的鼻息而活,何必忍着?”
绛雀展颜一笑:“你说得对,多谢。”
“孺子可教啊。”猫头鹰笑说,“自我介绍下,我叫阿鸮。”
“绛雀。”
绛雀双手交叠,垂首行了个礼。
阿鸮道:“我知道的啦。”
毕竟这几天他无论日夜,不在睡觉的时候,有空就来瞧瞧。
“说起来……”阿鸮沉默半晌,突然说,“你就没有想过找个师父?”
绛雀愣了下,摇着头轻声说,“我不过一个妖奴,哪儿敢有这种想法?”
这是实话。偌大的乘华,可没人愿意收一个根骨差成这样的妖奴,在修行一途,不能说是没有天赋,只能说是毫无进步的希望。
好在有血脉,否则恐怕她想修炼,那也是天方夜谭。
“如果我说,能给你引荐一位高人,你可愿拜他为师?”
绛雀闻言微怔,老半天才回过神来,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话音都是带着颤的:“你说……真的?”
阿鸮笑笑,“自然。”话语稍缓,他用翅膀拍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你若是想拜师,今晚便从平日里修炼的巨石那处出发,往北走,你会看见一条溪流,逆流向上,有一处院落。”阿鸮说,“我在那边等你。”